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跑了的婚禮現場有些混亂。


    魏哲垂眸,突然有些自嘲。


    魏父魏母臉色鐵青,他頓了頓,笑了一下:“反正我也不想結。”


    眉眼間慣是風流恣意的人沒有去看震怒的父母,淡淡地扯下西服上別著的絹花,然後對兩家父母鞠了個躬,大步走出了會場。


    身後賓客的議論聲和父親的怒吼離他越來越遠,眉眼冷淡的人卻突然覺得滿身輕鬆。


    他想見的人已經很久不聯係他了,發微信發現被刪了,打電話也打不通,應該是把他拉進了黑名單裏,魏哲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又把手機放起來,繼續端起酒杯。


    朋友和顧少清趕過來,看到他一個人在座位上喝酒,都頓了一下。


    最後沒能挺過去,還是分了手。


    他們兩個知道魏哲對那個人的感情,默默地看著他不說話,陪了他很久,又攔著他不讓他喝太多,除了那個人結婚那天。


    魏哲喝酒喝得多了,喉嚨沒什麽感覺,眼睛卻是火辣辣地疼。


    胸口像是被巨石壓著,喉嚨也被堵住了說不出話的人扯了扯嘴角,“我要去搶婚”這句話在嘴邊徘徊那麽久,最後卻是和顧少清一樣的答案。


    他不會。


    他清楚那個人的個性。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結婚就是不結婚。


    除非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真的是他喜歡的人。


    魏哲有那麽多不甘心,喝醉了都在念他的名字,看到燙金喜帖上排在一起的兩個名字的時候,喃喃的卻還是祝福。


    隻是笑不出來罷了。


    後來總有人問他覺不覺得那個人那麽快就把愛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自己恨不恨。


    魏哲其實已經記不清他們分手多久了,聽到這句問話也隻是笑了笑,眉眼間的桀驁一如既往:“關你屁事。”


    其實怎麽可能不恨呢。


    他還沒有走出來,那個人卻已經和別人組建了家庭,聽說夫妻恩愛,傳為美談。


    隻是習慣了不去提起。


    他以為他最少也得花上十幾二十年,才能走出來。


    但其實不是。


    某次在商場看到他們夫妻在一起逛街的時候,神色如常地打招唿寒暄,順便向他們道歉,解釋結婚那天他有些事走不開,所以沒去的時候,自己迴想起來都會笑。


    以為很難的事情,其實也沒那麽難。


    那天他心裏有怎樣的波濤洶湧,沒有任何人知道。


    隻是迴來的時候倒了酒,沒喝。


    隻是盯著牆上那個人挑的畫看了好久。


    隻是突然就釋懷了。


    他知道在一起已沒有可能,甚至清楚心底啃噬著的不甘和嫉妒有多麽瘋狂,一如往昔。


    他不算勇敢,也自詡不算深情,隻是這段感情裏投入太多,也三番五次為了那個人和父母決裂,隻有顧少清他們從來不曾勸過他。


    或許隻有他們才懂。


    某天晚上做夢的時候夢到了第一次見那個人的時候的場景。


    在喧鬧的酒吧裏,他端著酒杯在看舞池裏肆意宣泄的人,閑閑地靠在吧台上,視線突然落在了那個人身上,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無聲地靜默。


    他當然也掙紮過想要逃離這個陷阱,愛情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一向知道。


    隻是能被控製住的,就不叫感情了。


    如果他能控製住心裏瘋長的野草,也不會在那一天跪下來告訴爸媽他喜歡上了怎樣一個人。


    偶爾也會想。


    ......如果他不曾認識那個人就好了。


    他還是瀟灑風流的魏哲,那個人也是靜默的行僧。


    誰也不會因為誰痛苦。


    他其實不大度,自私又狹隘,真正放在心裏的沒幾個人。


    他也不是沒想過用卑劣,野蠻的手段去把那個人搶迴來,論心計論手段,連顧少清都不一定玩得過他,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誰不知道啊。


    可是偏偏,那個人在他沒出現的時候,笑得那麽開心。


    也許他在那個人身邊的時候,也曾讓那個人那麽開心地笑過。


    可是畢竟已經是曾經了。


    如果他真的那麽做了,那個人會恨死他吧,也會毀了他們的曾經。


    後來父母總是聲色俱厲地要求他去相親,眉眼間的風流也總給他惹來些桃花,看上去萬花叢中過的人淡淡地笑:“不好意思。”


    圈子裏總有人說他改過自新,潔身自好了。


    他自己聽了都覺得好笑。


    那些人要是知道他心裏放著一個人放了那麽多年是不是又會改口稱讚他深情了?


    也許並不是深情,隻是找不到人代替那個人在他心裏的位置而已。


    他到現在還記得顧少清在婚禮前一天晚上的那個電話。


    “真的決定了?就這樣?”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可是他確實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他不能害了自己又害了另一個人。


    到最後果然還是勇敢的人多,是嗎。


    做動畫的時候顧少清在一旁研究,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溫聲道:“把結局加上去吧。”


    顧少清看他,微頓:“魏哲。”


    他笑了笑:“畫吧。”


    他和顧少清的友誼其實來得莫名其妙,小時候被嫉妒他的同學汙蔑偷了錢,顧少清也是這樣平靜地喊他:“魏哲。”成功地讓暴怒的人放下了高高舉起的拳頭。


    後來他不再事事都用拳頭解決,可是每到重要的關頭,顧少清還是會這樣,聲音裏沒有多餘情緒地這樣喊他:“魏哲。”


    他很感激顧少清每次都能拉他一把。


    有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分。


    後來他生日的時候和朋友說一輩子都不結婚了,默默喝酒的人迴家的路上突然啞聲問他,怪不怪他沒有出麵,向那個人解釋他的苦衷。


    其實能有什麽苦衷呢。


    父親是仍舊執掌著大權,那個人是抵不過魏氏這樣的龐然大物,他也是先選擇分手的人。


    可是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


    他已經可以很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所以他笑著告訴顧少清:“我當然怪你了,到現在我還覺得我們本來可以在一起。”


    相比被世俗羈絆,不得已分開,走到最後相看兩厭卻是更令他厭惡的結局。


    他知道顧少清會懂。


    可是顧少清還是和他說了抱歉。


    他就受了。


    愛而不得,畢竟是人間七苦之一啊,他就算拚了命熬過去了,總歸還是有些難受的。


    但終究是熬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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