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負手立於布置簡陋、稍顯破舊的書房中,即使房間不算精致華麗、反而陳舊簡單, 但依舊不掩他身上矜貴冷然、傲氣尊貴的氣質。


    似笑非笑的瞥過顧文清, 玄淵微挑長眉,薄唇微勾:“你認識——我?”顧文清雖然驚訝於他突然出現在此, 但態度卻是非常篤定的,看起來對帝王的長相非常熟悉、了然於胸。


    顧文清不敢起身,依舊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跪伏在玄淵身前, 聞言垂著頭低聲說道:“草民曾在宮宴上遠遠見過陛下一次,陛下英武雄偉, 隻一麵草民便陛下容貌深刻於心,再難相忘。”


    玄淵了然的點了點頭, 是了, 沒到一年新年, 宮中都會舉辦晚宴, 宴請朝臣侯爵, 顧家雖然不算如日中天已有敗落之象, 但侯府的爵位還在,進宮參加晚宴也是正常。


    隻不過席位會非常遠就是了, 遠到很可能隻能看到上首高位上坐著身穿明黃帝服的帝王, 卻根本看不清長相。而且以顧文清不受寵的嫡子身份,隻怕這樣的晚宴他也沒去幾迴。


    對於顧文清的恭維, 玄淵不置可否, 隻是語氣淡漠的輕聲說道:“顧文清, 你不甘現在的現狀是麽?身為嫡子, 卻為父親不喜,世子之位遲遲不定。繼母不慈,在府中頗受磋磨,甚至連讀書習文都難,你甘心麽?”


    玄淵問得直白,而顧文清在渾身一震後,也迴答得十分直白:“草民心中卻有不甘,但並非為身在侯府被磋磨一事,而是不甘臣一身抱負不得施展,草民雖然卑微、學識淺薄,但亦有治國平天下之偉誌。”


    “一、身、抱、負?”唇齒間一字一句的輕輕撚過這句話,玄淵眼中笑意變得更加深邃,他低頭看著顧文清,似笑非笑的語氣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喜,“你倒是很有自信啊。”


    顧文清瑟縮了一下,深深的低下了頭,低聲道:“草民自知才疏學淺,但也有一腔熱忱希望能報國,還請陛下明鑒。”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玄淵眯起了眼睛,笑了起來,“你本來就是侯府嫡子,一旦有世子之位便可進入朝堂為官,我會下旨允你世子之位,之後你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顧文清本來想著,若能搭上陛下的線進入朝堂為官,就已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沒想到陛下幾句話之間就輕描淡寫的表示會將世子之位允他。


    這固然是件好事,可是聽陛下的意思,卻分明是不打算在他為官後對他有什麽特別的照顧和提攜了,若是他想要在朝中升官、步步青雲,都得靠他自己的才華和努力。


    陛下隻是給他一個機會,一個他可以借此進入朝堂的機會,但之後如何發展,都全看他自己。可這個機會,又是如何難得,顧文清心中自語,他一直以來等待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


    “多謝陛下,草民定當竭盡全力,不讓陛下失望。”顧文清深深低頭,頭顱抵在書房的地麵上,無比恭敬感激的順服,這一刻,他雖然還能維持些許表麵的冷靜,但實際內心已經如沸騰的岩漿般,滿是激動和感激了。


    為人臣子,受君差遣,將他們滿腹才思發揮出來投效於君王,正是他們這些學孔孟之道的文臣一生所願。所謂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他們日夜苦學、懸梁刺股,不就是為了得帝王青眼,將一身抱負施展。


    玄淵隨意應了一聲,顧文清雖然才幹足夠,但到底還是太年輕,真正要他成長起來足夠為他所用,還需要一段時間。目前,就讓他先曆練著吧,反正玄淵已經決定,這個世界會待得久一點。


    “盯一下朝堂之上沈家的黨羽。”留下這句話,玄淵便轉身離開了顧府,如他來時那般,沒有引起顧府眾多仆從的注意,閑庭信步一般的漫步離開了顧文清的小院,腳尖輕點縱身躍起重新迴到院牆外。


    玄淵是如來時那般直接離去了,沒有引起半點旁人的注意,但書房中跪伏在地麵的顧文清卻久久沒有迴神,他確實頗有才幹,心智謀略皆屬上乘,可此時太過年輕,又缺少曆練,今日所見實在讓他心中忐忑,難以平靜。


    “沈家……看來陛下果然是不會再容忍拉黨結派的沈家了,這倒也是,沈半朝這樣的名號都暗地裏流傳了出來,沈家,實在是這幾年太順風順水,忘了臣子的本分了。”顧文清倒抽了一口冷氣,低聲喃喃自語著。


    不過雖然心中知曉陛下打算對沈家出手,他卻並無兔死狐悲之感,一是沈家所為確實逾越,二卻是,陛下還是對沈家容情的,否則他不會從朝堂上沈家黨羽下手,而是直接對沈家滿門下手了。


    玄淵走了許久後,顧文清才慢吞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環視他這破落得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繕過的書房,看著書桌上陳舊的、不知翻過多少遍的古書,看過那些此等的筆墨紙硯,仿佛等看到昔年他在此潛心苦讀時的場景。


    少年壯誌不言愁,可過了少年意氣風發之時,壯誌未酬,卻才是擺在麵前最深的絕望。但好在,今日終於得獲良機,有望一展抱負。


    顧文清長長的歎了口氣,走到書桌旁,將那份他夙興夜寐,花費了好些時日寫就的策論拿起,輕輕在手中撫『摸』。


    這份策論凝聚了他莫大的心血,原本就是要想辦法送出去獲取名聲搏一把的,這原本是他的計劃,希望能以這份策論得到貴人青睞,可事情比他想得要順利,策論還未呈上,陛下已經給了他夢寐以求的機會。


    歎息了一聲,顧文清選擇了將這份策論收好,日後再尋機會呈遞給陛下,這份策論中所寫的正是月前黃河大水後賑災修堤的方法,乃是他潛心所做,凝聚了無數心血,自覺可解黃河水患之難題。


    “陛……宴公子。”看著玄淵輕描淡寫的越過院牆從顧府翻了出來,原本急得冒火,快要等不及的玄淵出來想要衝進沈家的人侍衛們簡直是喜極而泣,差點就喊出了真正的敬稱。


    玄淵擺了擺手,這些侍衛才算是稍稍恢複冷靜,朝玄淵恭敬行禮:“宴公子,接下來我們往哪裏去?”他們暗地裏祈禱,隻求陛下可別又不走大門直接跳門進哪家府邸中。


    抬頭看了眼天『色』,玄淵便說道:“有些乏了,找家茶樓暫歇一會兒吧。”玄淵伸手探進袖子裏,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交給一名侍衛,淡淡道,“交給暗地裏跟著的侍衛們,叫他們將紙上所寫的人帶迴宮中。”


    這種找人的事情,也並非要他本人親自出馬,若非顧文清日後是宴君賢手下第一能臣,玄淵也不一定會親自來顧府。


    “是,小的這就將您的吩咐傳達下去。”接過紙條的侍衛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入了胸口衣襟的夾層中,朝玄淵拱手行禮後,才轉身七拐八繞的離開了。


    等他離開後,玄淵便帶著人前往東城區的茶樓。龍源茶樓是東城最好的一座茶樓,地段極好,樓高三層,各種珍貴的好茶都可以在此處找到,是許多愛茶者愛來之地。


    三樓竹字號的包間中,玄淵獨自一人坐在窗邊,其餘跟來的侍衛們都守在這間包間之外,而包間兩側的房間,也盡數被包下,侍衛們小心謹慎的不讓任何人靠近。


    包間中的窗戶半開著,從三樓往下看去,正好能看見東城門通往此處的大道,每日來往皇都的人數不勝數,這條大道上行人絡繹不絕,大道兩旁街道不可枚舉,熙熙攘攘一片,好一番熱鬧場景。


    玄淵倚靠在窗欄邊,桌上漂浮著蒙蒙霧氣的茶水半滴不動,他垂眸看著下方大道上熙熙攘攘經過的人群,眼神莫測,似是流轉著無盡深沉眸光。


    “宿主,你在看什麽?”0617敏銳的察覺到宿主心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由憋住心頭的慫,勇敢的開口關心道。


    玄淵目光依舊落在樓下熙熙攘攘、人間百態的人群上,他神情淡漠,目光冷然:“我隻是在想,這些人原主放棄自己轉世的機會發布一個個任務,到底是對還是錯。”


    0617:“啊?”小千世界的原住民發布任務,宿主完成任務賺取積分,這一直是主神空間的規則,規則怎麽會有錯呢?


    “前兩個原主暫且不提,單隻說這個原主,他要當真正的帝王……可是他是否有想過代替他的人有沒有這個能力做好一個帝皇,能讓這個國家繼續繁榮安平下去?又是否想過,他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守護這個天下?”


    玄淵垂眸,喃喃自語:“我承認宴君賢算不得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帝皇,但除了耽於男女之情,除了對沈家手段太過,他確實將大慶朝打理得井井有條。在這一點上,原主真以為取代了宴君賢,他就能做到這一切?”


    “是不是付出了魂飛魄散這樣的代價,無論什麽心願都能實現?哪怕這個心願會間接影響到數以百萬人計的生死?是不是隻要有人舍得自己的輪迴,就能將這天下顛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主神到底為什麽要與這些許下心願的人合作?主神空間所做的事情,真的是順應天道的嗎?


    以玄淵來看,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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