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道奇古拙的麵上現出一抹苦笑,謂然道:“尊者雖氣質大變,詞鋒卻比數十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頓了一頓,繼續道:“想當年寧某人棒打鴛鴦,實無顏麵對天下人,今日又厚著臉麵來拖住尊者,請尊者放心,四位聖僧隻想你們一家隱退,絕無害焱公子之意。”


    此番說話充分表現出他道門大宗師的身份氣魄,並不諱言自己暗存機心,堵截祝玉妍去助焱飛煌,且不說廢話,以最謙虛的方式,向祝玉妍正麵宣戰。再看他的模樣,的確不是做假,是真的在為當年行欺世盜名,拆散碧秀心二人之事而悔過。隻觀他瞬間恢複的恬淡表情,可知心境修養幾乎已達道家自然無為、渾然忘我、致虛守靜的顛峰之境。


    相比起來,一旁的了空還算好一些,沉淪在這紅塵中的畢玄的精神層次明顯要低上一些。


    祝玉妍不屑與他們再廢話,但她更喜歡看到眼前幾人心境崩潰的畫麵,於是淡然道:“道兄胸懷果真非同尋常,竟可不顧顏麵,承認錯誤,難怪修為比當日更高。等玉妍的夫君勝過四大聖僧,我再與道兄動手也不遲。”


    三人皆是微微錯愕,他們對四大聖僧的信心就如祝玉妍對焱飛煌的信心那般強烈,若是讓祝玉妍看到焱飛煌慘敗,那對三人來說,也是件好事。


    四人就那樣卓然而立,望著遠處越來越黑的天際出神。


    四大聖僧。


    隻看四個禿頭及高深莫測的樣子,聽祝玉妍描述過帝心與道信長相的焱飛煌如何認不出來。另外兩僧中其一皮膚黜黑,身披單薄的灰色僧袍的老和尚,他個頭與焱飛煌相齊,瘦似枯竹,臉孔狹長,雙目似開似閉,左手木魚、右手木槌,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有道高僧風範。另一個身著灰色僧袍外披上深棕色的袈裟,身型高欣挺拔,額頭高廣平闊,須眉黑漆亮澤,臉形修長,雙目閃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憫人的慈祥臉相。


    焱飛煌凝望天際,夕陽在西方天際射出消沒前的霞光,染著數朵欲離難舍的浮雲,宛若凡間仙境。


    半晌後方淡然道:“四位大師是來找我喝茶的嗎?石之軒可是剛走!”


    四僧心中同時訝異,見焱飛煌在他們合力的精神的力量遙製下,依舊不受半點影響,他們自己卻已落於下風。隻因他們經過多年潛修,在一般情況下根本無法興起攻擊別人,訴諸武力之心。今趟雖說借口為天下蒼生,卻依舊是有違佛家之旨,生出無繩而縛的不好感覺,大大影響他們的禪心。而當年石之軒入佛門偷學武功,自創不死印發,後來四大聖僧曾聯手追殺石之軒,務要收迴他的武功,結果三次圍擊,仍給他負傷逃去。焱飛煌舊事重提,便是要反客為主。


    那枯瘦老僧前踏一步,以他低沉嘶啞,但又字字清晰,擲地有聲的聲音道:“老衲嘉祥,見過施主,聽妃暄不止一次說起施主深諳佛道之理,突有一問,不知施主可否賜教。”


    焱飛煌暗道那另外一位便是智慧大師了,這四人修為的確不簡單,竟在一瞬間就恢複禪心不動的境界,足見心誌之堅,於是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嘉祥道:“曇鸞大師曾作《往生論注》內裏曾有語:佛本因此起此莊嚴清淨功德者,見三界是虛偽相,是輪轉相,是無窮相,如蚇蠖循環,如蠶繭自縛。哀哉眾生,締此三界,顛倒不淨。欲置眾生於不虛偽處,於不輪轉處,於不無窮處,得畢竟安樂大清淨處,是故起此清淨莊嚴功德也。請問施主如何理解?”


    此語無非是說:佛之因此成就這些莊嚴清淨功德,是由於他看見三界是虛偽不實的,是六道輪轉的,是生死無窮盡的。有如屈伸蟲蚇蠖一伸一縮循環不止,又如蠶繭自縛。佛衷憫眾生,束縛在三界中顛倒不清淨,要救度眾生到不虛偽處,無輪轉處,不是生死無窮之處,得到畢竟安樂清淨之處,因此才成就此清淨莊嚴的功德。


    焱飛煌無論如何都迴答不好這個問題,若按正常理解,則他就成了執迷不悟,若歪曲扭解,在四個修為如此高的和尚麵前,也無意義,於是道:“吾聞佛門四僧中,以‘三論宗’嘉祥大師的‘枯禪玄功’稱冠,‘華嚴宗’帝心尊者的‘大圓滿杖法’居次,接而才輪到‘禪宗’道信大師的‘達摩手’和‘天台宗’智慧大師的‘心佛掌’,四位既是有備而來,在下就借此良機,領教一下佛門絕學。答你們一問,就請接我一招!”


    嘉祥枯稿的長臉不見絲毫情緒波動,木魚早給藏在袖裏,幹枯的兩手從寬闊的灰袍袖探出,右手正豎居上,左手平托在下,淡漠的道:“我們四人近二十年從未與人交手,早難起爭鬥之心。但事關天下蒼生,請恕貧僧得罪。”


    焱飛煌長劍連鞘,遙指嘉祥,發出波波勁浪,對抗嘉祥攝魄驚心的氣勢,隨後手腕一振,長劍發出一陣震嗚,答非所問地道:“‘三論宗’依《中論》、《十二門論》和《百論》等三論立宗,而《十二門論》中有雲:‘眾緣所生法,即是無自性,若無自性者,雲何有是法。’不知大師又如何理解這一句?”


    口中如是說,手上卻不停,長劍出鞘後化作一道白芒,流星般疾取嘉祥胸口的部位。


    旁觀幾位聖僧心內無不泛起一片慘烈的感覺,隻覺這一劍大有有撼嶽搖山之勢,不懼任何反擊硬架。


    嘉祥大師全身紋風不動,連衣袂亦沒有揚起分毫,但麵色卻轉為凝重。忽然枯瘦的右手從上立變為平伸,身體則像一根本柱般前後左右的搖晃,右手再在胸前比劃,掌形逐漸變化,拇指外彎,其他手指靠貼伸直,到手掌推進至盡,拇指剛好一分不差的按向焱飛煌的劍尖處。


    二人速度完全相反,嘉祥的每個動作均慢條斯理,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的‘慢’,卻剛好克製對手的‘快’,由此可見他緩慢的舉止隻是一種速度的錯覺,佛門玄功,確是驚世駭俗。


    “砰!”


    的一聲後,焱飛煌後錯半步,嘉祥連退兩步,麵色已轉駭然。要知道焱飛煌乍看隻是進手強攻的一劍,厲害處在能發揮全力,以高度集中和疾快的氣勁,以強攻強。其實真正玄妙處實在乎其千變萬化,可是嘉祥的‘一指頭禪’,已達大巧不工的層次,完全看穿焱飛煌的來勢及後招,哪知劍指交擊的瞬間,焱飛煌的森寒真氣,竟破開嘉祥好似汪洋般的佛家博大淵深的真氣,閃電般沿劍尖直刺入嘉祥的經脈之內,強如嘉祥亦迴不過氣來,給他的浩瀚真氣如脫僵野馬般在體內走了至少兩圈,方壓住。


    世間萬事萬物,是眾多因素和條件結合而成的產物,叫‘緣起’,離開眾多因素的條件就沒有事物是獨立不變的實體,叫‘性空’。即緣起事物的存在便是性空,不是除去緣起的事物而後說空。緣起法無自性便是畢竟空,但為隨順世俗的常識,而說有緣起的事物,把緣起和性空統一起來,這便是中道。因此,不離性空而有緣生的諸法;雖有緣起的諸法,也不礙於畢竟空的中道實相。


    焱飛煌的四句正是指四大聖僧有悖自然常規,非要他隱退不可,他自然自恃從為做過損人利己之事這一點,四大聖僧聽後亦是為之語塞,但看他們的模樣,是絕不會退縮的。


    帝心尊者雙手合什,道:“施主對佛理的理解,讓我們幾個老禿頭汗顏,問題就免啦,讓我等見識一下施主天下無雙的劍法吧!”


    智慧大師亦低喧佛號,柔聲道:“請施主出招!”


    瞬間,四僧默契分開站立,一派安詳自得的樣子,氣氛頓轉肅穆莊嚴,配合著他們靜如淵嶽,莫測高深的行藏,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焱飛煌搖頭失笑,歎了句:“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


    後又道:“焱某人有一套為親人朋友所創劍法,一直沒機會使出來,今日就請四位大師賜教。第一式‘仙劍蕩’乃守勢,請出手!”


    帝心尊者高喧佛號,不知何時禪杖已到了他手裏,同時翻騰而起,來到焱飛煌前方上空處,連杖掃來,道:“施主若能皈依我佛,該有多好,為何偏偏要與李唐作對。”


    焱飛煌哈哈一笑,長劍連鞘隨意橫擋,道:“焱某人理想的國度,想必師妃暄已描述給四位,他既然做不到,我自然就要自己來了。”


    兩人的移形換位,就如幽林鳥飛,碧澗漁跳,都是那麽全發乎天然,渾然無痕。


    帝心尊者的‘大圓滿杖法’,講求的是‘隨處作主,立處皆真’自由圓滿的境界,從無而來,歸往無處。無論對方防守如何嚴密,他的大圓滿杖仍可像溪水過密竹林般流過。若焱飛煌隻能擋格,那他將可展開杖法,無孔不入,無隙不至的以水銀瀉地式的攻擊,把焱飛煌的鬥誌信心徹底消毀。


    焱飛煌的表現一如預測,帝心尊者的大圓滿杖倏地爆起漫天杖影,往焱飛煌攻來。


    ‘仙劍蕩’驟起,帝心尊者驚駭地發覺焱飛煌的招數不但不帶半點殺氣,更是雜亂無章,細看下去才發覺這一招的妙處,焱飛煌每出一劍,手腕都隨之輕扭,劍勢實際上是借力打力的。而帝心尊者力道兇猛、去勢刁鑽的杖法皆被一一蕩開,果真對得起這招的名字。


    “叮當”之聲不絕如縷,十幾聲清脆的劍杖交擊之聲過後,杖影散去。


    帝心尊者柱杖而立,焱飛煌長劍則握到臂後,二人雙目精芒閃爍,互相催迫氣勢,方圓十丈內登時勁氣橫空,寒氣迫人。


    道信在一旁低吟道:“施主比我們想像中的更見高明,貧僧佩服,剛剛那一晃即逝的女子可是祝後的女兒?”


    嘉祥低吟道:“我們幾個老和尚並非世俗之人,但也知上位者要為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做一個好榜樣,施主的生活作風實是……”


    他說的的確是事實,焱飛煌亦沒反駁,道:“古往今來,有多少後宮是荒yin奢糜的,焱某人這方麵的確不能給百姓做榜樣,但我何時說過我要做皇帝了?”


    四大聖僧同時愕然,道信道:“那施主為何還要繼續留在這紅塵中呢?”


    焱飛煌微微一笑,沒有答他,低喝一聲:“下一招‘寒劍冷’,哪位大師來接?”


    嘉祥前踏一步,低吟道:“枯如乾井,滿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現。施主太執著啦,請允許老衲耍賴!”


    他開口時,手上已經開始動作,右手由左向右橫比,左手由下而上縱比,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十’字。說完整句話後,‘十’字正好畫完。


    ‘寒劍冷’與‘仙劍蕩’完全相反,講究的全力攻擊。焱飛煌灑然一笑,長劍發出比地上積雪還要奪目的白色寒芒,硬生生刺入嘉祥大師雄渾的氣勁狂颼中,印鋒精準無誤的刺在他胸前比劃出來的‘十’字正中處。


    氣勁交擊,卻沒有半絲聲音。


    “砰!”


    氣勁橫瀉,泥屑翻飛。


    焱飛煌肩膀微晃,嘉祥再退一步,蒼老的麵上浮現一絲紅暈,旋有沒去。


    實際上焱飛煌的長劍雖剌中嘉祥的虛空十字,卻有投水進一個乾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的感覺,旋即枯井忽然變成驚濤裂岸的大海汪洋,還如長堤崩潰的朝他狂湧過來。麵對佛門絕學,焱飛煌爆發出森寒的先天劍氣,以硬碰硬,生生迫退嘉祥。


    智慧大師動都未動,身形已前欺兩丈,眉目低垂,誦道:“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施主小小年紀得成先天劍氣,實是難得。”


    邊說邊拍出一掌,看似沒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沒帶起半分勁氣狂風,可是修為如焱飛煌卻知對方已到大巧若拙的至境,無論作何閃躲退避,仍逃不出佛掌的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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