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李重潤便命令隊伍離開白馬古寺。


    無人有怨言,眾人似乎都想迫不及待的離開這裏,哪怕白馬古寺已經確保安全,大夥也不願在此地多待。


    一場遊春活動,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廣智老和尚同眾人一起迴神都,他要盡快把昨晚的事向住持道岸法師匯報。


    隊伍裏隻有三輛馬車,其中一輛拆開運送屍體,其餘兩輛,李仙蕙和李裹兒姐妹乘坐一輛,李樂雲和李持盈姐妹乘坐一輛。


    李隆基以曹悍屁股受傷為由,不由分說地把他安排進李樂雲姐妹倆的馬車,還讓兩位妹妹好好照顧他。


    小姐妹倆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


    李林甫幫他上過藥後,曹悍就上了那輛不算太寬敞的馬車,蜷著腿側躺下,就占據了大半的地方,害得小姐妹倆都沒地方坐,搬了兩個小馬紮勉強擠擠,曹悍心裏還挺過意不去的。


    那枚三棱飛鏢紮得挺深,兩個棱刺深深戳進肉裏,曹悍的半邊袴子沾染血跡,弄得好像大姨夫突然駕到似的....


    好在流出的血顏色正常,飛鏢上應該沒有淬毒,為了保險起見,曹悍準備迴東宮再找醫官瞧瞧。


    不過,疼也是真的疼,反正馬肯定是騎不了。


    李持盈乖巧地坐在小馬紮上,似乎不怎麽害怕曹悍了,都敢睜著一雙漆黑圓溜的大眼睛望他。


    李樂雲剝了幾隻柑橘,遞給妹妹一隻,其他的都塞到曹悍手裏。


    “能吃到縣主親手剝的橘子,我這七品小官受寵若驚呀!”


    曹悍笑著開玩笑,兩根手指夾著一隻橘子整個送嘴裏。


    李持盈秀氣地一瓣一瓣剝下,小口吃著,看見曹悍如此粗魯,掩嘴咯咯笑個不停。


    李樂雲淺淺一笑,輕聲道:“若非曹大哥機警,隻怕我們這趟出門要闖出大禍,剝幾隻柑橘又算得了什麽。”


    曹悍隨口笑道:“往後我在東宮親府當差,樂雲妹子不妨多送些水果來。你不知道,我們那地方,想吃點蔬果比吃肉可難多了。”


    李樂雲抿抿嘴,剝橘子的手一頓,臉頰劃過些許羞赧,也不知是不是曹悍的話讓她產生了誤會。


    曹悍毫無所覺,還在跟李持盈玩大眼瞪小眼的幼稚遊戲。


    “持盈妹子,像我這樣吃橘子更甜,不信你試試~”


    曹悍張大嘴巴塞了一整隻橘子進去。


    “真的?”李持盈眨巴大眼,從小的教育告訴她,小娘子不能舉止這麽粗魯,但見曹悍吃的爽快,心裏有些好奇。


    小姑娘很天真地相信了,努力張大小嘴,試圖把一隻比她嘴巴還大些的橘子塞進去。


    “呀~九妹快住手!曹大哥逗你玩呢!”


    李樂雲哭笑不得地急忙製止住了。


    曹悍哈哈大笑,逗弄兩個大小蘿莉也蠻有意思的。


    一個大腦袋很突兀地從車窗外伸進來。


    李成義覥著臉道:“嘿嘿,八妹九妹,跟咱曹大哥說什麽如此開心?”


    李持盈小嘴高高噘起,對於曹悍捉弄她表示很不滿意。


    李樂雲頷首輕聲喚了句:“二哥...”然後就臉蛋微紅地低著頭不說話。


    曹悍笑著頷首:“衡陽王...”


    李成義一瞪眼睛:“曹大哥這是拿我當外人呢?往後你就叫我二郎、成義都行,我和三郎他們一樣,也叫你曹大哥!”


    曹悍笑了笑,這小子也是個爽快人,合他胃口。


    “這個...曹大哥,我有一事想請教。”


    李成義搓搓手,小聲道:“女刺客踢我那一腳,用了幾成功力?”


    曹悍本想說隻怕連一成都不到,頂多也就是個本能反應。


    但是見他一臉殷切的樣子,隻得含糊道:“估摸著不到五成吧...”


    李成義眼裏湧出欣喜,倍感振奮地道:“這麽說不是我功夫太差,而是那刺客也使出了幾分力氣,這才一腳把我踢翻?”


    曹悍很善意地笑道:“應該是這樣。要是你當時再小心些,或許就能躲過。”


    “我就說嘛!我師父可是宗室高手李承況,我學藝十年,哪能如此不堪?哼~我迴去後定要加倍努力習武,下次碰見那女刺客,定要親手將其擒拿!以報這一腳之仇!”


    李成義忿忿地揮舞拳頭,發下一個宏願。


    曹悍鼓勵了他幾句,李成義興衝衝地一抱拳頭縮迴腦袋走了。


    年輕人嘛,總是需要多多鼓勵的。


    雖然他這輩子應該都沒有打贏那臭婆娘的機會,但夢想還是可以有的。


    其實李成義的功夫也不算差,隻是太過缺乏對敵經驗,多磨練磨練,趕上程伯獻還是挺有希望的。


    “停車!”


    路旁傳來李仙蕙的聲音,馬車停下,她踩著腳蹬上車,掀開簾子鑽進車廂。


    本就狹窄的車廂愈發擁擠了。


    “姐姐~”


    李樂雲忙拉著李持盈起身行禮。


    李仙蕙朝她們笑了笑,摸摸李持盈的腦袋,關切道:“小妹的熱症退了嗎?”


    李持盈點點小腦袋:“多謝姐姐關心,持盈的病好多了。”


    “那就好。”


    李仙蕙溫柔笑著,看向曹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樂雲很聰明,拉著李持盈輕聲道:“姐姐請坐,我帶持盈下車透透氣。”


    兩個小姑娘下了馬車,李仙蕙坐在小馬紮上,原本早就想好的話一時間卻不知該怎麽說出口,撚著衣角輕輕歎口氣,心事重重似地喃喃道:“曹大哥又救了我一命....”


    曹悍嚼著橘子,噗噗吐出幾顆籽,打趣道:“又沒讓你還人情,幹嘛愁成一張苦瓜臉?難看死了!”


    李仙蕙原本鬱鬱的小臉一下子變得兇巴巴,揮揮小拳頭:“你才是苦瓜臉呢!你才難看呢!”


    “嗬嗬,這就對了嘛!一點小事,不用記掛在心,大家都平安無事,這就可以了!比起九梁山,這種小場麵算得了啥!”


    曹悍無所謂地笑道,“要是你心裏實在過意不去,迴到東宮,記得跟太子殿下說說,讓他多賞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什麽的,那些玩意我倒是不嫌多....”


    “哼!財迷!”李仙蕙皺皺瓊鼻,很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拿起幾隻還未剝皮的柑橘剝了起來。


    遞了一隻給曹悍,曹悍沒接,笑嘻嘻地道:“剛才西城縣主也為我剝橘子了,我可是救過你的命,難道你不應該親手喂我嗎?”


    私下場合,曹悍還是蠻喜歡逗弄李仙蕙的,誰叫這丫頭老是喜歡跟她互懟。


    “想得美!”


    李仙蕙氣唿唿地嬌叱一聲,曹悍撇撇嘴,剛要伸手接過橘子,李仙蕙又突然伸手捏住他的鼻子然後把整個橘子塞進他嘴裏。


    “咯咯咯~~~”


    陰謀得逞,李仙蕙嬌笑不停,十分得意。


    “你想嗆死我是吧?小心我告你謀殺親夫!”


    曹悍被噎住了,捶打胸口惱火地隨口喝道。


    李仙蕙明眸一怔,臉蛋一片嬌羞泛紅,掄起小拳頭使勁在他腰杆上捶了下:“瞎說什麽呢!”


    曹悍嘶地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訕訕笑道:“嘿嘿...口誤口誤,昨晚沒睡好,傷口疼,又起的早,腦袋都還有些發暈呢!”


    李仙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眼波流轉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你...你傷口很疼嗎?”李仙蕙咬著嘴唇,關切地輕聲問道。


    曹悍半趴著,點點頭,“當然疼啊,不信撩開給你看看?”


    “....”


    “啪!”


    “啊!~”


    馬車裏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引得不遠處的李樂雲和李持盈迴頭望來。


    武延基趕來,翻身下馬,卻是聽到車廂裏傳出曹悍和李仙蕙窸窸窣窣的說笑聲。


    悅耳的少女嬌笑聲不斷,其間還夾雜幾分誰都聽得出的嬌羞。


    武延基臉色有些陰沉,掀開簾子,曹悍和李仙蕙的說話聲驟然停止。


    李仙蕙明媚的笑顏瞬間垮下,曹悍趴著拱拱手:“不知魏王有何事?”


    武延基勉強擠出一絲笑,溫聲道:“仙蕙,莫要打擾曹旅帥養傷,你我到前邊說話可好?”


    李仙蕙把剝了一半的柑橘塞曹悍手裏,一矮身鑽出車廂,直接無視了武延基伸來的手臂,扶著車轅跳下馬車,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始終沒給他半點好臉色。


    “仙蕙,你聽我解釋,當時的情形....”


    曹悍撐起身子趴在車窗邊,一臉吃瓜樣的望著武延基追著李仙蕙走遠。


    “嗬嗬,沒想到堂堂魏王也有當舔狗的時候。早知今日,昨晚幹嘛不拚命呢?”


    曹悍吃著橘子,對武延基的表現表示鄙夷。


    武延秀一句小心有毒就把他嚇得退避三舍,獨自逃命,就這,還指望李仙蕙對他傾心?


    這事,往大了說,是李武兩家深深的隔閡所導致的,再怎麽聯姻,再生多少個娃,也彌補不了兩姓間的裂痕。


    武氏奪了李家的江山,並且還想一直霸占下去,這是事實,也是矛盾的根源。


    江山是容不下兩姓皇族的,這場爭鬥遲早要刺刀見紅。


    往小了說,武延基追求李仙蕙,政治聯姻完全大過男女情愛,所以危難之際,他是不可能不惜性命地保護一個李家女兒的。


    曹悍冷笑著,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待這場毫無意義的政治作秀。


    可是轉念間,曹悍又想到一個問題。


    “那我為何會撲上去救下李仙蕙?”


    曹悍愣住了,塞橘子的動作一滯。


    “唔...那女人的飛鏢雖然犀利,卻還傷不到我的性命....而且咱跟李仙蕙那妮子也算老朋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曹悍在心裏審問了自己一番,最終得出結論:他是出於東宮親衛的職責和朋友的身份出手的!


    “對!就是這樣,沒有別的意思!”


    曹悍大口嚼著橘子,很肯定的點點頭。


    不知為何,他得出這個結論時,內心有些發虛,嘴裏的橘子也不那麽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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