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離開的時候都有些默然。


    陛下確實未曾有過任何勞民傷財之舉,廢黜後宮,也算得上是開源節流的有益之舉了,可是......陛下畢竟是一國之君.......


    德善知道他此舉並不能讓朝臣都迴心轉意,所以也不強求他們明白。


    他更想能讓朝堂上的老臣重臣都知道,他們陛下是將那位蘇侍君當作是唯一珍重的夫君看待的,而不是一時衝動,若他們不想逼陛下退位,最好不要再步步緊逼。


    陛下如今顧忌著許多,已是讓了他們一尺,至今都未冊封皇侍君,他們若再不肯讓步,恐怕再上朝時,見到的,就隻會是寄情於山水的閑散親王,而不是溫和聖明的女帝了。


    眾人自然也明白,正心中考量著此事呢,卻忽得了宮內傳召,要上早朝。


    入了殿才發現,他們威嚴聖明的鳳帝已入了座,鳳目微微眯著,有些漫不經心的模樣。


    左丞相微怔。


    她怎麽覺得,陛下與前幾日,有所不同了?


    鳳椅上的人卻是眼角微挑著,淡漠至極的瞳孔裏劃過晦暗的光,最後統統化為暗沉,精致的手指微微屈著,帶著皇族天生的儀度,優雅又華貴的姿態,像是九天之凰,衣角綴著燃燒的烈焰,要將膽敢不尊的人眸底灼傷。


    頭一迴來上朝的秣嵐卻是微微眯了眯眼。


    她怎麽覺得,這個所謂的鳳帝,比原劇情裏的人,要更深沉危險一些?


    是她多慮了,還是這個鳳帝也和她一樣......奪得了什麽先機?


    秣嵐若有所思,群臣也沉默著不敢進言。


    坐在鳳椅上的人眸中劃過一絲嗤笑和諷意,最後懶懶地開口:


    “既然無人進言,那就退朝吧。”


    秣嵐卻突然出列:


    “陛下。”


    秣傾沒有實質的目光落在這位被選中的女主身上。


    線條流暢,在這大殿內,細膩如美玉的纖纖玉指,緩緩地叩了叩鳳椅的扶手:


    “皇妹倒是許久不曾參與朝政了。”


    群臣複雜的視線落在這位真正算得上是荒淫無度的親王身上。


    嵐親王身為當今陛下的胞妹,卻與他們陛下有著雲泥之別,不但琴棋書畫騎射一竅不通,而且根本不知體恤民間疾苦,竟在嵐國舉全國之力抵抗外族入侵之時,在府中高奏琴樂,尋歡作樂,因此被先帝不喜......


    陛下登基之後,更是直接準了這位無法無天的胞妹的一切稱病,叮囑她在府中好好休養,對她男侍成群的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前段時間,這位嵐親王卻好像也被府中的侍君迷住了一樣,下令遣散了所有男侍,還許諾一生一世,唯之前為禦用琴師的侍君一人。


    可是沒過多久,這位不改本性的親王,便又將兩位容顏絕色的侍君迎入了親王府,好似從來未曾向侍君許諾過不再有旁人一般,甚至還讓他們多多接觸,好好相處,簡直比這嵐國的女皇陛下,還要放肆。


    原本以為這位忍耐不了多久,便又要做迴男侍成群的嵐親王了,沒想到今日卻是和她們一道上了朝......


    秣嵐微微垂眸,拱手道:


    “臣病體已愈,謝陛下關心。”


    看著倒是無比忠心平靜的模樣。


    秣傾不說話,隻是用一雙瀲灩美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秣嵐心底壓住的不屑和冷意,幾乎就要控製不住地鑽出來了,就聽到秣傾懶洋洋道:


    “何事?”


    秣嵐頓了頓,道:


    “此事本不該由臣開口,隻是欽天監觸怒了陛下,不敢再度諫言,所以臣今日才於此,代她向陛下稟告星象有異一事,請陛下恕罪。”


    秣傾眸中劃過冷嘲。


    又是星象。


    上一世那個連城......占了她的蘇輕的身體的連城,便是借著這個借口入的宮,也是借著這個假象,讓她把全部的情意都傾注在了他身上......


    即便是察覺到他和蘇輕不同,察覺到他和自己的胞妹有染,也始終未曾狠下心腸,將他處死......


    她以為蘇輕死了,所以才留著連城,當做念想......


    可是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顛了這嵐國的天下,毒殺了她還不夠,還要在她死之前,告訴自己,他們是如何將慢性毒下在蘇輕的膳食裏,讓他逐日失去行動能力,以致最後,不到四年,便殞命在別國。


    心腸歹毒如斯,她怎麽可能讓他們好過。


    想著卻是緩緩地抬眸,看向大殿之中立著的,眉眼之間似乎多了些嫵媚風情,但也有著英氣的女子身上,在群臣寂靜之時,嗤笑一聲。


    群臣怔然間,就聽到他們陛下語氣如常道:


    “之前星象尚且指認朕的蘇輕為皇侍君,如今卻又調轉了指向......”


    她有些漫不經心:


    “莫不是,昭示著朕的天下要變了不成?”


    群臣驚駭,立刻伏身道:


    “陛下恕罪!”


    秣嵐沒壓住眸裏的戾氣,卻隻能礙著身份,也跟著跪下,忍耐道:


    “陛下,臣並非此意.......”


    秣傾卻是眉梢微挑:


    “並非此意?”


    重複了這句話的人似乎在唇齒之間好好地琢磨了一番,才勾了唇,銳意十足的美目中卻沒有笑意,顯得淩厲至極:


    “朕的好妹妹,和有皇侍君之象的連家公子私相授受,如今卻在這大殿之上,說並非此意?”


    她忽地抬手將身邊的一方鳳硯摔下,將秣嵐低垂著的額頭砸出血印來,立在大殿之上的人冷笑著,語氣淩厲之極:


    “你是要造反不成!”


    群臣隻覺得喉舌都被這帝王之尊的淩然銳氣和霸氣震懾住,竟然齊齊地開不了口了,隻能看著疾言厲色的人冷笑著讓宮中侍衛將這個目無法紀,目無君長的逆徒拖下去,連同連家的幼子,一同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散朝的時候左丞相已經是冷汗浸濕了後背,根本無法言語了。


    他們今天才意識到,能夠用鐵血手段將嵐國治理得上下井然有序的女帝,根本不是多麽溫和良善之人。


    隻要她想,這四海之內的領土,想找到忠心耿耿,絕對順從的臣子,輕而易舉。


    之前願意和他們相商,無非是見他們還算忠心,還不想讓他們賦閑而已,如今卻是殺雞儆猴,毫不手軟了.......


    看來那位蘇侍君,成為陛下唯一的侍君,已是無可避免,終成定局了.......


    被拖下殿的秣嵐卻是惱怒過甚,剛想掙脫侍衛之手,遁走,就感覺到身體一陣乏力,失去了反抗的氣力,隻能眸射驚駭,咬緊牙關,任由兩個小小的侍衛,將自己扔到了潮濕陰暗的天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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