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錦麵無表情轉述完,就打算安安靜靜當個壁花,但這壁花也不讓她當的安穩,原因是小侯爺在聽取文先生方案時總忍不住問她的意見。


    弄得她都要以為小侯爺是不是看上她,故意沒話找話跟她聊了。


    赫連嶽真:其實我是覺得把郡主撂在一旁有些過意不去,又不好隨意將人安置。


    關雲錦都沒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又怎麽能給意見?


    她索性兩手一攤,破罐子破摔:“既然擔心桃花寨的居民,把人都遷出來不就好了?你們也說了都是良民,沒做過惡,日後也是要讓衙門給重新登記戶籍造冊的,早點晚點也沒區別吧。”頓了頓,她又想到一點:“哦不對,還是有區別的。”


    “有何區別?”文淵下意識問了一句。


    關雲錦用一種“你怎麽那麽笨”的眼神看他一眼,“沒地方住唄。”


    文淵:“……”


    桃花寨在孟五虎的經營下好歹也過了六年多,他們算是圈地自建,房屋雖算不得頂好,卻也是能遮風擋雨的。但若從桃花寨走出來,兩百多人的安置的確是個大問題。


    原本文淵和孟五虎聽到關雲錦轉述後的第一想法是讓赫連小侯爺幹脆率兵進桃花寨,來個守株待兔,如此既能保護寨中人,又能擒獲土匪。


    卻是沒往把人都帶出來的方向去想,在文淵和孟五虎的觀念中,桃花寨已經是他們的家,他們不會離開自己的家。已經背井離鄉一次,如何能有第二次?


    可細一想,一直待在桃花寨,時刻提防著,覺都睡不安穩好,還是讓所有人出來不用擔驚受怕還安全的好?有腦子都會選擇後者。


    文淵莫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狹隘了。


    “阿錦姑娘聰慧!”文淵朝關雲錦作了一揖。


    關雲錦條件反射的往赫連嶽真身後一躲,作揖的文淵一愣,動作都僵住了,另一個僵住的,是赫連小侯爺。


    對於他們這種戰場上拚殺過的人而言,背後是防守漏洞,隻留給最信任之人,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從後方捅上一刀。


    關雲錦她那是挺不願意跟文人打交道的,因為腦子好使,她知道自己的短處,文淵這人她也相處過,防備心警惕心重,雖然不是壞人,但她潛意識裏還是不怎麽喜歡碾壓自己智商的人。尤其文淵他一言不合就給她行禮,讚美她能收,禮可不好收。


    也是營帳空間不大,也沒個屏風桌椅什麽的,她一躲,自然就找最佳的躲避點——赫連小侯爺身後。


    “文先生的誇獎我收下了,禮就不必了。”也沒聽說過古代人讚美他人時還會行禮的。


    文淵也才覺得此舉不妥,尷尬的掩飾一二,沒再作聲。


    關雲錦這才從赫連嶽真身後走出,半點沒有借人家當掩護的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沒放心上。


    至於被當成掩護著的當事人赫連嶽真,他心跳略有些快,並且覺得這關五郡主未免有些不拘小節了,當著他人的麵同男子如此近距離……


    他不想往令人遐想的方向想,可關五郡主總是那麽“不經意”……讓他也挺為難。


    赫連嶽真思緒飛走的快,迴來的也快,他接上了關雲錦的點出的“不同”,即“沒地方住”,道:“倒也不是沒處住。”


    “怎麽講?”關雲錦好奇問了句。


    雖然關雲錦從赫連嶽真身後走開了,但兩人距離並不遠,赫連嶽真有點想保持遠一些的距離,又擔心自己動作太過明顯的話比較傷人。躊躇一番,還是沒挪動一步。


    “無念寺寺中田產不少,另外……小於鎮和於家村也可。”最後九個字說出時,赫連嶽真的語氣中明顯帶了幾分悵然和冷意。


    小於鎮,是距離無念山和無想山的一個小鎮,關雲錦和白芷她們住靜水庵的那段時間,白芷白芨她們每隔一天都是去小於鎮上采買肉菜,而於家村則是一個極小的村子,不,也不能說村子小,隻能說因為不堪受土匪威脅,村子裏人走的七七八八,所以人少造成了村子小的錯覺。


    小於鎮和於家村都是土匪造孽的地方,那一夜,一村人全部殺死,鎮上人雖有幸免於難者,但損失也很慘重。


    如今惠安縣衙門已經清理妥當,小於鎮和於家村也著手清理著,原在大火中焚毀的房屋也都在府衙督促中建了些,隻是速度很慢。


    土匪一日不除,沒人能安心在小於鎮住下。


    即使朝廷已經下令剿匪,可在未見成效前,沒人會那麽心寬,哪怕北靜王率領的幾千大軍還駐紮在無想山下。


    說白了,北靜王關秦豐的威懾力還不夠,赫連嶽真的名聲也沒放出去,隻在內部消化了,所以積極性不夠也是正常的。


    “天殺的!”孟五虎脾氣耿直,此時恨的兩眼血紅。


    關雲錦被他突然咆哮嚇了一跳,嚇得她差點就要飛腳踹過去了。


    “沒事吧?”赫連嶽真關心了一句。


    關雲錦搖頭,也沒跟赫連嶽真認真對眼,雙方目光隻接觸了瞬間她就移開看向了孟五虎。


    孟五虎這個人吧,看著雖是一副莽夫樣,但若沒一二分頭腦也不能在一寨之主位上坐穩,當然,這並不是個什麽值得炫耀的事。


    用好聽點的詞形容孟五虎,應該是頂天立地吧,而且他心懷正義和善良,否則不會為了那麽多不相幹的人去跟土匪們打交道,談條件,明明心裏對土匪們有著滔天恨意,卻仍能壓下這份恨意,不得不說,他也是個真漢子。


    關雲錦忍不住將自己放到孟五虎的位置上,自認比不上這位,尤其孟五虎雖放下了自尊壓下了恨意,但他還能機智的死記下其他八寨的所在地,這份膽大也叫人欽佩。


    她覺得孟五虎以後“從良”了可以開個武館啥的,這體格看著就很能唬人,而且他手底下還有一幫講義氣的兄弟,肯定願意跟著他幹。再有文淵,估計他可以在孟五虎的武館當個文員,兼職醫師。


    說到文淵的本職工作,關雲錦想到了關雲冬,不知道能不能悄悄的把文淵帶到王府去讓他給關雲冬瞧瞧,或者把關雲冬給偷出來……後麵的可能性貌似不太大。


    文淵察覺關雲錦的視線,心裏爬上一股寒意,竟想同她之前一樣找個遮蔽物把自己擋住。


    一番商談後,孟五虎拍案決定,為讓桃花寨眾人真正安全,得搬。


    況且有赫連小侯爺的保證,他們出來後能擁有新的戶籍,各自謀生,顯然比當提心吊膽的假土匪好,他忍辱負重跟無想山的土匪打交道,逼著自己記下山中地形和土匪窩點,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朝廷剿匪時他能提供幫助,讓桃花寨的眾人能光明正大的在陽光下生活嗎?


    如今有機會,孟五虎自不願錯過。


    至於為什麽跑腿傳話的工作又落到自己肩上……關雲錦表示有點無語,讓文淵和孟五虎隨便哪個出去跟孟桃說一聲不好嗎?


    “軍營中非我一人獨大,文淵身份有些特殊,孟五虎是桃花寨寨主,我不能輕易讓他們離開。”赫連嶽真給她解釋,後又道:“隻能辛苦郡主一趟。”


    使喚人家一個郡主,小侯爺其實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但總不能直接出口把人給送迴去吧?他是不敢把五郡主往對他有意思那方麵想,但一個千金小姐是真不太好久待滿是糙漢的軍營。


    關雲錦本來也不是嫌麻煩,隻是有些困惑她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但赫連小侯爺主動給她解釋,雖然不怎麽搭邊,不過也是有心的。


    所以關五郡主很大氣道:“沒事,我就捎個話罷了。”小意思。


    赫連嶽真覺得她挺有意思,長得非常千金小姐,可這性格身手,倒比較像平陽城那些能夠舞刀弄槍的女子。


    該說真不愧是鎮西大將軍的外孫女嗎?


    “侯爺。”赫連嶽真親自送關雲錦,路上巡邏的也不會刻意看關雲錦,更不會有人惡意揣測赫連嶽真跟她的身份。可偏偏有人半路殺出來。


    一聽這聲音,赫連嶽真的神情就微微變了下,不著痕跡看了關雲錦一眼。


    關秦豐被赫連嶽真氣過,也被他三句話給安撫好,從定遠侯到侯爺……赫連嶽真估摸著再幾次跟這位北靜王交談,他很快就會變成“賢侄”。


    賢侄不賢侄暫且不提,關鍵是他身邊站著的可是關秦豐的女兒,關秦豐對他有“想法”他也是心知肚明,此時看到他跟關五郡主一起,會不會就順驢下坡……


    這事兒他還真沒法解釋!


    偏生當事人一個兩個都淡定的很,赫連小侯爺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主動站到關五郡主麵前,自欺欺人一下。


    關雲錦目光落到連頭到尾這才第二次正式見麵的關秦豐臉上,關秦豐目光與她撞到一起,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但轉瞬又移開。


    轉眼間,關秦豐已經走至赫連嶽真麵前,嘴角噙一抹笑:“侯爺。”


    “王爺。”赫連嶽真朝他一拱手,等待這位接下來是不是該“開誠布公”一番,繼而又下意識的看了關雲錦一眼。


    “王爺。”關雲錦自覺接收到了赫連嶽真的腦電波,壓低聲音朝關秦豐行了個“禮”。


    赫連嶽真年紀不如關秦豐,但在爵位和官品上還真不輸關秦豐,說同僚都是抬舉關秦豐。兩人間也無需多客道見禮,但下屬的話又另當別論了。


    比如現在,關雲錦這個“禮”還不能隨便結束,得等到被行禮之人讓她免禮。


    “不必多禮。”關秦豐看在赫連嶽真的麵子上語氣還比較溫和的免了她的禮。


    關雲錦收手抬頭,身體站的筆直,嘴角一抹嘲諷的笑意一閃而過。


    在她跟關秦豐目光相對時,關秦豐雖狐疑,但狐疑的內容不是懷疑她身份,而是為什麽赫連嶽真身邊會有女人。至於她為什麽會如此猜測,是因為“關雲錦”在關秦豐的眼中從來不是女兒,至少在原主記憶中,關秦豐是個比冷氏更刻薄無情的人,冷氏好歹不是生母,毫無血緣關係,可關秦豐是親爹,卻是個十年內原主隻見過幾麵的親爹,唯一一次父女倆麵對麵相見,還是關秦豐不信邪挑戰她的“煞”關祠堂那日。


    最後關雲錦得出總結,即使她不化妝站在關秦豐麵前,關秦豐也認不出她來,更何況,她為了更附和些“普通人”形象,讓白芨調了些粉,抹在臉上手上會顯得皮膚黑一些,起碼不會讓人一眼看去就是小姐的模樣。


    目前看來,關秦豐是沒認出她沒錯。


    關秦豐還問了赫連嶽真一句:“以前倒是不曾聽說侯爺身邊還有女下屬。”他這語氣,還帶著點微妙的試探。


    赫連嶽真脫口道:“王爺不認識她?”


    “本王認識?”關秦豐反而訝異了一下,眼睛睜大一些去瞧關雲錦,努力將她的臉跟某某頭牌聯係……可惜他也有段時間沒外出喝酒了,好些個花魁娘子他都記不著模樣了。


    關雲錦簡直想給豬隊友一腳了,她雖然有八成把握關秦豐認不出來她,但她隻是抹黑了點臉,又不是去整容了,要是關秦豐他記憶裏好,想起那天的“一麵”認出她了呢?


    然而關雲錦還是高估了關秦豐。


    關秦豐又仔細的端詳了關雲錦一番,抬高姿態陰陽怪氣的對赫連嶽真說:“侯爺,此地終究是軍營,又值青天白日,你若是有需求了可待天黑本王給你尋兩個良家女,何必……”再轉向關雲錦時,眼中就閃過了鄙夷。


    關雲錦平時雖不愛動腦,更喜歡武藝,但她又不是傻子,關秦豐這話中的意思她還是聽懂了,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


    不僅是她,赫連嶽真也聽明白過來關秦豐的意思,臉也黑了,汙蔑他白日宣淫也就罷了,當人親爹的認不出自己女兒是個什麽理?認不出自己女兒也罷,竟然還將自己女兒當成那地方的女人?


    “王爺,慎言!”赫連嶽真壓低聲音警告,並往前一步,站到了關雲錦麵前,將她擋得結結實實。


    關秦豐正不滿“未來女婿”拈花惹草呢,冷不丁被警告還一副護犢子模樣護著那女人,胸中頓時燃氣火苗,臉色也沉了下來,“定遠侯好威風,莫不是忘了軍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若是有軍情泄露,定遠侯可是要承擔責任?”


    “這番斷言請恕本侯不敢苟同!”赫連嶽真聲音發冷。


    被人結結實實擋(護)著的關雲錦有些意外這走向,如果她沒理解錯,小侯爺這是在給她出頭?


    想當初,以前妹妹們和小跟班們受了委屈,都是找她去幫忙出頭找迴場子的,她向來是站在人身前保護的那個,今天居然被人保護了,這感覺,略有些新奇呢。


    或許,她能賣個慘,趁著小侯爺心軟的時候把人給綁架走?


    關雲錦想入非非的同時還在間隙中想了下今天關秦豐又受了她的禮,會不會再遇到倒黴事呢?她也不兇殘,隻要遇上土匪把他給打折幾十根骨頭。


    赫連嶽真感受到袖子被人輕扯,仿佛感受到了身後之人的委屈(大誤),倏地有種名為心疼的情緒滋生……


    ……


    關秦豐和赫連嶽真不歡而散,關秦豐打定主意,要給景陽帝去一封折子,將赫連嶽真在營中的胡作非為點出。


    折子寫到一半,他又有些猶豫。


    冷氏兩日前迴信於他,言女兒關雲禧似對定遠侯愛慕,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同時信中也寫明了她的想法,比起簡在帝心大權在握的定遠侯,她依然更看中那天下所有女子皆盼的高位,隻是兒女心思,她這個做母親的著實不好逼迫。


    關秦豐自然也犯愁,他所有子女中,他偏愛冷氏的三個女兒,大女兒二女兒早已出嫁暫不提,關雲禧是長在他跟前的,是他的貼心小棉襖,他自是希望小棉襖享盡人間富貴。試問,天底下又有哪個身份能與後位相提並論?


    但他也不想真不顧小棉襖的意願逼迫她……


    可赫連嶽真……


    想到那被景陽帝讚不絕口的定遠侯,在軍營中就找了人,還用那樣的態度對自己,他隻覺胸中血氣翻湧,恨得不行。


    眼珠一轉,關秦豐忽而就有了主意。


    經過赫連嶽真懟他這一出,他對赫連嶽真好感全無,簡在帝心又如何?手握重權又如何?天下歌頌又如何?那些百姓愚鈍,知人知麵不知心,若天下人都知曉赫連嶽真實則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呢?若是天下人皆知赫連嶽真在軍中白日宣淫,又當如何?以赫連嶽真如今的身份爵位,恐不得讓眾禦史彈劾至死,便是景陽帝,也無法保他。


    如此,也能斷了他家小棉襖的心思,赫連嶽真非良人,托付不得。


    ……


    赫連嶽真一直把關雲錦送出了軍營,一路上他都想跟關雲錦說話,畢竟當時他對關秦豐相當無禮,很沒君子風度,他擔心關雲錦會生氣。


    關雲錦的確是生氣,但並非氣赫連嶽真,而是關秦豐。


    不問緣由,以惡意揣度他人,不明是非,自己是個滿腦子都是廢料的渣以為全天下人都跟他一樣,著實叫人惡心的緊。


    瑪的,她忽然特別想去套關秦豐的麻袋,打斷他的第三條腿!


    “郡主?”關雲錦咬牙切齒時,忽聽得耳畔聲音,猛地迴神。


    赫連嶽真還沒走呢!


    古人講究孝道禮儀,可她現在想的卻是套老父親麻袋揍他的事……好像有那麽點不孝?


    “小侯爺?”關雲錦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赫連嶽真看著她那強顏歡笑(大誤)的表情,再次覺得莫名心疼。


    “……你還好嗎?”赫連嶽真沒什麽安慰人姑娘的經驗,如今也隻憋出了這一句最普通不過的話來。


    關雲錦看著赫連小侯爺眼底的擔憂,苦笑著搖搖頭,道:“讓小侯爺見笑了。”


    用一句現代的話,關秦豐那番作為,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赫連嶽真沉默半晌,後輕聲問:“郡主寧願孤身一人住在靜水庵,如今脫險也不願與北靜王相認,是否因為此?”


    關雲錦眨眨眼,又眨眨眼,忽而做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反正赫連嶽真是信了。


    關五郡主在北靜王府十多年過的是什麽生活知曉的人並不少,關秦豐寵妾滅妻一事也曾被禦史彈劾過,另有妾室扶正,膝下兒女七人,卻獨寵扶正的繼王妃之女而冷待原配一雙兒女。更有不少人猜測原配夫人早逝原因,是否與關秦豐有關。


    然而關秦豐臉皮極厚,麵對禦史通長篇大論的彈劾,他隻迴一句:“北靜王府的家事與爾等何幹,鹹吃蘿卜淡操心。”


    於律法,關秦豐所為並未有絲毫觸犯律法之處,可從道德禮儀而言,單就寵妾滅妻這一點就為人所不恥。


    攤上關秦豐這樣的父親,關雲錦也替原主悲哀。


    她歎了口氣:“我若可以選擇我的出生,我定當不會投身北靜王府。”說著,她又歎一口氣,“比起那叫人羨慕的郡主身份,我更寧願做一普通人。”


    其實從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赫連嶽真已經看出關雲錦與閨閣小姐最大的不同之處,府中錦衣玉食的榮華富貴她並不看重,反而極好的適應普通人生活,哪怕身邊仍有丫鬟伺候,但性格獨立,不拘一格。因此,她說“寧願做一普通人”,當發自肺腑。


    然,關雲錦係北靜王府五郡主,有族,有宗,注定她無法成為普通人。


    除非,關五郡主願舍去身份,從此隱姓埋名,避世不出,否則便是有假路引假戶籍,若有心人查探,終究還是能查出蛛絲馬跡。


    做個隱士高人從此跟北靜王府脫離關係什麽的關雲錦也是想過的,但是,她做人光明磊落,幹嘛要委屈自己偷偷摸摸的活著?當初從北靜王府搬出的時候她可是下定決心日後還要迴去,要教訓一番曾經欺辱過原主的人。


    “小侯爺,我有個問題想請教。”關雲錦突然說。


    赫連嶽真愣了下,才道:“郡主但說無妨。”


    關雲錦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說:“我當日是因被土匪追才落水,如今我失蹤多日,若是迴府,府中人可會覺得我……嗯……被那個了?”


    “哪……”赫連嶽真剛想問“哪個”,猛然反應過來,一張俊臉黑紅黑紅,更是險些沒吐一口血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同他說那種事……


    經曆過戰場,見識過鮮血的小侯爺表示,他此刻心髒有些脆弱。


    關雲錦也是想到什麽就問,根本沒考慮過時代背景的局限性,她隻當成在原來的世界暢所欲言,結果看到赫連小侯爺忽青忽白的臉……


    她猛地一拍頭,臉也紅了,忙幹咳一聲,不好意思道:“我問錯人了,小侯爺你就當沒聽到,我什麽都沒說!”說罷,加快腳步往無相巡山的地方去。


    赫連嶽真:“……”


    赫連嶽真眼神狐疑的看著腳步匆匆的背影,再度懷疑關五郡主的用心,她該不是真對他有那想法,所以先行試探?


    關五郡主若真有那想法,而他呢?小侯爺表示,他雖不討厭關五郡主,也挺同情她的出生和遭遇,可世上比她可憐的女子多了去,他總不能因為人家可憐就半推半就的從了吧?


    他突然有些後悔親自送人了,若是叫人誤會更深該如何是好?


    前方關雲錦捂著胸口直唿“好險”,差點就一不留神把“被那啥”給補齊了,嘖,這古代說個話也挺叫人心累的,還得時時注意用詞,真是一不小心就能把人給嚇得失語啊。


    希望沒把小侯爺給嚇壞,順便,她其實不汙的,在她那個世界,真的稱不上汙!


    =v=


    “小妹,桃花寨搬遷,與你何幹,你這般積極作甚?”關雲韶攔下了為別人的事忙裏忙外的關雲錦,臉色有點不好看。


    孟五虎和文淵以及赫連嶽真的意思都是讓桃花寨人搬出來,搬家不難,難的還是搬出來後的住宿問題。


    關雲錦也沒忙什麽,就是在無念山張羅張羅建房罷了。


    她總想給自己找些事做,不然活著哪還有意思。


    “哥,你日日在外,都不用念書嗎?”關雲錦不好把自己想法跟關雲韶說那麽清楚,起碼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是絕對不適合從閨閣小姐變成後宅主母,一輩子都出不了幾次府,還得被扣上一堆條條框框。


    “無需擔心。”關雲韶如此迴她。


    關雲錦也是羨慕嫉妒了,因為她這個便宜哥哥,是貨真價實的天才,過目不忘的那種,就像她未穿越前看《最強大腦》,明明同屬一個種族,但人跟人的對比簡直傷人,腦子太好使,襯得他們這些普通人愚笨至極,簡直好像不是同一世界的。


    “你也小心一點,冷氏月份越來越大了,要是她真生個兒子……”後麵的聲音關雲錦壓低了下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關雲韶,隔幾天迴北靜王府一趟,路上著實很容易被人下手啊。


    “嗬。”關雲韶輕笑一聲。


    這一聲笑讓關雲錦打了個寒顫,“你笑什麽?”


    關雲韶賣關子不說,而是將重點放在她身上,“小妹,你打算何時迴去?”


    “還是得找個合適的時機吧……”關雲錦也挺惆悵,就像她先前問赫連小侯爺的那個“汙”題,即使她全須全尾的迴去,可在外麵待了那麽長時間,還跟土匪扯上關係,眼睛自帶顏色之人肯定會用最大的惡意淹沒她。


    關雲韶沉吟片刻,道:“或許可請廣法大師相助。”


    關雲錦一頭問號。


    隨後關雲韶給她細說一番,她因被土匪追不慎摔下山,為廣法大師所救,這些日子一直重傷昏迷,近來才醒過來,廣法大師也不知她的身份,所以一直也沒派人去北靜王府傳信。


    這時代也有“植物人”,人還活著,卻是不醒,隻能由人照料,強行喂點湯湯水水。


    誠然,關雲韶找的理由非常充分,可問題是……


    “廣法大師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不太好。”關雲錦如此說。


    關雲韶:“……”


    他歎了一口氣,“那就編一隱士高人?待你醒來後那高人便將你趕走?”


    關雲錦:“……”


    “哥你是不是話本看多了?”關雲錦幽幽說。


    關雲韶也無語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麽解釋才好?


    “哥你就別費心了,反正我現在還不太想迴去,等什麽時候我想去嚇唬嚇唬人了,我就來個‘死而複生’,主動跑王府門口待著去。”關雲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寬心。


    可關雲韶還是急啊,“小妹,你都十六了,若是不迴去,親事該如何是好?”


    “噗……”關雲錦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她忙緩了口氣,眼神驚悚:“不是,哥,為什麽你思想跳躍這麽快?怎麽一下蹦到我的親事上來了?”


    關雲韶憂傷的歎一口氣:“如今女子大多十三四歲便會相看人家,及笄後就會談及婚嫁,你都十六了,長兄為父,我如何能不關心?”


    關秦豐還沒死呢。關雲錦在心裏默默說。不過,關秦豐還活著她也當他不存在,即使看到也隻將他當成一個惡心的渣滓。


    “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你之前問過我若我不再是王府郡主,沒有榮華富貴,是否會難過……你老實跟我說,你準備做什麽?”關雲錦突然想到這事,結合關雲韶這危險的性子,她有些不放心了。


    “我若說,想讓宗族將你我二人之名除去,自此我們另立一戶,小妹可願同我一起?”關雲韶也收斂了臉上神情,嚴肅問道。


    關雲錦愣了一下,隨即一拍大腿,“還有這種操作啊?!”


    關雲韶被她的激動嚇一跳,那一聲清脆的拍打聲聽著都覺得疼,見她沒所謂的樣子隻暫時忽略,迴道:“北靜王府藏汙納垢,府中長輩無一人真心待你,倘若我早知關秦豐會為一己之私坑害你至險些喪命,我定不會去遷化老家。”


    他眼中的冷意和仇恨毫不遮掩,關雲錦心情有些複雜,千金難買早知道,這七個字讓多少人心酸和彷徨?可即使知道這七個字如何寫是何意思又怎麽樣,這個世界的關雲錦已經走上了絕路,再不複存在。眼下,她卻也不見得能眼睜睜看著關雲韶這少年被仇恨所占據。


    她放緩聲音,說:“哥,在這世上,我隻有你和外祖父兩個血親之人,你去哪,我就去哪,再苦再累我也無懼。”


    聞言關雲韶眼中冷和和仇恨漸漸消散,他微笑著揉了揉關雲錦的頭發,當然一如既往被毫不留情的拍開了。


    “話說,哥,我們如果真要自立門戶,可別忘了先從王府多摳些銀子出來啊。”關雲錦絕對是個煞風景的,還是專門煞情感的。


    關雲韶嘴角抽搐了一下,才無奈道:“放心,哥心裏有數。”


    多摳些銀子?嗬,他是打算將整個北靜王府的庫房搬空,不是因為他貪財,而是因為那些本就屬於他,北靜王府能有今天,是他外祖父的顏麵,靠的是他母親的嫁妝。可王府的老太妃、關秦豐、冷氏,一群小妾仆人,用的都是他母親的嫁妝。


    關秦豐有從龍之功,得到不少的封賞?早已被冷氏藏進她的私庫,她以為她做的天衣無縫,可他關雲韶可不是傻子,這麽多年在王府裏生活,當真隻是個一無是處的書生。


    既然小妹再次承諾會與他共同進退,那麽接下來……他是該將計劃付諸實踐了。


    關雲錦不知道關雲韶種種思慮,若是她知道,隻能感歎一句:聰明人的腦子實在太累!


    再次跟關雲韶談完心並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後,她趁機跑了一趟桃花寨,姚大娘腿腳不便,她想幫著搬些東西。


    至於在桃花寨遇上赫連小侯爺,就不在她預料範圍之內了。


    ------題外話------


    小侯爺的腦洞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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