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靜籟。


    所有人都不說話。


    就是呂師囊,也保持沉默,但他的一雙眼眸,掃過每一個人,不放過他們的任何一個表情。


    魏無忌心裏著急,想去找方臘,可此處鬼鬼祟祟的幾人,又讓他很是好奇。


    看他們的舉動,顯然在此密會,乃是背著方臘所為。


    他們要談的事情,必然十分重要。


    半晌後,呂師囊沉不住氣,冷笑道:“難道你們要這樣坐到天亮嗎?”


    “軍師是想背叛聖主?”方七佛開口,聲音冰冷,拳頭也緊握在一起。


    呂師囊歎道:“我們不這麽做,才是背叛了聖主,難道你們就不覺得,現在的聖主,已非昔日的那個聖主了嗎?”


    眾人對此的感觸相同,不然他們也不會聚在此處。


    “血佛和肉佛被仇恨衝昏頭,讓他們去,隻會無功而返。”呂師囊續道:“想要除掉魏無忌,唯有幻影閣。”


    方七佛道:“但幫源洞的寶物,乃是我教的聖物,真若交給幻影閣,那……”


    呂師囊打斷方七佛的話,道:“聖主想要的是天下。”


    方七佛不語,其實他想要的也是天下


    若能用明教的聖物換來整個天下,感覺似乎還不錯。


    鄧元覺和龐萬春也相繼開口,他們隻是覺得,即便真能殺了魏無忌,那他們就一定能取得天下嗎?


    他們的想法,和先前的方七佛如出一轍。


    方七佛聽來心裏不是滋味,道:“軍師,隻是了解聖物的人,隻有聖主,既然聖主不願,或許那聖物比江山更重要。”


    呂師囊歎了口氣,道:“若大家都是這樣想的,那我們隻有撤到荒山,落草為寇。”


    自從方臘造反後,明教就被朝廷取消江湖門派的資格。


    一旦起義失敗,明教再無昔日的江湖地位,餘孽唯有落草為寇。


    方七佛問道:“軍師,睦州不要了嗎?”


    “守得住嗎?”呂師囊搖頭苦笑。


    方七佛道:“我等都迴到睦州,我就不信,我們會鬥不過一個魏無忌。”


    “魏無忌是在孤身奮戰嗎?”鄧元覺倒是已經看開。


    “隻要長安增兵,我們必敗。”龐萬春也在苦笑。


    當時被魏無忌打敗,他們的心中充滿仇恨,隻覺再有一次機會,他們必能贏得勝利,斬下魏無忌的頭顱。


    可再當看著同伴的失利,再迴想自己的失利,瞬間就會心灰意冷。


    但方七佛不想放棄,冷聲道:“你們這是想造反,幸好我假裝跟你們同路,才會坐在這裏,否則……”


    鄧元覺合掌道:“七佛,你還是太天真了。”


    “臭和尚,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方七佛冷聲問道。


    龐萬春道:“軍師的智慧,想必七佛你也是佩服的,對吧?”


    方七佛看向呂師囊,頓時明白,嗤笑道:“你們這是在給我下套?”


    “這是七佛心甘情願鑽進來的。”呂師囊起身道:“七佛可以好生歇息幾日,事成之後,相信聖主和你都不會責怪我等。”


    方七佛狂笑道:“我倒想看看,你們誰能留住我?”


    鄧元覺和龐萬春同時後退,擋住方七佛的退路。


    呂師囊正麵麵對方七佛,握緊的拳頭在輕顫。


    三人聯手合擊方七佛,兀自顯得信心不足。


    方七佛猛地出手,卻是撲向呂師囊。


    這場密謀本就是呂師囊謀劃。


    魏無忌看得很是無聊,本想偷聽到更多的秘密,結果這些家夥,一言不合就動手,完全不懂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


    自家人有分歧,坐下來把話說清楚不就行了?


    哪怕被三人合擊,方七佛一招一式,應對自如,絲毫不落下風。


    傳聞方七佛勇猛過人,今晚得見,魏無忌知其必是樓外樓高手。


    就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到時候魏無忌再突然現身,將他們全給殺了,也就不虛此行。


    “都給我住手。”卻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怒吼。


    方臘出現在那裏,麵沉似水,氣得唿吸急促。


    方七佛率先收招,退到方臘身旁,咬牙道:“聖主,相信你也看到了,他們三個想殺我滅口。”


    方臘寒聲道:“你們這是作甚?”


    眾人都不說話。


    方臘看向呂師囊,道:“軍師,莫非連你也要背叛我?”


    “但憑聖主處置。”呂師囊抱抱拳,並不打算解釋。


    方臘背手走進院中,輕歎道:“我仔細想了想,事情走到這一步,全是我的錯,是我不聽軍師的勸告,寒了大家的心。”


    呂師囊苦笑道:“我等對聖主忠心耿耿,寒了我等的心,倒是無所謂,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寒了百姓的心,上天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溫暖他們的機會。”


    揚州和金陵那麽快被收迴,正因城中百姓的倒戈。


    方臘大軍到來時,全城百姓反戈魏軍,迎接反軍進城。


    百姓就是希望反軍能帶給他們好日子,但反軍剛在城中站穩腳跟,就大肆掠奪金銀珠寶,強搶糧食,比之大魏朝廷遠遠不如。


    說到睦州城的百姓,那就更加苦了。


    他們最先跟著方臘造反,結果反被方臘抓了壯丁,沒日沒夜地修建宮殿,許多人的屍體都被壓在宮殿下。


    睦州百姓早有反心,但因他們勢弱,不敢暴動。


    如今魏軍四麵圍城,已讓睦州成為孤城。


    城中百姓是否會一直安分,現在誰也無法保證,或許就在今晚,百姓將會暴動,打開城門迎接魏軍。


    呂師囊知道不能再等,死守睦州隻是在自掘墳墓,唯有盡快逃進荒山,方能活命。


    方臘道:“我知道軍師的本意,是為了我們大家好,但睦州是家,豈能舍棄?”


    “聖主口口聲聲說睦州是家,那就請聖主睜眼看看,聖主是如何對待家裏人的?”呂師囊紅著脖子吼道,情緒極為激動。


    方七佛道:“軍師,那些愚蠢的百姓,才不是我們的家人。”


    “但若沒有愚蠢的百姓,聖主縱然做了皇帝,又當如何?”呂師囊氣喘如牛。


    這種對牛彈琴的事,若一直在做,隻會將自己累成老黃牛。


    方臘再次重複道:“睦州是家,豈能舍棄?”


    呂師囊唯有苦笑。


    魏無忌很是同情呂師囊,呂師囊擁有大誌,隻可惜方臘太過昏庸。


    無法跟著明主幹,又不敢自己單幹,再有大誌,終究也是淪為悲劇。


    呂師囊看方臘再三如此,到現在都無法認清形勢,便抱拳道:“聖主保重,師囊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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