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錦說去密雲國和小北國,那絕對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激動了一夜的小辮子、阿布六人商量到半夜,患得患失,總覺得很是不安,具體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安。


    他們親自嚐過了熟地瓜的味道,體會了熟地瓜的魅力和口感,對他們兩個國家來說毫無疑問是好事一件,但同樣的,因為發掘了地瓜吃法的不是他們密雲人、小北人,以至於他們覺得欠關雲錦欠大發了,又擔心關雲錦會獅子大開口,可短暫的接觸下來,他們又不覺得關雲錦是那麽小氣的人,因此就有些矛盾。


    翌日,小辮子幾人就看到了幾匹高頭大馬。


    “你們可會騎馬?”關雲錦正給她的愛馬喂糖,看到他們幾人後問了一句。


    一百裏對單純靠兩條腿走路的人來說得走上四五個時辰,但換做有代步工具,時間則能大大縮減。


    然而密雲國和小北國的代步工具隻有小毛驢,還是最奢侈的奢侈品,隻有國王和僅次於國王的大臣家裏才能養得起,輕易都不會讓它們幹活。尋常人家也就看看罷了,他們能養得起的大概隻有雞鴨。


    因此一行六個人沒一個會騎馬,他們窘迫的恨不得把頭垂到地底下去。


    “沒關係,我還讓人套了馬車,你們坐馬車吧。”關雲錦隨手一指,不遠處還停著兩輛不大的烏篷馬車。


    準備馬車的初衷自然不是為了載人,而是去拉番薯的,無迴和楊君斐等人都不由感慨她想的周到。


    小辮子阿布一行人懷揣著忐忑上了馬車,一輛馬車最多可容納六個人,但為追求速度,分一輛馬車坐了四個人,另一輛馬車則是多坐了個康寧。


    四個丫鬟中關雲錦把白芷帶了出來,白芷會騎馬,騎術還不錯,更重要的是,白芷在小北國有一個姨母!親的!


    白芷的外祖父是小北國人,外祖母則是北邙國人,自古邊塞苦寒,幾十年前的北邙國又恰逢改朝換代,白芷的外祖父母經曆過顛沛流離,最後著實是窮,她外祖父求到老家裏,她外祖父的一個無兒無女的好友看他可憐,也不落忍,收養了她的姨母。


    後來白芷的外祖父母,爹娘一個個去了,白芷被養在了軍營,她隻去過一次小北國,見過一次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白芷和那位僅有過一麵之緣的姨母算不得有多親近,她姨母對外祖父母其實也有些怨恨,因為她外祖父母讓好友收養她姨母,也從好友那裏拿走了一小袋番薯,也就是地瓜。就像是她的外祖父母用姨母換了糧食,換做任何一個人被父母如此對待,心中怕也是不平的。


    不管怎麽樣,姨母都是白芷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她多看一眼也是無妨。


    自惠銅城往密雲小北兩國,一路多是黃土,這裏雨水稀少,光照十足,方圓幾十裏內荒無人煙,中間連個落腳的地都沒,也是難為阿布六個人能走上一天趕一趟集。


    一個半時辰後,關雲錦見到了人口不足三百的兩個袖珍小國。


    用袖珍來形容密雲和小北兩國,當真是一點不誇張,從遠處看過去,看似是一座小小的城池,眼神不好的能看成是沙漠中的古國沙盤。走近了看,就能發現這裏的建築多是以黃土摔成的泥胚造的屋子,一部分是類似同款的黃瓦礫,一部分還是茅草屋。無論是那種屋頂的屋子,都有一個共同點——矮。


    關雲錦目測了一下,放在的高度大概也就一米七八,個頭高點的人進了屋絕對隻有撞腦門的份。


    關雲錦一行不加土著阿布等人一共十個人,關雲錦、白芷和康寧外,另外七個人則是無迴、楊君斐、飛靈,以及四個據說拳腳功夫過硬的赫連家軍。飛靈本來是留在赫連嶽真身邊的,但昨天楊君斐給他送番茄炒蛋時提了一嘴關雲錦今天的行程,護妻的小侯爺就將得力手下撥了過來。


    要不是赫連嶽真脫不開身,他定是要親自陪同關雲錦過來的。


    此外,無迴和康寧倆一合計,還真帶上了一顆炮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得知這事的關雲錦很是無語。


    密雲國和小北國領土接壤,彼此串個門都沒邊界之說,與其說是兩個國家,還真不如說是兩個小鎮,毫無國家該有的氣勢。


    他們這裏向來隻有人往外麵去,年把年的沒人來,看來看去也都是些熟麵孔。關雲錦這一行人,有男有女不說,一個個穿的那麽妥帖,還有那麽多馬,一下就吸引了眾多人的關注。


    關雲錦算是體會了一把被當成猴子圍觀的酸爽,從進小北國到的阿布領著他們到自家短短一刻鍾的時間,這就將小北國的國王給驚動了。


    小北國王到的時候阿布正從車上往家裏搬米,昨天關雲錦可沒占阿布小辮子六個人的便宜,無論是番薯還是番茄,她都是買下來的,雖然她的買用的並不是錢,而是糧食。這也是阿布他們的要求,給他們錢,他們也還是自己去買。


    價錢是阿布他們開的,關雲錦覺得可以接受,也沒壓他們的價。


    今天過來的時候,關雲錦接受康寧的意見,額外裝了半車的米糧,比起錢,密雲國和小北國的百姓們更看重糧食。


    這不,小北國王都心動了。


    小北國王派了他唯二的大臣之一前來交涉,這位自稱是小北國丞相的大臣自我介紹叫阿讚,奉國王陛下之命前來一問究竟。


    阿讚的態度並不高高在上,相反他端著一張老好人的麵孔,很是親和。


    關雲錦看了看阿讚,又看看就站在不遠處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豎著耳朵的小北國王,無語又想笑。


    關雲錦簡單解釋了一下來意,她也沒說謊,實話實說,有阿布和小辮子作證,順便他們還帶了兩個煮熟的番薯。


    “我公爹年輕時遊曆天下,見多識廣,後將其所見所聞編寫成書,我曾在一書中見過地瓜,書中也記載了食用方法,因此昨日見著著實欣喜,一問之下才得知貴國人民尚不知熟食之法。”關雲錦打起官腔跟說謊一樣,草稿不打,眼睛不眨,“昨日我與阿布兄弟商量了,想多買一些地瓜,我家中田地之多,亦想種植一些,貴國百姓若是願意賣,我都願意收,錢糧皆可。不過,這番來沒甚準備,糧食並不多……”


    阿讚丞相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雖說丞相這個職責在小北國已經很高,很具地位,但說話的藝術沒人天生就會,即便是阿讚也一樣。因為,他們根本沒談話對象,不足三百人的數量,全部集合起來能說的也是有限,生活再簡樸不過。


    所以,阿讚隻好眼巴巴的求助自家國王,希望國王能發表下意見。


    小北國王陛下瞪圓了眼睛,好像在說“你都不知道怎麽說本王怎麽可能知道”,兩廂對視許久,阿讚敗下陣來,帶著笑容邀請關雲錦他們一群遠來的客人坐下來談一談,正好也讓百姓們去收拾下家中的地瓜。


    關雲錦應下,話放出去,百姓們一哄而散,他們中有的趕緊迴家去嚐試燜地瓜,有的則是趕緊打包換錢換糧,忙得不亦樂乎。


    而後,白芷見到了她的姨母,好巧不巧,白芷的姨母是阿讚丞相的妻子,幫著國王一家做做打掃的活……


    emmmmm……這就有點尷尬了。


    國王家連院子在內大概也就一百五十平左右,屋子比平民家稍微高了些,也亮堂些,但屋裏的陳設等依舊很簡陋,用的器皿多是陶器。


    小北國王年輕時去北邙國遊曆過,除惠銅城外還去了幾個地方,親眼見到了北邙國的領土,北邙國的人口,北邙國的人民即使也有很多吃不飽,會有人餓死,但他們土地多啊!人多啊!有錢人也多啊!房子還特別大!


    迴小北國後看到自家的“王宮”還沒北邙國富人家一個院落大,小北國王心裏的落差就甭提有多大了。


    藍瘦,香菇。


    到如今見到北邙國穿的那麽好還有好多馬有馬車的客人,小北國王眼熱的同時心裏還酸溜溜的,他一個國王都沒那麽好的布料做衣服,好羨慕,好嫉妒。


    關雲錦被小北國王打量的後背發寒,那哀怨的眼神看起來就好像是她是渣了他的負心漢……


    “咳。”還是阿讚丞相先咳了一聲打破沉默的氣氛,努力擺出高深莫測的姿態,含笑說:“夫人慷慨傳說我小北國子民地瓜食用方法,我僅代表我小北國子民,感謝夫人。”


    關雲錦眉梢微挑,隻說感謝沒實際表示?當然了,她本來也不是衝著人家的實際表示來的,隻能說這位丞相還是挺聰明。


    她勾了勾唇,緩緩道:“發掘食物的美味和功效,物盡其用,方不辜負食物存在的意義,丞相覺得呢?”


    阿讚:“……”


    丞相覺得自己可能老了,聽不大懂這位貴客的意思。


    小北國王倒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知他是聽懂還是不懂裝懂來了一句:“夫人所言甚是。”


    關雲錦笑容加深些許,眼珠一轉道:“我從阿布兄弟口中得知,生地瓜並不好賣,我們惠銅城的百姓至多也隻是圖個新鮮,如今既貴國既已知曉地瓜可為熟食,可想過以此為百姓謀些福利?”


    話音落下,小北國王和阿讚丞相都露出了一臉迷茫,阿讚不解的問:“何種福利?”


    關雲錦依然不賣關子,直接說:“往日貴國百姓去惠銅城都是賣生地瓜,如今可以去賣熟地瓜啊。”


    小北國王、阿讚丞相:“……”莫名覺得智商好低!


    “秋去冬來,冬日裏若是能人手一個從鍋裏拿出來的地瓜,既能捂手,又可飽腹,何愁賣不出去?”關雲錦繼續忽悠。


    小北國王和阿讚對視,他們倆……其實隻看了那燜熟的地瓜一眼,尚未覺有何稀奇之處。


    關雲錦也不急,白芷已經跟她姨母去了廚房,小北國王家的地窖裏藏了不少番薯,過完冬天估計都沒問題。等到番薯燜好了,小北國王和阿讚丞相就會知道,熟的番薯魅力究竟有多大。


    相比較小北國王和阿讚兩人略顯焦急的等待,無迴、飛靈幾人有點摸不著頭腦的同時還有些隱約詭異的感覺,他們總覺得關雲錦是在醞釀著想幹件什麽大事。她的笑容裏透著股平時都沒的狡黠和算計,很是令人不安,這要是做了什麽事兜不住,他們絕對會被侯爺給生剝了皮喲!


    關雲錦跟兩人東拉西扯間,白芷的姨母端上來一盤香氣四溢熱騰騰的番薯,白芷姨母忍不住吞口水,目光一刻也不敢從番薯上錯開。一直特幣安靜當布景板,一個字都沒出的小北國王後耷拉的眼睛好似也有了能源,掀開眼簾追隨起番薯來。


    顧及著小北國王和他的丞相的顏麵,關雲錦提出先去外麵看看有多少人願意將番薯賣給他,小北國王假意留了兩句就放她暫時離開了。


    關雲錦禮貌周到的離開了國王家,出門後就跟無迴吐槽道:“我最討厭跪坐,小腿肯定粗了一圈。”


    無迴嘴角一抽,嚴肅的迴答:“夫人放心,您小腿沒粗。”


    關雲錦:“……”我就意思意思吐槽個,無迴你不用迴答的這麽一本正經。


    還是那句話,密雲國和小北國相鄰,彼此間做鄰居多年,稍微有點風聲或是出個大嗓門在小北國吼一聲,密雲國的人都能聽到,可見那地盤也是真的小。


    阿布六個人迴來後還帶了一波“貴客”來收購地瓜的消息如長了翅膀,風一樣的速度四處傳散開去,密雲國那邊收到消息紛紛來打探,更有聽說能換米糧的心急者直接將自家地瓜扛了來,生怕晚一點就沒米糧給換了。


    不知道密雲國王有沒有過來,要是能來的話待會兒一起忽悠。


    康寧忍了忍,沒忍住,問:“小姐,您是不是有什麽打算?”


    “嗯?”關雲錦懶洋洋應了一聲,慢悠悠道:“番薯的產量極高,若在我國範圍內廣泛種植,我敢保證,北邙國不會再有人餓死。”


    “當真?!”無迴楊君斐幾人齊齊驚訝出聲。


    “我嘴上說是沒甚證據,不過當初土豆我也這麽說過,到時候咱們先看土豆,再看番薯。”關雲錦沒把話說死,她記憶裏番薯、土豆和玉米都是高產量糧食,沒有稻米麵粉餓肚子的前提下,饑荒年代靠的就是它們。但她也不是專業人士,不敢打包票,以及她也不知道不施肥對產量的影響有多大。


    康寧幾人麵麵相覷,把想求個準確數據的話又吞了迴去,番薯的種植條件尚不知是何,能不能種出來還不一定,讓關雲錦承諾什麽好像也是強人所難。


    “……那小姐,您今日來小北國密雲國,可還有其他事?”康寧覷著關雲錦的表情,繼續問,透著點小心翼翼的味道。


    “嗯……”關雲錦拉長了音,“我啊,是看密雲國和小北國百姓生活也挺艱難的,他們又是我們的鄰居,鄰居之間應該互幫互助,共同發展,共創美好未來是不?”


    康寧聽得牙疼,要不是關雲錦是主子,他真想翻個白眼讓她說人話……明明每個字都能聽懂,合在一起怎麽就那麽別扭呢?


    “夫人,您就別吊我們胃口了。”楊君斐也道。


    關雲錦眨眨眼,一臉認真地說:“我沒吊你們胃口,我是真的真的在為我們的鄰居著想,你們想啊,密雲國小北國家家戶戶都種植番薯,以前是不會吃,拉去惠銅城也少有人問津,現在開發出了新的吃飯,他們完全可以拉上自家番薯去惠銅城,做點推車工具什麽的,燜熟或者烤熟了賣,熟的可以賣貴一些,而且自家買迴去做也方便,還能推動生番薯的售賣,這不就創收了?”


    理是這麽個理,但說句不好聽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們也不是貶低關雲錦,單純是覺得她這麽為密雲國和小北國考慮,很是值得人懷疑她目的不純好麽!


    關雲錦麵對眾人質疑的目光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買賣容易,可是來迴就得花上一天功夫,這會兒天還沒冷尚能接受,一旦入了冬,雪沒過膝蓋,穿著單薄的衣服出門,能不能安全到達惠銅城還很難說,掙錢自然也更加難。


    衣、行艱難,單憑密雲小北這兩個連國王一家都沒餘錢的政權中心,百姓們是別想獲得朝廷扶助。


    假如有北邙國朝廷把路修去密雲國小北國,租用給他們一些騾馬……


    關雲錦表示,今天起她就是要幹大事的女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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