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大鳥引頸高鳴,嘹亮聲音穿透雲霄,在狼藉一片的密林上空迴蕩。


    輕風掠過,銀發男子的白衣和鳥羽一起微微拂動,柔軟如冬日落雪。


    月無痕其實並沒有看見男子的麵容,他飄逸的銀發垂到胸口之下,遮擋了側臉。但是他滑落地麵的身形,一步一步慢慢走來的優雅步幅,簡直美妙絕倫。


    若這樣的男子不是帥哥,天下誰能是?


    月無痕眼睛都有些發直。


    渾然不懼鬥篷人還在跟前,全身心沉浸在對銀發男子的欣賞中。


    “哥啊,我給你起個名兒,就叫’帥雪’吧?”月無痕跌落在地都不起身,直接坐在地上發花癡。


    全身像雪一樣白,騎的鳥兒也像雪一樣白,長得又帥,叫“帥雪”名副其實啊!


    她為自己的起名功力沾沾自喜,全然沒考慮這名兒有多土。


    銀發男子本來是直朝著鬥篷人去的,月無痕話一出口,他便轉頭朝這邊看來。


    “你在與我說話?”他問。


    “是啊我……”


    月無痕興衝衝的迴答陡然卡在嗓子眼兒裏。


    天哪,她張著嘴巴,此刻差點化身成喜歡咧嘴的祝大錘。


    這個男子!這個男子他……


    他他他……根本不帥!


    反而還很醜!


    他臉上交叉著一個巨大的十字傷疤,扭曲猙獰,從額頭貫穿到下巴,呈現紫黑的顏色。傷疤周圍的皮肉都隨之抽緊著,使得臉部完全變形。


    整張臉就像西方抽象派油畫,要非常具有想象力,才能勉強辨認出那是一張人臉。


    一眼看去,隻能依稀分辨出他鼻子和嘴巴的位置,他開口說話,才能知道臉頰那道斜斜的曲線是嘴巴。


    左右的眼睛並不對稱,一大一小,上下歪斜地擺放著。


    此時這雙眼睛注視著月無痕,正在等她迴話。月無痕愣了片刻,才從巨大的震驚中恢複過來。


    “……啊,啊對,我是在和你說話。”


    外形那麽漂亮的人,怎麽臉是這樣呢!


    不科學!


    男子銀色的長發隨風飄動,悅耳的聲音又問:“你給我起名字?是什麽,我沒有聽清。”


    “是……”月無痕頓了一下,很尷尬。


    人家臉是這樣,起什麽帥字名兒啊,真欠抽。


    但她還是選擇如實迴答,不想騙他:“是帥雪。帥氣的帥,雪白的雪。”


    男子聞言沒有發怒,反而笑了,笑聲悠揚似深澗山泉:“你覺得我帥,是麽?”


    啊,多麽溫柔的語氣,多麽悅耳的聲音!月無痕直歎可惜。


    “唉,是啊,你很帥。從你的五官骨骼來看,受傷之前你一定是驚世絕倫的美男子,隻可惜這傷疤太礙眼了。”


    這話一說出來,連大咧咧的祝大錘都覺得月無痕言語失當了。怎麽能當眾揭人短處呢,就算人家不生氣,也很傷人家心啊!


    不料月無痕還有後文:“我覺得你傷疤能治好。這不是中毒,純屬外傷,做植皮就好了。”


    銀發男子微微一愣。


    並不是為了植皮治好而驚異,毀容多年,他對能否恢複容貌並不在意。他隻是驚訝於月無痕的坦誠。


    素來乍看到他臉孔的人,不是驚恐迴避,就是嫌惡厭棄,能夠認真觀察的人本來就不多,至於辨認什麽骨骼,那就更不可能了。


    月無痕不但觀察辨認,還很誠懇地給他提建議。


    “你叫什麽名字?”他語氣溫和。


    “零九。”


    男子微微點頭:“我姓薑,名中恪。”


    “薑中恪,你好。”


    月無痕震驚過後,將對方臉上恐怖的形態索性拋在一邊,像交朋友一樣互相通報姓名,點頭微笑。


    她覺得這是相識的正常流程。


    可是旁邊,一群人都已經癡呆了。


    薑中恪!


    如果說世上有同名同姓,但……


    巨大的白鳥坐騎,白衣素淨,臉部損毀……這一切都說明,眼前男子就是貨真價實的薑家嫡係公子啊!!


    薑家,祖居晁山,天索大陸頂級世家。可與旋磯聖地抗衡的大家族,論曆史傳承甚至比旋磯聖地更深厚悠久。


    但薑家活動範圍一直在晁山周圍的中州,身份貴重的薑中恪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偏遠楚國?


    “不知是薑公子駕到,失敬了。”鬥篷人搶著和薑中恪搭訕,“戰四海傭兵隊在此清理門戶,在下出於道義出手相助,打擾了公子,實在抱歉。”


    他把責任輕飄飄全都推給了黃蠍等人。


    黃蠍也搶著喊道:“薑公子,等咱們清理完門戶,再好好上前給你見禮!”


    他們都盼著薑中恪趕緊閃到一邊去,好讓他們接著斬殺月無痕等人。


    隻是想法太美妙,現實很殘酷。


    薑中恪轉目向他們看過去,語氣已不似方才溫和,“我與零九說話,允許你們插言了麽?”


    白色大鳥仿佛能感受主人情緒,頓時一聲高亢鳴叫,弓起長頸,對鬥篷人一方呲出獠牙!


    “薑公子息怒!”鬥篷人幾乎把腰彎成九十度,嚇得不輕。


    薑中恪的實力,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們所有人灰飛煙滅,而楚國絕對沒有人敢為他們出頭。


    薑中恪又問鬥篷人,“是你毀了林子?”


    “是她要放火燒林!”鬥篷人指向月無痕顛倒黑白,“在下為了自保不得不出手……”


    “我管你什麽原因。”薑中恪語氣很是淡漠,“前日我的坐騎在附近吃了幾枚果子,頗為喜歡,今日又來找,誰想卻被你毀了果樹。你最好快點走開,不然我這坐騎發起怒來,用你解口腹之欲,我卻也管不了它。”


    他說話的速度不快,也聽不出怒意,有一種非常從容的節奏。但是……


    嗖!


    鬥篷人聽完一言不發,轉身就馭風飛逃,那速度怕不有五六十邁。


    眨眼間已經竄出老遠。


    可見他有多恐懼!


    “大人等等我們——”他手下倆元師追得失魂落魄。


    但黃蠍等人覺得鬥篷人小題大做,跑那麽快至於嗎?薑家再厲害,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鬥魔山這片地界裏戰四海傭兵隊也是響當當的招牌啊,薑公子來到這兒,不該賣他們幾分麵子?


    所以聽到薑中恪問他“你不走嗎”的時候,黃蠍道:“公子稍等,我們清理完門戶就走。”


    他舉起雙鉤朝祝大錘砍去!


    薑中恪雪袖輕甩,轉過了身。


    白色大鳥一聲啼鳴。


    月無痕瞳孔猛然收緊。她看到了黃蠍等十幾個人,心口同時插了一把冰錐!


    是大鳥口中吐出來的冰錐,十幾道瞬發,同時精準命中目標!


    薑中恪殺人,根本無需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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