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帝不管不顧地將蒙著真相的紙窗捅破,換來的是數不盡的尷尬和無言。


    而立在天牢的人中,唯有一人心有戚戚,顫顫巍巍,這個人必是關雲禧無疑。


    她知道的太多了!


    關雲禧如今雖隻十五歲,可是她從小跟著母親學習,思維活絡,想事情也比較全麵,而今她突然得知關雲錦和關雲韶的真實身份,知曉了皇家辛密,放戲文中她絕對是需得被滅口的一個。


    或許關雲錦和關雲韶同樣有危險,可比起關雲禧,他們是景陽帝的親兒女,虎毒不食子,哪怕景陽帝為維護皇家顏麵真會對他們做什麽,還有定遠侯在側,以他對關雲錦的在意,景陽帝怕也不會為了將關雲錦殺害而讓定遠侯忌憚。簡單來說,定遠侯會護著關雲錦,愛屋及烏,關雲韶自然也在他的保護之下。


    隻有她,關雲禧,關家再不複往日輝煌不說,她的祖父祖母十多年前做的事情砍頭十次都不夠。關雲錦和關雲韶自出生後也沒享過一日福,且後宅裏的關雲錦便是一個小丫頭都能欺負到她頭上,受盡委屈。如今證實他們與關家並無血緣關係,哪怕他們不落井下石,關雲禧也覺自己今日小命休矣。


    關雲禧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後悔來天牢還是該拿出正確的赴死心態,她跪在地上,神識混沌,茫然無措。


    景陽帝也頭疼了,望著地上跪著的關雲韶和關雲錦,心中酸酸澀澀,活那麽多年,今日是他最憋屈的一日。


    高福適時提醒:“聖上,瓊林宴尚未結束,探花郎尚需迴宴。”


    景陽帝:“……”


    他能說他已經將瓊林宴給忘的徹底嗎?不過話說迴來,兒子女兒雖然今日是認不成,可他兒子如今是探花,功成名就,他著老父親也是欣慰的,來日他入了朝堂,便能名正言順同他見麵。


    再有他女兒關雲錦,這個性子比較難搞,也怪他先前態度不好,以至於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現在想想之前對她的態度和評價,景陽帝就想抽自己兩巴掌。


    然而過幾日他女兒要嫁人了,卻隻能以那可笑的湘陽郡主身份,他的女兒,出嫁本該是規格最高的公主行儀才對!


    景陽帝背著手麵沉如水出了天牢,關雲韶也是今天瓊林宴主角之一,景陽帝走了,他也不能繼續在天牢蹲著,除非景陽帝給他按一個大逆不道或者欺君罔上等類似的名頭,直接將他下獄。


    皇帝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想要一個人的腦袋再輕而易舉不過。


    待大佬走後,關雲錦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赫連嶽真心疼的替她拍拍膝蓋處的灰,問:“疼不疼?”


    關雲錦對他的舉止感覺很是貼心,毫不吝惜地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迴了句“不疼”,眼角餘光瞄見還跪著不動的關雲禧,挑挑眉,用眼神詢問赫連嶽真“怎麽辦”。


    赫連嶽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關雲禧一眼,又轉向隔壁的牢房,景陽帝是真沒打算讓關老夫人和關秦豐從天牢出去,他也沒去在意關雲禧,於情於理,關雲禧是個無辜者,可她卻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


    “關小姐,你先迴府吧。”赫連嶽真道。


    關雲禧茫然的看向他,臉色蒼白無血色。


    赫連嶽真又說:“哪些事能說,哪些事不能說,我相信你心中有數。”頓了頓,又道:“即使不為了你自己,也該為了你的胞妹,她還小。”


    聞言關雲禧身體猛的一顫,略帶不敢置信和驚恐的看著他,唇上血色也盡數褪去,赫連嶽真在威脅她,威脅她必須管好自己的嘴,否則……


    事實也的確需得如此,她今日聽到了顛覆她所有觀念之事,知道的太多,死得越快,此刻她該慶幸景陽帝走之前沒將她一並處置。


    念及此,她一陣後怕,身上也冒了一層冷汗,她還不想死,她的妹妹還那麽小,如果她死了,她妹妹怕是也隻有死路一條!


    “我不會多說一個字,請侯爺和……”關雲禧躊躇半晌,還是小聲念出“公主”二字,“能網開一麵,放我們一條生路。”


    若早知今天會是這樣的結局,她寧願帶著自己的妹妹遠走高飛。


    赫連嶽真神情冷淡的看著她,緩緩又道:“你可以迴去,你祖母和父親衝撞聖上,打入天牢,再待發落。”


    關雲禧到嘴邊想詢問她祖母和父親的話又吞了迴去,眉間擰起,有些不安和擔憂的朝隔壁牢房望去。


    赫連嶽真的聲音不大不小,關老夫人也聽了去,頓時哀嚎不已,苦苦哀求。


    關雲錦望著往日高高在上的關老夫人一夕之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悲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也印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關雲錦離開天牢,看著晴朗的天空,重重吐出一口氣。


    “餓了嗎?”赫連嶽真一直關注著她,將她每一個神情都看在眼裏,他也知道她說個嘴硬心軟的人,關老夫人年事已高,哪怕她曾經做了太多人神共憤之事,如今她已經風燭殘年,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僅從這一點上看,便會讓人生出於心不忍來。


    關雲錦點點頭,不怎麽想說話。


    待在酒樓坐定之後,她整個人趴在桌上,心情挺陰鬱,不過她並不是在想關老夫人和關秦豐的事,也沒有聖母心發作,想把人弄出來還讓他們安享晚年,她主要想的是被景陽帝捅破的紙窗戶。


    不是關秦豐的女兒她心裏其實還挺開心的,關秦豐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父親,連一個好男人都稱不上,是個十足的渣子。


    就事論事,關雲錦會為有這樣一個人品不好劣跡斑斑的“父親”而被覺丟人,之前她想的是,任何一個人都沒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即使投胎到有這樣一個爹的家庭裏也都是天命,修補都沒法修補。


    但奇跡出現了,渣爹不是親爹,親爹是皇帝,皇帝睡了曾經大臣的老婆,這個老婆還是皇帝的青梅竹馬,還生了兩個孩子……


    當然,這兩個孩子是她關雲錦以及關雲韶。


    關雲錦真是頭都大了,要早知道原主還有這麽個複雜的身世,她寧願去投胎也……不對,如果她當初救人而死後就去投胎,那麽她就沒機會認識小侯爺了!


    萬幸萬幸,有小侯爺萬事足!


    “布布,你可是在為關家人煩惱?”赫連嶽真見她情緒依然不高,略有些擔心問。


    關雲錦愣了下,搖搖頭:“倒不是為關家人,而是我跟我哥,以及……聖上。”想到景陽帝,她就有點頭疼。


    赫連嶽真也沉默了,這事兒也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即將過門的媳婦一夕之間變成當朝公主,哪怕並沒有公諸於眾,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也是無奈苦笑。想到之前景陽帝為說服他日後繼任皇位還要讓他尚公主,他給拒絕了,結果繞了一圈居然還是繞了迴來,隻不過換了名公主。


    他就說這幾日景陽帝為何對他跟關雲錦的婚事突然在意起來,他心中原本還當景陽帝是有某些陰謀,現在想來,倒是他想太多。景陽帝之所以會殷勤,隻因關雲錦是他的女兒吧?


    思及此,赫連嶽真心情有那麽點酸爽酸爽。


    “聖上今日特地在天牢中等候你我前去,是為讓關老夫人親口道出實情,想與你二人相認。”赫連嶽真說。


    這個關雲錦倒不否認,從景陽帝對她和關雲韶的態度上看,她已經能猜出一二,關雲韶比她更聰明,而且和景陽帝相處時間更長一些,景陽帝又沒太掩飾他的眼神,因此還是很容易猜出他的意圖。


    “我和我哥先前其實也已猜出來真相,不過,就像我先前所說,我們都不能‘認祖歸宗’,無論是對皇家還是聖上本人,我跟我哥是關秦豐的‘一雙兒女’這是外人眼中的事實,一旦真相捅出來,我跟我哥還有皇室都會被推到風浪口,關秦豐關家反而會成為受害者……不要提實情不實情,不會有人相信。即使有人信了,到時候受到傷害的會是我母親,我哥也不會想讓母親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關雲錦將憋了許久的話統統倒了出來,一直壓在心裏她也不太好受。


    赫連嶽真聽完後也沉默了,不管對景陽帝而言,還是關家兄妹倆,眼前這道題著實是一道難解的題,說誇張些,是死局,兩全其美的解決方式,無。


    “……也是搞不懂了,如果我母親跟聖上真是青梅竹馬,當初早早的成親不就好了,後來為什麽就嫁給關秦豐了呢?”關雲錦抓了抓頭發,很是苦惱。


    赫連嶽真抬手阻止她繼續蹂躪自己的頭發,拉下她的手並替她將抓亂的頭發整理。


    他略微遲疑片刻,後說:“這事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關雲錦詫異看他,一臉求知欲。


    這事其實是從他祖母那兒知道的,赫連老夫人得知孫子心儀的姑娘是關雲錦後就派了人把關家上上下下幾十年都細細查了一查,也查到了當初江若蘭和關秦豐成親的原因。


    江若蘭會嫁給關秦豐,真的隻能說是刻意安排,江若蘭一次外出時遇到了些意外,為關秦豐所救,被外人瞧見他們同乘一騎,江若蘭除了嫁給關秦豐,就剩下出家為尼和自盡兩條路。


    說白了,便是最初關雲錦和關雲韶所討論的一個男女大防問題。


    關雲錦聽完後麵上沒任何表情,她覺得她對關秦豐這種人渣已經沒有任何期待,即使他做過比這更齷齪無恥的事,她都不會奇怪。


    “小侯爺,我問你一個問題。”關雲錦坐正了身體,緩緩道。


    赫連嶽真下意識正襟危坐,頷首:“你問。”


    “如果你遇到一女子落水,身旁無其他人,你會救她嗎?”關雲錦承認自己可能有點小心眼,可是這個時代很多男女方麵的事情讓她接受無能,她必須給小侯爺打個預防針,順便也讓他更清楚的了解自己。


    聰明如赫連嶽真,他幾乎立刻明白了關雲錦問題後麵的含義。


    他握住了關雲錦的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若真如你所說場景,我會救人。”他停頓下來,等待她的發問。


    關雲錦哭笑不得,順著他的意思問:“然後呢?”


    “然後,她的丫鬟或是其他人會敢來,‘恰巧’看到這一幕,她會以死明誌,她的家人會讓我娶她或是納她為妾……”赫連嶽真跟她待一塊待久了,腦洞也越來越大。


    他又停了下來,關雲錦不得不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示意他別賣關子,他明明知道她想知道什麽!


    赫連嶽真笑的眉眼都彎了起來,握著她的手細細摩挲,有股淡淡的曖昧。


    “我已經有了夫人,除我夫人外,侯府後宅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子。”赫連嶽真湊上前,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唇已經壓上那兩片柔軟的唇瓣。


    關雲錦還在想“你要是這麽無情,豈不把人姑娘家往死裏逼”?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分心,赫連嶽真在她唇上稍稍用力咬了一口又退開,貼著她的唇瓣說:“我會救人隻因出於對生命的尊重,卻非必需所為,我不會為了一個麻煩讓我自己受委屈,更不會讓你受絲毫委屈。”


    這話……就有點肉麻了。


    關雲錦忍不住想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耳根忍不住紅了,小聲嘀咕一句:“好聽的話誰都會說,而且……相信男人的話,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


    “母豬”這話在她曾經的世界她聽過無數次,大部分都是男人追你的時候滿嘴甜言蜜語,等追到了手,結了婚,有了孩子,戀愛期間的承諾啥啥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幾個?反正關雲錦自己就見過好幾出,每個人都說過類似“母豬”的話題,這會兒她順嘴就禿嚕了出來。


    那一點點的曖昧氣氛頓時被這個煞風景的給攪合了,赫連嶽真好笑又好氣的在她鼻子上捏了把:“有時候真想把你這張嘴縫起來!”


    關雲錦眉一挑,曖昧道:“你倒是縫啊,縫完我看你以後還想親我時我讓不讓你親。”


    赫連嶽真:“……”


    無言以對。


    隻能以吻封緘。


    關雲錦:“……”


    這都快成親了,要不要這麽急切呢?


    ------題外話------


    本來這章預計會寫到大喜之日的,結果估算錯誤,下章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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