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啞的聲音的擁有者,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者。


    他頭上戴著一頂已經破爛掉的鬥笠,將整張臉都隱藏在了其下。他身上隻披著一件看起來早已經被淘汰掉的破爛長袍,拖拽在地上的部分被拖爛了……


    五一率先感受到的,是來自於這個老者身上的魂介。


    那是一種很熟悉的魂介。


    老人嗬嗬一笑,用手抬起了頭上的鬥笠,將自己的臉露了出來。


    “我去……”五一看到他的臉之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老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陰暗的地下裂縫深處?


    “你怎麽會在這裏?”五一奇怪。


    老東西重新將頭上的鬥笠放了下來,仍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五一仔細地迴想了一下,剛才在鬥笠被抬起來的那一瞬間,自己所看見的人臉。是那張屬於老東西的臉,就連上麵的皺紋,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絕對不會有錯的。


    但是……


    “但是從你這邊我得到了一個有趣的結論,你所說的那個老東西,八成就是我的父親。”老人說道。


    五一說道:“……等……等一下,你是說老東西是你的父親?”


    老人點點頭:“我和他一直長得很像,從你看見我的長相開始,直到你說出‘你怎麽會在這裏’的言辭,我才能有了這個猜想,你把我認成了我的父親。”


    五一迴憶了一下:“不是,如果你是老東西的兒子……但是你的父親說,你……你已經死了啊。”


    這個老東西的兒子嗬嗬一笑——沙啞的聲音在火光的照明之下,似乎也穿透了空氣,殘留在了周圍的岩石之中——說道:“那隻是一個誤會罷了。我並沒有死,隻是被死死地困在了這裏,沒有辦法出去,也找不到任何的出入可以離開,我隻能在這裏,等待著時間慢慢消耗下去。”


    五一指了指將周圍包裹起來的岩石:“你是說,其實你根本沒有死,但是你出不去,結果你的父親誤以為你死了……”


    嘴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五一心中卻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自己剛剛和老東西那邊碰個麵,結果一來二去,穿梭了好幾次之後,竟然和他那個誤以為死掉的兒子見麵了?


    世界上確實每天都在發生巧合。


    但是巧合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事就不再是巧合的事情了。


    “你在猶豫。”老東西的兒子說道:“既然你能來到這裏,說明你自身也是夠幸運的。來,坐下來吧……”他招了招手,隨即席地而坐。


    五一也是奇怪,他往上看了看頭頂上,被自己一連串撞開的縫隙,甚至還可以看見遠處的光亮——與這裏的幽暗有著鮮明的對比——而黑色的蟲子怪物,仍舊保持著探出去的姿態,看樣子暫時不會迴縮到了原處。


    這裏難道存在什麽?


    他捏了捏拳頭,雙腳用力一蹬。


    嘭!


    在老東西的兒子的雙眼之中,五一已經化身成為了一團往上直衝的力量光束,瞬間消失在了原來的地麵之上。隨之而來的一股往四周圍擴散開來的衝擊波,力道之大,將那些鑲嵌在周圍牆壁之中的岩塊,都震碎開來。


    老東西的兒子揮了揮手,將衝擊波帶來的煙塵從眼前揮散開去。


    他並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因為他知道結果會是什麽……


    當直衝往上,打算再一次頂開眼前的岩石的五一,衝到了半途之上時,他的往前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原本燃燒在他身體周圍的魂介已經在一瞬間“熄滅”了下來,同時,五一整個人就好像是失去了意識的沉重木偶一般,從空中墜落了下來。


    嘭!


    一聲巨響過後,五一已經摔落在了地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從一片激起的煙塵當中起身。


    老東西的兒子坐在地上,嗬嗬一笑:“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自己被困在這裏那麽長時間了,我不會用你這種辦法來突破這個地方?”


    五一晃了晃腦袋。


    實際上他聽到了老東西的兒子說起,自己被困在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在這個看起來平常無比的裂縫深處,實際上是存在著一種無形的枷鎖。這就和皇帝那個夢境裏的情況差不多,他們無法突破皇帝在自己夢境裏設下的囚牢,從而沒有辦法從夢境當中蘇醒過來。


    所以他也是在剛才,卯足了力氣,燃燒起全身的魂介,做一次嚐試。


    顯而易見的是,嚐試失敗了。


    當他衝擊到了半空中時,他的身體就好像被一股電流觸及到似得……


    緊接著,全身的魂介在同一時間失去了調控。


    結果就是,他從空中摔了下來。


    “是因為什麽?這條蟲子?”


    如果這時候,在這裏存在著什麽特殊的地方,那就隻有這條黑色的蟲子怪物了。


    老東西的兒子抬起頭,看了看,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怪,也就是怪在這裏了。”


    五一問:“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老東西的兒子用沙啞的聲音說:“很可怕的事情……直到現在……我都不想迴憶。”


    五一皺起了眉頭:“所以當你嚐試了很多次之後,就放棄了?”


    “放棄?”老東西的兒子說:“不,我沒有放棄。”


    “那你還是困在這裏。”


    老東西的兒子說道:“年輕人,你恐怕還沒有經曆很多的事情,因此你現在說的話,都透露著一種……和我年輕時候很相似的勇氣。但實際上,當你經曆的事情越多,看見的事情越多,就會逐漸從一種勇氣可嘉的狀態,轉變成小心翼翼的狀態,再後來……就到了我現在的樣子,失去了希望。”


    五一看著隱藏在了鬥笠下方的那張臉。


    他能說什麽?


    從那沙啞的語句裏說出來的話,帶著沉重的失望感。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以至於才會產生如此悲觀的情緒?


    五一又抬起頭,看了看“盤踞”在裂縫中的黑色蟲子怪物,打算先拿這條蟲子開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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