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貓著腰,扒著石頭縫四下了望,落在地上的箭簇上綁著油布,我聞了聞還有鬆子油味道。


    大牛緊張兮兮地看著我說:“老大你跟虎娘子是老相識,這王家寨人不買你的麵子,也得買大巫師的麵子,你扯著嗓子喊幾聲唄?算我們大家夥求你了。”


    大牛連“求”字都用上了,看得出他很替大家擔心,對麵一個勁地射火箭,被燒死是早晚的事。


    我苦笑著地搖了搖頭,一個指頭指著我的鼻子說:“我算哪根蔥?虎娘子跟我一塊弄死了人家王族長,到底是功臣還是兇手,還沒定義呢。這幫人明知我在這,還敢放冷箭,那就說明壓根就沒把大巫師和我放在眼裏,求個屁情!”


    田教授掂了掂眼鏡,一個眼睛擠在石頭縫裏看了半天,火箭紛紛落在水麵上“噗噗”作響,看著人心驚肉跳,火箭所到之處都冒著白煙,有些枯萎的水草被燃燒起來,咕咚咕咚地冒著一股濃煙,順風飄過來,嗆得我們直咳嗽。


    大牛一隻手捂著口鼻,皺著眉頭高聲罵道:“就這樣的素質還尼瑪守墓人呢?一群土匪吧?有本事跳出來,跟爺爺我真刀真槍地幹一架,弄不死你們,我不叫大牛爺爺!又是冷箭,又是火箭的,算什麽本事?”


    對方好像有頭頭,盡管大牛罵了半天,人家沒有一個人出聲罵迴來的,好像一群慫包軟蛋。


    我心想,王家寨的人肯定動了殺機,否則不會一言不發就玩命,要說血海深仇倒也不至於,虎娘子在我們走後,一定會跟三大家族交代王族長的罪行,明白事理的村民早已對他深惡痛絕。


    這百八十個人不一定是衝著為族長報仇來的,應該是為了沈萬山水葬,世上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人滅口。


    我舉著長槍,挑著我的帽子伸處石堆,至少讓那幫人知道我想和談,凡事好商量,不一定非要弄得頭破血流、你死我亡的。


    帽子剛舉出來,一支冒著焰火的長箭“嗖”的一聲射到帽子上,我的手跟著一抖,箭簇將帽子砰地一聲釘在山壁上,尾部的箭羽一陣子搖擺,看樣子射來的力道不小。


    對麵離我們至少一百米,這一箭的力量足有百斤,不是一般人能夠射出來的。我笑著說:“行啊,裏麵有高手啊,這一箭的意思是閉嘴吧?”


    田教授在古墓挖掘中勘察過無數的弩箭,不能說精通吧,但通過箭簇形狀和力度,基本斷定是哪一類型的弩箭。他舉著槍托,使勁扒拉了一下石壁上的長箭,紮入山壁很深,基本紋絲不動,像是生了根一樣。


    我問田教授說道:“地上散落的箭簇很多,這一支長箭尤為不同,明顯比其他的長一些,而力量卻大的很多。”


    田教授點點頭說道:“這張弓的張力在百斤以上,絕不是一個山村野夫所能駕馭的,弓箭手中有個領隊的,叫弓箭長,這一箭專門射向你的帽子,他的意思很明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和談沒戲。”


    沈冰指著山壁下麵,火急眉毛地喊道:“下麵的水草著火了,用不了多久,這麵山壁都會燒起來,大家再繼續貓在這裏,會被燒死的!”


    山壁之下的火勢雖然不是很大,但燒到上麵是遲早的事情,沈冰的擔心是對的。


    通過觀察,敵人主要集中在對麵的山壁上,中間隔著一條河道,即使我們這裏燒得大火連天,對岸那邊一點事都沒有,高興的時候還能跑過來吃烤豬。


    我一把薅下大牛的帽子,示意沈冰慢慢地將帽子舉起來,我端著槍向對岸瞄準。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敵眾我寡的情況之下,我隻能先讓他們群龍無首地先亂起來,至於後麵發生什麽,那是以後的事,所以我在尋找那個弓箭手長,如果沒有沈冰舉著帽子誘敵,我不太容易找到他。


    對岸的水草叢中趴著一堆人,他們的弓箭數量也不多,剛才忙著射了一陣,此時正等待新的命令。


    我聚精會神地盯著那些腦袋,人雖然看不清,但射箭就要拉弓,哪個腦袋稍微一動彈,我還是一目了然的。


    沈冰隨著我的手勢,一點一點地抬高槍托上的帽子,也不能太快,隻能在我掌控範圍內的速度。


    帽子剛剛露出石堆,對岸中央有個腦袋晃了一下,箭簇反射著陽光,輕輕晃了一下亮光。我迅速鎖定他,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射擊靠的是精度,有時候也要靠感覺,讓我死死地瞄準敵人,一般打不中,但憑感覺一氣嗬成,往往不是神槍手,卻能打出神槍手的感覺。


    砰地一聲槍響,我看到對岸那個腦袋不見了,隨即見到對麵產生了一陣子騷亂。


    大牛看我神色不錯,在旁邊試探問我說:“老大,打死了沒有?”


    我說打死沒打死,我不敢斷定,但肯定有個腦袋被打中了,對麵的人慌了,十之八九打死了那個就是領頭的——弓箭手長。


    沈冰非常默契地遞過一個書筒,憋著笑說:“賴掌門,對著喊吧,就看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如何舌戰群儒了。”


    我本想跟她拌幾句嘴,大牛哭喪著臉說道:“老大將就點吧,女人是世上唯一個流血一個星期都不死的物種,你跟她較勁,不是找死嗎?喊吧,我大牛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把虎娘子給招來,那算你練過獅子吼。”


    我深深唿吸幾口長氣,對著對麵的人喊道:“對麵王家寨的人聽著,大巫師虎娘子已收到我的飛鴿傳書,此時正在火速趕來,你們再不跑,就被兩大家族的民兵包餃子了!你們是王族長的人,扣你們一個謀反的罪名不過分吧?”


    沈冰笑得渾身戰栗,笑得差點沒趴地上打滾,那個樣子極為滑稽。她忍了半天,還是笑著說道:“你有飛鴿傳書嗎你?”


    我故作驚訝地說道:“沈冰你走神了吧,我放鴿子的時候你沒看到?沒事的時候你向大牛打聽打聽,我賴天寧放鴿子的時候,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沈冰眼神明亮地說道:“你就吹吧昂?趕緊繼續喊啊,人家可沒那麽耐心啊,小心放你火箭。”


    大牛害怕說:“老大趕緊加把勁吧,別給他們放箭的時間,再燒幾把火,哥幾個真變成烤豬了!”


    我真他媽地不知道說什麽了,索性胡謅八道吧。我舉著書筒,擴音喊道:“沈家忠烈的勇士們,沈萬山沈大俠雖然走了,但沈家子孫布滿大江南北,你們活著守墓,還有更多的人也活著,他們可是你們的兄弟姐妹啊,別亂放箭啊,我們中就有一位沈家姑娘。”


    田教授臉色很難看地說道:“小賴同誌,曆史可不能胡編亂造啊,哪還有什麽沈家子孫啊,史學家都找了數百年了,大多數被朱元璋殺戮得幹幹淨淨。什麽大江南北,目前僅存的沈家後代就這紅虎山一脈相承啊。”


    我低頭說道:“老教授你較什麽勁?對麵那些人躲在王家寨好幾百年了,外麵什麽情況他們一概不知,或許他們以為現在還是明代江山呢。別小瞧我胡說八道,沒準比你那一套大道理管用呢。”


    大牛長籲短歎地說道:“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你說這些誰信啊?就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村民,封閉歸封閉,但人家不是傻子。”


    對麵忽然站起一個人來,向我們喊話說:“你們之中有沈家的人嗎?大山外麵還有多少兄弟姐妹活著?他們沒被朱元璋狗皇帝殺死嗎?”


    我怕露出腦袋被他們射死,依然對著話筒喊道:“兄弟,我真不騙你,我身旁這位姑娘就姓沈,她叫沈冰,跟沈萬山大俠排什麽輩分我不知道,但我敢腦袋保證,她絕對姓沈。”


    對麵那個人猶豫了一下,向我喊道:“你是大巫師虎娘子的朋友,我相信你的人品,但你不該發現我們沈家水葬的秘密,除了你和那個胖子,以及叫沈冰的那位姑娘,其他五個人都得死,這是祖先立下的規矩。”


    田教授、李燕、凡凡、倪偉平和高小梅嚇得麵無人色,生死麵前,任何人都害怕被他人放棄,成了一顆無用的棋子。


    大牛和沈冰揶揄我說,傻了吧?挖個坑沒埋了別人,反倒把自個活埋了,你是你真能編啊,出去後別幹別的了,你直接編。


    我想去他大爺的,添油加醋地扯了半天淡,幹脆編到底吧。


    我精神亢奮地扯著嗓子喊道:“對麵的兄弟姐妹們你們聽著,朱元璋皇帝已經死了,他把位子傳給別人了,害死了沈萬山大俠,這位皇帝的腸子都悔青了,現在的皇帝派我們四處尋找沈家後人,要給你們加功進爵呢。”


    大牛眼睛都直了,看著我像是不認識我一樣,暗暗地翹起大拇指往上抬了抬,冷嘲熱諷地說:“老大你太能造了,你丫別說朱元璋派你來的,你直接說玉皇大帝派你來公幹不就完了嗎?說得跟你就是朱元璋似得。”


    眾人偷著嘿嘿直樂,緊張地氣氛一掃而空,看對麵的那幫人被我弄得雲裏霧裏的,就差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了。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對岸的人傳來一陣嚎啕大哭,他們竟然信以為真,都以為沈家從此不用躲躲藏藏地過著非人的生活,害他們顛沛流離、妻離子散的大明皇帝想著替沈家平反了,換誰都想大哭一場。


    我忽然感到特別內疚,但編了半天的謊言,無論如何也要自圓其說下去,否則半途而廢了。我繼續昧著良心喊道:“兄弟姐妹別哭了,皇帝說了,沈萬山是商界巨鼎,為國家經濟的騰飛做出了巨大貢獻,沈家子孫都是功臣,命令我們八個人找到沈萬山水葬,將他的墓葬搬到北京城厚葬,不能讓功臣沉沒河底啊。”


    沈冰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道:“賴掌門差不多得了,北京城現在是國家首都,哪還有皇帝?若是哭著嚷著要拜見皇帝,謝什麽龍恩浩蕩,你能給他們找出來嗎?”


    我說大家性命難保,我不殺人不放火的,說幾句謊話保命,還不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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