警局裏,聽著低沉的喝叱,看著冰冷如寒鐵的麵孔和刀子般銳利的眼神,我無比委屈:


    “警官,是我報的警!你們抓我幹什麽?!”


    一個警察冷冷注視著我:“把你之前說的,再說一遍!”


    我無力的癱在審訊椅裏。


    整整一夜,我已經重複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甚至連買了幾個包子,肉的多少錢一個、素的多少錢都說了。


    等我又把之前的經曆說到一半,警察猛然打斷我:“手套呢?”


    我一愣:“什麽手套?”


    警`察冷眼看了我一會兒,那眼神真跟刺似的,直鑽進我的眼睛,往人腦子裏鑽。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待在拘留室裏,前後不知道被訊問了幾次,翻來覆去都是要我敘說當時的狀況,並且總是被突然打斷,問一些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以至於到了後來,我都開始分辨不清,真實的狀況究竟是怎樣。


    甚至說到某個細節,都會不自主的問自己:手套呢?繩子是哪兒來的?當時買了多少米、是用哪把刀割斷的、割成了幾段……


    終於,在熬過不知第幾個日夜後,又一次被帶到了審訊室。


    這一次,我見到了一個‘熟人’。


    我跟上次在轄區羈押我的‘板寸頭’並不熟識,但依稀記得,當時有人喊他高隊。


    “高隊長,這件事真跟我沒關係,要不然我怎麽會報警?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我就是個窮學生……”


    高隊靜靜的聽我述說完,掏出煙盒,丟給我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透過煙霧,眯著眼看了我一會兒,又遞過幾張別在一起的a4紙,“簽好字,跟我走吧。”


    我很仔細的看了一遍內容,差點沒掉眼淚,哆嗦著簽完字,跟隨高隊,終於再次唿吸到了久違的、自由的空氣。


    附近的一家飯館裏,高隊端起啤酒在我杯子上輕輕碰了碰。


    我端起杯子,聲音有些哽咽:“高隊……”


    “叫我高和。”對方一口喝幹了啤酒。


    我同樣喝幹了冰凍的啤酒,連打了兩個嗝,頂的胸口都有些發疼,“那母女倆怎麽樣了?”


    高和平靜的說:“一個被刺穿了脾髒,另一個被割花了右臉,不過還好,都沒有生命危險。”


    “不對!”我放下酒杯,“我進去的時候,那女孩兒是被挑了腳筋,身上沒受傷!那胖女人……她傷得是左臉!”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嘛。”


    高和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點了根煙,淺淺的抽了一口,把煙盒連同打火機緩緩推到我麵前,“我怎麽覺得,你好像還有什麽沒跟我透底啊?”


    不等我開口,他就揮了揮手,像是在驅散噴出的煙霧:“先聽我說完。知道我們為什麽懷疑你嗎?”


    見他沒繼續往下說的意思,我苦笑:“因為兇器上有我的指紋!”


    我記得很清楚,當晚我接住了那把刀,順手丟在了一旁。真正的兇手明顯有蓄謀,穿了雨衣,多半也會戴手套。


    高和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指紋,是因為你的反應讓人覺得你過於冷靜了。我們切實調查過,你學的是動物醫學,從第一學期第一堂解剖實驗課……我們找你的導師了解過,你好像有點暈血,雖然不是很嚴重,但卻因為這個,這門課程一直不及格。”


    跟高和一起的,還有一個便裝女`警,聞言把臉偏向窗外,看側臉表情,明顯是在憋笑。


    高和咳了一聲,“一個暈血的人,在看到那麽血腥的畫麵,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報警,而且居然還對其中一個傷者的腳腕傷口做了有效的處理。要按這麽著,你解剖課不及格可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我特別想跟他說什麽救死扶傷、人命關天……可是話到了嘴邊,最終改口道:


    “你還記不記得楊武刀?就是那個因為摸女人屁`股被抓的老頭子。”


    高和一挑眉,“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是他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倒黴到不行,身上還剩下三百五十二塊六毛錢的時候,就去象鼻弄……”


    我把從第一次遇到楊武刀後的經曆,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一遍。


    那個叫林丹的女`警眼睛都瞪直了,看我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精神病人。


    高和把煙屁按滅,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問:“你意思是,當時你能夠替傷者處理傷口,是因為你已經在夢裏見過更血腥的場麵?真實見到的情形,對你而言已經遠遠超過了預期,所以你才會那麽冷靜?”


    “我知道這很荒誕……”


    “我不覺得。”


    高和竟顯得有些興奮,“這麽說,你有預知的能耐?你,能夠逆轉未來?”


    “逆轉未來!”


    我頭皮筋猛一跳。


    看到高和露出戲謔的笑容,才體會到他嘲諷的意味。


    我有種惱羞成怒的屈辱,心一橫,說:“我說的是事實,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問楊武刀!”


    高和的臉耷拉了下來,一旁的林丹同樣冷著臉說:“你既然和楊武刀有聯係,就應該知道他已經死了,難道讓我們去殯儀館問他?”


    我一驚:“他死了?”


    高和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微一點頭,“我說過結果下來會打給你的,這點我很抱歉,記著你手機號碼的紙條,被我一個小侄子拿去引火烤地瓜了。”


    “楊武刀怎麽死的?”我徹底不能平靜了。


    高和跟林丹對視了一眼,表情顯得有些古怪,對我說:“他因為傷人,被判拘留15天。在第十三天,他要求打個電話。你也知道,他那點事就不叫事。我批準他打電話,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打給殯儀館,當著我和我同事的麵,直接跟人說,要對方第二天上午派車來接他。”


    我追問:“然後呢?”


    高和的嘴又撇了下來,“他說所有費用,都由他打電話的、手機的主人來墊付。”


    林丹忽然插嘴說:“當時我也在場,他還說了句怪話,說讓殯儀館的車別走南街,不然會耽誤事。”


    “後來呢?”


    “司機沒把他當瘋子,是因為我的身份;但走哪條路線,當然不會聽他的。”高和的表情越發古怪,“殯儀車在南街出了車禍,又派了第二輛。”


    後來,高和還跟我說了一件事,就是他們按照我說的,跟象鼻弄附近的人打聽過,並沒有聽說,那附近有什麽老要飯的。


    他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林丹接到個電話,出去打電話了。


    這個當口,高和把剩下的啤酒給我分了,兩人最後喝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裏頭關的太久,我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喝完半杯冰啤酒,我頭竟有些發暈。


    恰好林丹迴來,我看著她有些發紅的眼睛,腦子恍惚的更加厲害。


    “行了,手機還給你了,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我會再聯係你的。”高和拍了拍我的肩膀,結了賬,就要走人。


    我猛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林丹,心潮澎湃,頭皮卻都快被涼氣頂的炸開了。


    “還有什麽事兒?”高和低眼看了看我拉他的手。


    我直直的看了林丹一陣,鼓足勇氣,轉臉對他說:


    “我也不相信有人真能逆轉未來,但是,眼下就有一個機會,可以證明是不是真的存在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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