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楊鎮每天就是陪父親照顧爺爺,迴家照顧母親,平淡的生活讓他更加充實,陌生感也在一點點消除。


    有了白貓的陪伴,楊母明顯多了一些寄托,精神狀態越來越好,身體也在逐漸恢複,也讓他安心不少。


    白天楊鎮繼續陪伴著爺爺,所剩的時光不多了。


    爺爺是個上過戰場的老兵,從小到大給他的感覺就是特別嚴肅,很少能看見笑臉。


    老人到了年老的時候,話反而比年輕的時候多了不少,這些日子給楊鎮講述了不少年輕時的故事。


    這時他才知道爺爺曾經是個戰鬥英雄,得到過一等功。


    爺爺一臉唏噓,“戰場太慘了,我們兩百多個一起去的弟兄最終隻活下來了七個,其中有三人隻能算迴來了半個。”


    楊鎮心中戰爭不再像影視作品裏那麽讓人熱血沸騰,換之而來的是殘酷與血腥。


    秋風蕭瑟,凜冬將至。


    爺爺病情惡化需要住院觀察,臨走前爺爺偷偷的告訴楊鎮,這次他恐怕走不出醫院了。


    又是一個夜晚,天上的月亮亮的有些詭異,好像散發著一種像霧氣般的光波。


    床上陷入沉睡的楊鎮,又夢到了那個圓球,那一片白色光霧和外界的月光一模一樣,耳畔傳來的話語清晰了不少。


    “迴歸將至,阻隔緩衝開始,一個晦朔後。”


    “最後的緩衝……別忘了……遺忘……就是消亡……”


    突然從夢中驚醒的楊鎮出了一身冷汗,怎麽迴事,什麽迴歸,阻隔?晦朔是指一個月嗎?


    同一時間,輝月集團研究所總部。


    “古博士,根據衛星的監測,我們即將進入一個特殊的區域。”一個研究員向古萬鬆做著工作匯報。


    “古博士,這個特殊區域極其古怪,要不是月亮接觸它發出特殊的光波,我們還很難發現,就好像月亮把一種我們看不見的能量轉化過後呈現在了我們麵前。”另一個研究員補充道。


    聽完兩個研究員的匯報,一個很有威嚴的老者緩緩開口,“十幾年前科學周刊上曾出現過一篇文章,說咱們所在的星球很快會進入一個特殊的能量帶,當時大家都認為是無稽之談,沒想到真的會有這種地方。”


    “這種光波對我們有什麽影響嗎?”古萬鬆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種光波會帶來什麽變化。


    “據目前的表現來看,會對通訊信號之類的造成嚴重的影響。隨著越來越接近可能會完全阻斷通訊,另外會對電子設施造成很大的幹擾,至於會不會使電子設施完全失靈尚不能確定,除此之外的影響暫時未知。”


    古月看著平板上麵的數據快速分析出了結果。


    “什麽!完全阻隔通訊?”


    “電子設施可能會失靈?!”


    這下整個研究所都吃驚了,通訊信號完全失去一定會造成大麵積恐慌和失控。


    土地麵積遼闊的國家,沒有實時通訊信號,甚至連統一管理都很難做到。


    至於電子設施失靈,那更加嚴重,方方麵麵都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可以說人類現在的文明完全是建立在電子設施之上的。


    一旦電子設施全部癱瘓,小到民生,大到國防都會出現問題,更不用說醫療、科研這些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就是一種末日。


    “古博士,集團下令,所有普通研究所全部放棄,所有的東西轉移到各地一級研究所,另外一級研究所允許自理。您即將接受委派。”


    輝月集團的反應迅速無比,報告剛傳遞上去,新的指令就下達了。


    指令的到來讓研究所頓時忙碌起來,隻是每個人都顯得憂心忡忡。


    不光是這裏,全世界所有知道這件事的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同的政權、組織、集團都在下達著一個又一個指令。


    江陽


    因為夢裏的事,楊鎮這些天很是不安,他隱隱感覺有什麽變化,卻又說不出來。


    一周後,一種突如其來的怪病打了全世界一個措手不及。


    很多人出現唿吸困難,頭暈,不停嘔吐,發燒的症狀,患者異常暴躁,嚴重的甚至會喪失理智。


    又過了一周,幾乎所有人都發現身邊的警備力量在不斷加強,同時通訊信號越來越差,有些聰明的人發現情況不對,開始偷偷囤積物資。


    離夢中所說的時間點隻差最後一周,發病的人越來越多,多到醫院都擺放不下,所有學校全部停課,單位停止工作,通訊信號已經完全斷掉。


    就在這一天,楊勇突然氣喘籲籲的找到楊鎮,告訴他爺爺快不行了。


    兩人匆匆趕到醫院,病床上的爺爺已經完全脫像了,食道癌,患者後期根本無法進食,伴隨著疼痛和饑餓讓患者備受折磨。


    爺爺喜歡吃燙的食物,因為年輕時曾在冰天雪地裏打仗,多次差點被凍死,冷怕了,燙的食物能讓他感到安心,最後卻要了他的命。


    彌留之際的爺爺呢喃著,渾濁的眼中淚水緩緩淌下,這是楊鎮第一次見到爺爺流淚。


    “長官……我不行了……


    我們這……這批老兵……快……快死完了……沒人再……記得……我們了……


    敵人沒了……孩子們……長大了……我們……贏了……”


    楊鎮緊緊握著爺爺的手。


    “爺爺,我記得,你跟我講的事我都記得,你在彈盡糧絕的時候赤手空拳搏殺三個敵人,最後從死人坑裏一點一點爬出來。”


    “炮火突襲中那個被炸掉半個頭顱的副排長,他說等打完仗迴去要把妹妹介紹給你,就為了讓你幫忙寫封家書。”


    “還有笑嗬嗬喊你小鬼的長官,雖然個子不高,卻是你最敬佩的人,盡管你當時不喜歡這個稱唿,可後來你自豪了一輩子。”


    “你信手而為拍攝的戰場英雄們的照片,多次被作為軍用雜誌封麵使用。”


    “還有我小時侯你教我的東西,你看像不像你搏殺敵人的樣子?因為你我從小就愛穿軍裝。”


    一隻手握著爺爺,一隻手比劃著,眼淚順著臉頰流淌,楊鎮像個傻乎乎的孩子一樣,爺爺的生命還是走向了終點,一直不斷張合的嘴也停止了顫抖。


    “爺爺,我記得,我都記得……”


    全屋的人都陷入沉默,隻有母親忍不住痛哭,父親雙目通紅,把手輕輕的搭在楊鎮的肩膀上。


    “別哭了,人死了,聽覺是最後失去的,爺爺聽得見,讓爺爺走的安心點。”


    因為是特殊時期,爺爺的葬禮很簡單,隻有家裏寥寥幾人,送到火葬場就迅速火化。


    迴到家呆呆的躺在床上,楊鎮還是忍不住的傷心,他小時候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一幕幕迴憶浮現在他眼前。


    “爺爺你看,這是什麽?”


    小楊鎮手裏拿著一隻死老鼠,一副獻寶的樣子,哪知爺爺雷霆大怒,拿來酒精給他洗手消毒之後就是一頓手板心,奶奶在旁邊一臉心疼卻又不敢上來勸,隻能來迴踱步幹著急。


    爺爺打完就黑著臉走了,奶奶心疼的摟了摟他,還不忘責怪他。


    “你呀,老鼠都是藥死的,身上還有細菌,中毒了怎麽辦?生病了怎麽辦?”


    楊鎮心中,奶奶是最溫柔的人,一輩子辛勞,還把好吃的都省給孩子吃,省給爺爺吃。當年爺爺被迫害的那些年,奶奶一個人咬牙養活了父親兄弟幾個實在是個偉大的妻子和母親。


    “奶奶,草莓你吃,可甜了。”


    小楊鎮捧著一捧草莓跑了進來。


    “奶奶不吃,草莓不好吃,你看連爺爺都不愛吃。”


    奶奶笑著推開喂到嘴邊的草莓。


    爺爺聽了奶奶的話也一臉嚴肅的表示草莓的確不好吃。


    “要不是看你愛吃,我早就把那片草莓鏟了,放著礙事。”


    其實楊鎮早就知道了,家裏院子中的草莓、葡萄、果樹都是爺爺特意給他弄迴來的,奶奶日以繼日的照料就是為了看他吃果子時開心的樣子。


    “奶奶,我來看你了。”


    二十幾歲的楊鎮,風塵仆仆的衝進病房,奶奶得了重病,下了病危通知書。


    臉色蠟黃的奶奶努力的睜開眼,眼睛瞪得圓圓的死死的盯著他不肯眨眼,萬幸這一次奶奶扛過去了。


    事後楊鎮問奶奶為何當時瞪著眼看著他時,奶奶笑著說:“我還以為我挺不過去了,怕以後看不到你了。”


    又是一個冬天,剛剛過完年,大年初二,急診病房內。


    “疼……我好疼……好難受……受不了……”


    奶奶無意識的呻吟著,這一夜楊鎮接替父親在病房裏做陪護。


    看著從不喊疼的奶奶這麽痛苦,他真希望奶奶少受點罪。


    半夜奶奶奇跡般的清醒了一會,醫生說過肝昏迷的患者很難清醒,還是那個眼神,奶奶瞪圓了眼睛看著病床邊陪著她的楊鎮,這一次奶奶沒有抗爭過死神,永遠的離開了。


    天上下著浠瀝瀝的小雨,楊鎮捧著奶奶的骨灰盒,走在通往墓地的漫長小道上。


    身旁的楊勇輕輕的說:“鎮兒,這下你徹底沒奶奶了……”


    楊鎮恍然從迴憶中驚醒,想起那場實驗,人死了,靈魂還能存在嗎?


    “爺爺,一路走好……願你和奶奶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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