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走到警戒線旁的帳篷裏,解除了身上的防護服,丟進焚毀箱裏,才轉身離開他待了四天的地方。


    這四天裏,他見到了上百位感染了蠕蟲病毒的士兵,都無一例外地沒活過24小時,甚至當中……還有個才15歲的男孩。


    秦默頓住腳步,寬肩微頹,仰頭望著灰暗的天空,疲累地閉上雙眸。


    哪怕離開了隔離區,耳旁仿佛還有那些感染者哭喊著疼,啜泣著說著自己還有家人,有孩子,還不想死之類的話……


    可是他無能為力,他救不了他們……


    秦默忽然想起張曄。


    從廣洋基地出發之後,張曄主動要求跟著秦默上路,他在末世前就極其崇拜秦默的學識和能力,一心想著要做秦默的助手。


    拒絕軍隊同行的時候,秦默本是想讓張曄跟著軍隊上路的,這對他而言要更有保障,但是張曄苦苦哀求,他崇拜秦默,況且這一路走來,能跟著秦默學習多少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根本預估不了。


    秦默答應了,可這也間接害死了張曄。


    他沒有多少實戰經驗,末世發生之後他輾轉上路,半道遇見進城救援幸存者的軍隊,也就跟著軍隊進入基地,之後更是沒有再離開過。


    在秦默之前,他隻是用鐵鍬砍殺過喪屍而已,雖然沈幼安給他拿了武士刀,平日沒事常逸和程文霖也多少會教他一些防身的方法,但遇上異能屍時,他還是毫無招架之力。


    “秦哥……你、你一定、一定可以研製出疫苗的……能救這個世界的人、隻有你了……”


    張曄臨死前的話,逐漸清晰起來。


    可在現在的情況下想起張曄對他的無限信任,卻越發地讓秦默心生絕望……


    他真的可以研製出疫苗嗎?


    從空間裏掏出張曄最後留下的東西,指腹輕輕摩挲著玉佩上的彌勒佛,張曄說,這是他小時候爺爺去廟裏求來開過光的玉佛,被異能屍咬傷後,他就把玉佛給了他。


    秦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家的,在一樓的浴室洗漱之後,腳步沉重地上樓,從空間裏拿出已經一整天沒有再拿出來過的錄音筆。


    [秦哥哥,駱叔……沒了……]


    秦默的腳步一頓,他猛地睜大了雙眸,滿眼錯愕地看著手中的錄音筆,錄音還未放完,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響後,才聽見沈幼安帶著哭腔的話。


    [我們很快就迴來了,秦哥哥不要忙到忘了吃飯……]


    [就……先這樣……]


    ***


    沈幼安一行人迴到基地時,已經是一周後了,秦默站在西門處,見沈幼安下車,兩人沒有靠近,他們還需要檢查身體,確定沒有明顯的抓傷或咬傷才允許進入基地。


    秦默耐著性子等他們檢查完,在沈幼安離開檢查時出來時,大步上前擁住她。


    沈幼安一直強忍著心底的酸澀,直到此刻,被秦默緊緊地擁抱著……


    聽著她微啞的嗓音低泣著,秦默的心口隻一陣陣地收緊發疼,常逸也檢查完出來了,不過一周不見,秦默就明顯察覺到常逸的消瘦和頹然。


    兩人對視著,雙眸都是一樣的通紅。


    這一次的任務,不對士兵折損了三分之一,雖然太陽能電板收迴來了,還收集到了一批還在保質期內的食品罐頭,但失去了帶隊的鄭隊長不止,連軍隊顧問顧苓都沒了。


    唐彥算是唐臨超親自提名要求他加入任務的,任務說是完成,但損失的人數畢竟超過了預期,他也隻能接下原本是鄭隊長的任務去開會。


    走之前,唐彥忍不住迴頭看了眼沈幼安,她身形嬌小,微卷的短發裹著小臉,她不想讓旁人看見她落淚的模樣,從秦默出現後,就一直將整張臉都藏在他的肩窩處的。


    “沈幼安居然是齊植森的侄孫女,你不是說在廣洋基地就認識秦默和沈幼安了嗎啊?為什麽這件事沒有和我說過?”唐臨超的嗓音低沉,帶著隱隱的不滿。


    他們剛從會議室出來,唐臨超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唐彥往一邊走。


    “我們隻是認識,並沒有很熟。”唐彥和唐臨超之間本就不和,會聽從他的話跟著軍隊來京州,也是他一開始就有的想法。


    隻是這一舉措,或許是讓唐臨超以為孫子願意與他和解了,這最近更是不遺餘力地想把手上的兵權交給他,想讓他接手他的位置……


    唐彥低頭點了根煙,猛地吸了一大口,不耐煩地扯扯領帶。


    末世發生後他就很少再像穿過襯衫領帶這類的穿著,但是今天的會議是和上層領導麵對麵的匯報,他也沒法拒絕唐臨超的安排。


    會議大樓人來人往的,他們的會議是開完了,但上層領導間還有其餘的事情需要商討,唐臨超知道這裏不是能安心說話的地方。


    “沒別的要說了吧?那我先走了。”


    “站住!”唐中將一看唐彥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想走。


    雖然是到了基地,但唐彥壓根不住家裏,有他的房間又有傭人,卻還是自己去買了間一房一廳的公寓自己待著,明顯就是還不願麵對本就該屬於他的身份。


    “上車,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唐彥背對著唐臨超,麵色陰冷,但他還是沒發作,四周的人太多了,要是當著旁人的麵給唐臨超不痛快,這之後也麻煩。


    家醜不外揚,唐彥還是知道的。


    車子還沒開出去多遠,就見到顧苓的父親顧青猛地撲在車頭前,隔著軍區專用的防彈車窗,他們也聽不見顧青到底在說什麽。


    隨從士兵立即從副駕駛下車,攬住顧青讓車子駛離,在車門短暫地開啟又合上的時間,唐彥聽到了顧青朝唐臨超低喊的話語。


    “唐中將!你說過無論出了什麽事承諾過的都會實現的不是嗎……”


    “他是怎麽迴事?”唐彥本不想搭理這些事,但顧苓出事,他也在現場,“是顧苓的爸爸?”


    “嗯。”唐臨超沒有什麽情緒地應了一聲,見顧青還是不依不饒地要跟著,他煩躁地喝住司機,“讓他上車!”


    顧青見車停下,邊手忙腳亂地爬上車,他坐在唐臨超的對麵,戰戰兢兢地詢問:“唐中將,您、您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給我的不會再收迴的不是嗎?可是、可是那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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