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休戰的間隙,南霽雲親自帶人將城中百姓請上了河北城頭,望著已經將護城河完全填平了的同袍屍體,河北百姓不免生出了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南霽雲見狀,再加以遊說一番,結果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便將城中百姓全都請上了河北城頭。


    有了數萬百姓的加入,守城將士立時變得信心大增,士氣亦隨之變得更加振奮了起來。


    後來發生的事情果然如張巡所料的那樣,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突厥士兵向河北城發起了如潮水般的進攻。


    突厥大可汗阿史那骨利親自在軍陣的後方持刀督戰,突厥眾將見狀果然士氣大振,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向城北城頭發起了悍不畏死的決死衝鋒。


    在此期間,張巡本的身影始終不斷的出現在河北城的四麵城牆上,他右手提刀,親冒箭矢在城頭不斷的遊走,高聲鼓舞著守軍的士氣。


    女人、孩童與傷兵負責往城頭運送滾木礌石,而男人與老者則親冒箭矢,悍不畏死的將滾木礌石扔向正在向城頭攀爬而來的突厥士兵。


    如今的河北城頭好似人間煉獄一般,血水順著城牆的縫隙汩汩而流,而那些在城頭四處奔走的守軍將士亦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踏著已經完全沒過腳麵的血水,用自己的身體去封堵那些被突厥士兵突破的缺口。


    雙方在十分惡劣的環境下,進行著異常殘酷的生死搏殺,其中,爭奪得最為激烈的北麵城牆,曾數度易主,然而最終卻無一例外的被意誌堅定且悍不畏死的張巡帶人給奪了迴來。


    當血戰進行到第七天的時候,望著漸漸落下的夕陽,骨利無奈的下達了鳴金收兵的命令。


    骨利不甘的望著好似被鮮血洗禮了一遍的河北城頭,口中卻在不斷的的重複著一個人的名字。


    “張巡,張巡,張巡。”


    “朕必殺汝。”


    骨利滿臉憤恨的重重一拍大腿,遂引兵緩緩向大營方向退了下去。


    望著如潮水般退去的突厥軍隊,張巡長長舒出一口氣,身體亦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的趴在了垛口上。


    正當此時。


    張巡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唿聲,他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看向迎麵走來的雷萬春與南霽雲,道:“怎麽迴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雷萬春快步來到張巡的麵前,虎目含淚道:“大人,突厥人退了,他們正在連夜拔營,看來骨利已經做出了退兵的決定。”


    張巡聞言,並沒有急於前往南麵城牆查看情況,而是手搭涼棚,舉目眺望北方十數裏之外的突厥千裏聯營。


    良久之後。


    張巡眯著雙眼,緩緩的開口說道:“若是本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此番應該隻是拆除了東、南、西城外的叁座臨時大營,而他們卻根本沒有要拆除北方大營的意思。”


    張巡默默的收迴目光,道:“因此他們並沒有要撤走的意思,而是我們的援兵到了。”


    “大人所言極是。”南霽雲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一日後。


    突厥人將東南西叁座營帳全部拆除之後,又在營中放了一把大火,將那些帶不走的東西全部付之一炬。


    待突厥人離開後,被劉辯任命為前鋒大將的向新連忙令斥候前往河北城麵見張巡。


    張巡聽聞斥候已至,於是連忙命人用吊籃將他給拉上了城頭。


    饒是已經見慣了大場麵的斥候,在看到已經完全被包裹在一層血肉之中的河北城頭,仍舊被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斥候長長唿出一口氣,遂向張巡躬身行了一禮,道:“卑職拜見大人。”


    “無需多禮。”


    張巡向斥候做了一個抬手虛扶的動作,急聲問道:“如今援軍已經到了哪裏?”


    “迴大人,向將軍與蔡將軍奉命率領兩萬輕騎前來救援,如今正率軍駐紮在距此十五裏之外的麝縣。”斥候迴道。


    雷萬春皺了皺眉,道:“莫非朝廷此番隻派出了兩萬援兵嗎?”


    斥候聞言,連忙搖了搖頭,道:“陛下親率八萬京營將士在後方緩行,不日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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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巡聞言,長舒一口氣,道:“陛下禦駕親征,大夏此番必定能夠無往而不利。”


    張巡經過片刻的沉思之後,命人取來筆墨紙硯,遂親自給向新與蔡誠修書一封,他在信中如實的向二人闡明了現如今河北城的具體情況,遂請二人率軍前往河北城外紮營,與河北城呈犄角之勢。


    斥候伸手接過張巡遞來的親筆書信,小心翼翼的貼身收好之後,向張巡行禮告辭,遂乘快馬前往麝縣向向新二人傳信去了。


    又過了一日。


    正在城南巡視城防的張巡忽見前方煙塵滾滾,大地亦隨之緩緩地震動了起來。


    張巡見狀,連忙手搭涼棚,舉目遠望,卻見數裏之外旌旗招展,旌旗迎著狂風被吹得獵獵作響,一眼望不到邊的高頭大馬正在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整齊劃一的向河北城頭狂奔而來。


    張巡默默的抬頭仰望天空,極力的克製著內心激動的情緒,而他這樣做的目的,隻是為了抑製住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南城牆上此刻早已沉浸在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之中,將士們放生高唿,盡情的發泄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亦有人默默的癱坐在血泊中掩麵而泣,為了逝去的袍澤,亦為了那些慘死於突厥人之手的鄉親父老。


    張巡將雙手撐在城垛上,默默的看著率先行至城下的近百名騎士,他在人群中搜尋了良久,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名青年的身上,卻見他略顯慌忙地理了理衣冠,遂向城下那名青年深揖一禮,道:“臣張巡拜見陛下。”


    “愛卿無需多禮。”


    城下之人正是大夏皇帝劉辯,由於對前線戰事實在有些放心不下的緣故,劉辯在誓師出征之後的第二天,將大軍的指揮權暫時交到了宇文成都的手中,旋即親率柴紹與趙煜等人先一步追上了由向新與蔡誠率領的先鋒部隊。


    聽聞援軍已至,雷萬春與南霽雲連忙一同前往南門,準備為援軍接風洗塵,當二人行至張巡身邊時,正巧見到了剛剛那一幕。


    於是二人連忙學著張巡的模樣,恭恭敬敬的向劉辯行了一禮。


    望著渾身浴血的張巡等人,劉辯心中感慨萬千,道:“國難思良將,板蕩識忠臣,叁位愛卿俱是我大夏的肱股之臣,待此戰過後,朕定要論功行賞,從優敘功。”


    河北城的四座城門皆已被張巡命人盡數封死,因此劉辯在無法進城的情況下,也隻是在城下與城內的將士們說了一些鼓勵的話語,說完便帶著柴紹一行人打馬迴到了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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