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你說世界政府為什麽要修建推進城?”


    站在軍艦甲板上等待起航命令的蓋伊,心中還在思考著昨夜押送囚犯進入推進城時見到的情景。那些囚犯在被押入監獄大門時恐懼絕望的表情、大門內傳出的恐怖嚎叫和那宏偉的地獄本身一起深深刻在他的心裏。


    “不知道!”伯特的迴答很幹脆。他也同樣在等待起航命令。


    “不知道嗎?也是啊,怎麽可能知道。”蓋伊那仍然有些稚嫩的臉上流露出與其氣質不相符的沉思之色。


    “當然是為了要震懾海賊和世界。嘿,要是以前我會這麽脫口而出吧。但現在的你,卻不需要我再多嘴了。”就算理智上已經接受照顧了足足11年的小鬼突然一夜之間長大了,伯特的心情還是難免有些惆悵。


    “其實我又何嚐不是長大了。見到了那樣的世界,怎麽也不能躲在地球的懷抱裏繼續吃奶了。”伯特的惆悵既是為了蓋伊,更是為了自己。


    就在兩兄弟沉默著各自想心事的時候,布林中午突然招唿道:“伯特,命令下來了,過來一起把船錨升起來。”


    海圓曆1499年3月4日7時,隨著青雉下達出航的命令,在推進城—因佩爾停留了一夜的軍艦升帆起錨,氣勢高昂的載著500名東海官兵再次越過正義之門,乘上三角海流,航向最終的目的地,海軍本部—馬林梵多。


    伯特穿著新換的軍裝目送著正義之門在身後關閉,頗為感慨的對蓋伊歎道:“還有最多4個小時,旅途就結束了。”


    蓋伊點點頭,又搖搖頭。


    “也對,到了本部才是剛開始。”伯特明白蓋伊的意思。


    兩個多月的艱辛航程,經曆了許多意外,伯特二人終於就要到達向往已久的海軍聖地,卻沒有想象中的興奮狂喜。對他們來說,謀求更好的前途已經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了,解答心中的疑惑、確認未來的道路才是他們現在最關心的。


    伯特曾經認為對這個世界很了解,知道未來大勢、知道很多秘密、知道很多強者的根底,也認為得到迦勒底的金手指可以讓他在這個世界即將迎來巨變的時代成為一個弄潮兒,就算不能立於頂點,也足以逍遙快活。但走出小鎮進入到這個世界波濤最洶湧的地方,他才發現自己知道的很有限、能做的更有限,在這個被天龍人統治了700多年的世界,一切都那麽荒誕瘋狂,卻又那麽天經地義。他想過自己是異世界穿越而來,沒有必要為這個世界拚命,隨波逐流,跟其他人一樣,做個守‘規矩’的強大海軍,升官發財、衣錦還鄉。可惜,當親眼見證此世之惡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心髒沒有想象的那麽大,遠做不到視若無睹。沒有力量也就罷了,隻能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但頂著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的馬甲,有無數英雄為後盾,讓他連逃跑的借口都找不到。不管是為了良心也好、還是為了同樣曾經身為小人物的感同身受也罷,伯特都不想跟鮑伯上校一樣,為了守護天龍人使用力量。更不想跟聖法德魯的市民一樣,‘笑’著給天龍人表演。他下定決心在海軍本部提升自己,提升到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將這荒誕的世界破壞殆盡,提升到可以對任何討厭的事情說不!


    “到底可以做到什麽程度,就讓我在馬林梵多尋找答案吧。”身為異世界來客,伯特第一次覺得,他的力量或許可以為世界做點什麽。


    與伯特總是糾結受困於在地球形成的世界觀不同,蓋伊身為在東海小鎮長大的少年,他所見到的、聽到的完全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想讓人們知道的。比如,海軍是正義的、海賊是世界罪惡之源、天龍人至高無上等等等等。所以在他的世界觀認知裏,成為海軍、成為秩序的守護者是正確而偉大的,甚至將進入海軍本部馬林梵多視為自己的夢想,為此可以跟家人吵架,義無反顧的參加海軍。在聖法德魯事件之前,他隻是個激情、簡單又純粹的少年。但在聖法德魯事件之後,少年發現世界與自己聽到的、想象的麵目全非,自己追求的正義竟然一直在維護令人發指的罪惡,巨大的衝擊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與迷茫。不過也正因此,少年開始萌生出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世界,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世界,用自己的大腦去思考世界的念頭。他下定決心親手解答自己的困惑與迷茫,而馬林梵多也不再是他的夢想,而是他人生的新起點。


    “我應該做的是什麽,就從馬林梵多開始確認吧。”身為一個愛做夢的少年,蓋伊第一次沒有去夢想做什麽,而是去追尋應該做什麽。


    “我一定會留下,留在馬林梵多,誰也不能阻止我!”野心勃勃的上尉。


    “終於要到了,隻要在這裏熬過一年,我就可以迴東海安安穩穩做我的高級軍官了。”渴望穩妥成功人生的中尉。


    “該怎麽聯係到老頭子呢?”不知所謂的胖子。


    “一定要學到厲害的本領消滅東海的海賊!”熱血依舊的一等兵。


    與伯特和蓋伊一樣,東海海軍們都在憧憬著在這海軍聖地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馬林梵多,這寄托了無數海軍們期待與夢想的傳奇,終於將要第一次展現在他們眼前。


    乘上三角海流的軍艦速度奇快,順風也要航行2天的路程,隻用了不到4個小時就順利駛入馬琳梵多的軍港。隻是東海海軍們在軍艦上期待見識海軍總部宏偉氣勢的願望,卻也同時隨之破滅。:筆瞇樓


    月牙形的小島上和國造型總部奇特雄偉,密密麻麻的岸防炮台攝人心神,一眼望不到頭的海軍軍艦更是足以威淩四海,唯獨島上林立的腳手架和大群喊著整齊的號子、搬磚抬木的海軍官兵大煞風景。


    “這就是馬林梵多?”布林中尉遲疑的揉揉眼睛。


    “不像是海軍本部,倒像是個大工地。”蓋伊困惑的撓了撓腦袋。


    “嗬嗬,金獅子弄破的鍋還沒補好啊!”某個知道真相的大塊兒頭暗暗吐槽。


    跟布林中尉和蓋伊抱有同樣的想法的大有人在,不,應該說足有498名東海海軍都在為眼前半個島在大肆施工的情景摸不著頭腦。


    “哈哈哈,兄弟們,不要懷疑,這就是馬林梵多。”除了大塊兒頭另一個知道真相的肯普上尉及時站出來為大家解惑了。


    上尉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了,就指著大工地問道:“金獅子史基襲擊總部被抓的事大家都知道吧?”


    海軍們都在報紙上看過,一起點了點頭。


    “這就是史基造成的破壞!其實現在已經好多了,5個月前那些工地就是一片廢墟。聽說史基直接將數艘軍艦扔到了島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軍民死傷十分慘重。”上尉繪聲繪色的講述著打聽來的傳聞。


    “嗡!”海軍們聽到上尉的描述,頓時不可置信,有些混亂起來。


    “安靜!你們可是海軍,怎麽一聽到點風吹草動就像鴨子一樣亂叫。”一聲斷喝製止了東海海軍們的混亂。


    “誰搶我的台詞?”肯普上尉惱怒有人搶他的戲份,立時怒目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瞪去。


    “倒黴,竟然是他!”肯普上尉目光看得快迴來的更快。因為他看到的正是一臉嚴肅的醜男,鮑伯上校。


    隻見上校今天西裝筆挺、披風飄揚,一掃戰敗後的頹風,高調至極的闊步走到東海海軍麵前站定。


    他沒有立刻說活,而是指了指肯普上尉,又指指海軍的隊伍。


    上尉心思靈透,立刻明白了鮑伯上校的意思,他趕緊挺身敬了個禮,小跑著迴到海軍隊列中站好。


    鮑伯上校見上尉會意歸隊,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然後聲音洪亮的對海軍們訓道:“怎麽,你們不是打敗了遊牧海賊團嗎?一聽到金獅子史基破壞了本部就害怕了?愚蠢!懦弱!”


    上校氣勢凜然的揮手開始了表演,“你們害怕的金獅子現在在哪?在推進城,4個小時前你們剛離開的地方。他已經在那待了五個月,還要再待五年、五十年,直到死亡為止!”


    海軍們被上校的氣勢震懾,神色也變得凜然。


    “你們現在明白他襲擊總部的行為說明了什麽吧?說明他是個蠢貨!一個人挑戰海軍本部,挑戰戰國大將和卡普中將,一分勝算也沒有。隻是金獅子絕望下的自殺行為,是海賊實力在消退的鐵證!”鮑伯上校情緒已經完全調動起來。


    “而你們,東海海軍精銳,不久前戰勝了一個海賊團,卻被一個自殺老海賊的傳聞嚇得驚慌失措,這是何等的失態!說實話,我瞧不起你們。以前是因為你們這些所謂精銳沒有經曆過偉大航路的考驗,現在則是因為你們的表現不具備一個優秀海軍應有的膽魄。而沒有膽魄的海軍是無法在馬琳梵多立足的!”鮑伯上校的情緒已至最高/潮,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咆哮:“你們要讓我一輩子瞧不起你們嗎?”


    “不!”,“絕不!”肯普上尉帶頭,眾海軍齊聲怒吼。


    “那就拿出表現來讓我閉嘴吧!”鮑伯上校更大聲的吼了迴去。


    “嗬嗬,這種突然熱到爆血管的氣氛是怎麽迴事!麵前的鮑伯不會是假的吧?”跟著一起大吼的某大塊兒頭不負責任的暗暗吐槽。


    “哎嘞嘞,鮑伯這家夥終於開竅了。”堵在船艙門口的青雉滋滋歎道。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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