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見狀,身子瞬間顫栗,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強烈的刺激。


    “走開!你敢!”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但半天也沒有成功。


    而與此同時,伴著這老男人身下座椅的咯吱搖晃聲,奚筱迅速靠近,完全不留情麵,就將餐巾一把塞入了他的嘴裏,並在他手肘處敲了兩下。


    然後拍手,伸了個懶腰,“都說了,你身體不好,也不宜動怒,怎麽就是不聽小孩言呢。”


    還擺著張臭臉,真是影響她逃出來的好心情。


    但誤闖了別人的房間,她對此還是有些抱歉,於是又在這房間裏找到個插電板,並將它那長長的白線抓在了手裏。


    “唔!!!”老男人蹬腿,像涸轍之魚。


    “好啦,別掙紮了。放心,為了讓你少動彈點,我會將你捆紮實的。”她好心道,然後直接上手。


    隻是十幾秒後,男人便和身下的座椅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唔唔唔!!!”他好像將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調動到了嗓子眼裏。


    “話說我瞧著你有點眼熟哎。”奚筱往旁邊的床上一坐,架起條腿,將胳膊撐在了上麵,對他進行起認真的打量。


    她記性不算好,也不算壞。


    有時候上學了一年,也未必能記住某個同學的名字。


    但在茫茫人海中,她還是能厚著臉皮朝其揮手:“嘿,那誰,早啊!”


    也就是說,她的記臉功能比記名功能要好太多了。


    老男人的臉已經黑成了塊炭,看上去完全不想搭理她。


    “我說真的,”奚筱跳下床,湊近過去,眼眥微收,鼻下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染發劑味道,“嗯?原來你的黑發是染的?”


    老男人的臉霎時就演變成了一塊燒紅的黑炭,但沒吭聲。


    奚筱後縮了下脖子,覺得這個氣氛越來越不對勁。


    “那啥,你怎麽不吱聲了?”


    “染頭發沒啥不好的,就是傷發而已。”


    “你不會生氣了吧,別這樣,你氣是在傷害你自己啊。”


    老男人垂下頭,一動不動。


    奚筱挑出根手指,嚐試著戳了下他的腦門。


    他的頭頃刻朝著一旁歪去,顯然沒了意識。


    “不是吧,你這也太弱不禁風了撒!”


    奚筱說著,便將他身上的白線和嘴裏的餐巾一並取下來,扔到地上,又順腳踢到了床底。


    嗯,作為一個合格的闖入者,她要先學會銷毀證據。


    不過這下好了,自己啥也沒幹,就把這房間的主人給氣暈了,她第一次覺得人生滑了個大稽。


    又想了想,幹脆坐在地上,仰頭看這老男人的臉。


    不行,她必須得想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見過這張臉。


    門外陸續有人在走動,腳步時遠時近。


    奚筱卷起一綹頭發,往自個臉上掃了掃。


    刹那間,一股子極淡的生薑味撲了過來。


    她微微失神。


    有些久遠的記憶,像老舊的磁帶,在紅色音盒裏開始播放。


    “肖總您好,在如今廣告市場大麵積疲軟的情況下,您是如何做到獨善其身的?”


    頭頂的電視機,廣播音字正腔圓。


    “就是,阿姨我有個兒子......”


    “嚇!”奚筱一激靈。


    記起來了!這個老男人,可不就是和她阿婆差不多歲數的,但頭發依舊濃黑的某總嗎?!


    那時候,她還是在繳完費要離開那破小區物業所的時候,碰巧從電視裏看到他的。


    當時還在想著:要給阿婆也買瓶正宗的霸王保養一下她那黑白參半的頭發呢。


    等等——肖總?!


    肖???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肖清的父親就是廣告業的大亨。


    而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那麽這廝也就是南宮伊的生父了啊!!!


    奚筱一下彈起,捏住這老男人的下巴,看了又看。


    還真的是越看,覺得越像。


    之前在和華殷等人第一次去吃法式大餐的時候,她碰見了肖清,就覺得他在某些角度和南宮伊有些像。


    不過現在看來,他們的相似之處,竟都是遺傳的這個老男人的。


    她的手指不自覺用力,將他的下顎掐出幾道深色的紅印。


    “原來罪惡的源頭就是你。”


    如果沒有他和劉玉鈺的偷情,就不會有南宮伊的出生,那麽很多糟糕的事情就不會開始。


    雖然奚筱知道,這裏的一切都隻是本小說。


    可是很多時候,她都會忘了這一點。


    因為在這裏,她任何感情上的付出,都是真心誠意的,並沒有因為這是本小說,就將所有的人都視作一堆冷冰冰的數據。


    所以她也曾後悔過,後悔自己不該這麽認真,以至於在離開的時候都會有些疼。


    “原來你在這裏。”


    房門被人用鑰匙從外打開。


    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沁幽邃深,宛若埋葬了白骨的深淵,足以使人步步下陷。


    奚筱卡頓半秒,才慢慢將手收了迴來。


    接著迅速變臉,朝後慌亂退去:“我、我什麽都還沒幹,他就被嚇暈了。”


    “奚姐姐在逃走的時候,可還不是這樣膽怯的。”


    男人的唇,落在她耳畔,尾調輕輕,語氣引人遐想。


    奚筱隻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下意識——想逃。


    上一次脫離,他就給她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而這一次,他一經出現,就帶給了她強大的壓迫感。


    之前那個軟糯懂事的少年再也不見了。


    再也不見了。


    她忽然難受到鼻腔酸澀。


    這種感覺,如果一定要打個比喻的話。


    就好比是自己好不容易奶大了一個崽子,結果中途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這簡直就是痛心疾首!


    “奚姐姐怎麽不說話,”他繼續貼近,與她身體的距離微妙,“是在想,該如何銷毀掉床底的東西嗎?”


    奚筱頓感晴天霹靂,差點想將這貨給掀翻在地。


    太混蛋了,他居然在這個房間都裝了監視器!


    不過想想也對,這裏麵住的是他親爹,他自然會嚴加防範。


    而怪就怪在,她不該這麽晚才認出那個老男人!


    “我......我隻是怕他叫,真的,我......我隻是怕......”


    奚筱站在原地,身子隱隱發抖。


    南宮伊眸子裏的底色微微加深,似裹了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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