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萬花凋零。


    那個輪廓越來越清晰,陌生且身材單薄的女孩留給自己最後一把炭火和最後一包幹糧。


    她的麵容涼薄,沒有憐憫之情在裏麵。理智和冷漠在臉上表露無疑。她隻是默然無聲的打量著她,身子在寒風中飄搖,心中盤算著什麽事情。


    她的意識有點混亂,發生什麽一概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是個極冷的雪夜,她蜷縮在一間破廟裏,捂著胸口,艱難的喘息。


    猛地一驚,夢醒了。


    “小碧……”


    “小姐,小姐。”銀月在一旁有規律的推著丹佛,直到將她從噩夢中醒來。這幾天丹佛一直失眠,很晚才能睡著,每天做夢都說:“仿佛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銀月,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已經亮天了。這幾天您一直睡眠不適,可擔心死銀月了。不行的話我們還是找醫生看看吧。”


    “不用。”丹佛從床榻上坐起來,杵著腦袋。“我聽見有人對我說,我要迴來……我要迴來……我對那聲音很熟悉。”她定了定腦袋,確是異常的眩暈。


    “我聽見小姐剛剛叫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是王宮的人麽?”


    “我剛剛叫人的名字了?”丹佛難以置信的瞅著銀月。叫人的名字?那豈不是剛剛的事情,怎麽現在完全不記得了。


    她忽然記得有巫蠱噬心這碼子事兒,上星期去紫怨台采藥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麽蟄了一下。之後的時間裏,睡眠時間一天比一天長,夢境接踵而至的出現在夢裏,像蟲窩一樣由數個不同的黑點堵住了唯一的去路,它們錯綜複雜,緩緩蠕動,醒後無比疲憊。


    丹佛一晃已經過盡韶華,按照萊茵帝國的慣例,女兒將被用於政治手段與周邊境地的王子和親,以鞏固父王的統治。所以丹佛能被留到現在,也完全是出於普蘭對她的寵愛。至於她的其他姐妹,早就嫁出去,音訊寥寥無幾,如今王室的女兒,隻剩下她一個。


    正值萊茵帝國的隆冬,有冬鳥盤旋,以及殘留的,久積在枝椏上的殘雪。打在女子的發梢上,透著異樣的溫暖。


    攀爬而上的發靈動的貼在她的腦袋上,眉骨柔和卻明朗,卷翹的睫毛下庇蔭出一片陰影,淡藍色的瞳孔好似萊茵帝國的滿月。她的眼角微微上揚,活像一隻嬌媚的小獸。丹佛直起身子,下巴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嘴唇淡薄,好似隨風逝入水麵泛起層層漣漪的山茱萸花瓣。銀月可以說出很多四字成語來形容她的小姐,幾乎所有形容美女的詞匯都可以放在她的身上。


    “冰肌玉骨,純白如雪……還是傾國傾城比較適合小姐呢!”


    每當此時,丹佛總會莞爾一笑,然後,又多了幾分惆悵。


    “你這樣的年輕,涉世未深,滿臉青春活力,才是最傾國傾城的。”


    她坐到鏡子麵前,開始梳妝,在濃密的頭發中突然發現了一根不起眼的白發,但還是激發了她心中巨大的波瀾。


    從什麽時候開始,青春就不在了……


    (普蘭書房。)


    “父王,您真的要把我嫁給塞納硫斯閣下嗎?”


    “女兒,你應該知道的。塞納硫斯閣下是這這天下數一數二的煉金術師。有了他的幫助,我的千秋大業就指日可待了!”普蘭的眉宇之間充斥著野心和霸業,那點可憐的愛女之情也隻是被隱藏在其間。


    “我今年二十七歲,你知道他多大了嗎?”丹佛難以置信的詰問著。“用不用我來提醒你?那個老頭兒已經八十歲了!滿臉皺紋還一副色相!當我祖宗我都嫌他又老又醜!您居然能想到要把我嫁給他!?”


    “放肆!你膽敢這麽對我說話!”


    “是,您那麽英明雄武,我一弱女子哪裏敢跟您較勁。”丹佛苦笑著。“別告訴我就因為上次他來時誇了一句我美,好生喜歡,您就巴不得送出去討好人家了。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把我嫁出去,免得我如今受罪。”


    普蘭怒將大袍一揮,氣衝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那些丟人的事還要我在反複強調麽?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拖著什麽下場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的一清二楚!”


    “……”


    被戳中痛處,丹佛竟是被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底卻有怨恨的淚水在不停的打轉。


    “你是我女兒,你做什麽心裏想什麽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空口無憑,哪兒來的言之鑿鑿的勇氣,我的人生又輪不到你管……”她壓低了聲音。


    “我不想跟你動手,這是我的底線。”


    “喔,原來您還是個有底線的人。任何一個有底線的人,都不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做自己的傀儡。”


    “我知道你還想著那個畜生,你馬上給我忘掉。”普蘭將雙手背在身後,隻給丹佛留下一個龐大的背影,言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


    “十四年了,一刻也沒有忘過。”丹佛攥緊了拳頭,大殿內彌漫著摩拳擦掌的聲音,戰鬥一觸即發。好在,信鴿的出現打破了僵局。


    “普蘭陛下:


    受此重任實不敢當,在下年事已高,已無力擔任皇家首席煉金術師一職,更無心耽誤佳西·丹佛公主的大好青春。承蒙陛下太愛,吾收有一關門弟子,天資聰慧,前途無量,日後定能成大器。請他代我出任實乃明智之選,請陛下必要信任。


    塞納硫斯敬上”


    “也好,你解脫了。”


    普蘭讀罷,撕爛了手中的信件,將其朝空中一拋,拂袖而去。


    他的腳步聲沉重,身影越來越遠。他原是父王,孩提時代陪伴她最多的人,給她溫暖最多的那個。自母親去世,他就變了。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當然,也包括她。說到底,還是她的錯。


    丹佛落下淚來,眉頭間擠滿了哀傷。她將地上的碎片一塊一塊拚湊起來,用手指顫抖著,摩挲著閱讀,眼淚滴落濕潤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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