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廖星鬥忙碌不停沈磊似無事人一樣隻在遠處觀看，這不是他怕什麽，而是真不懂冶煉，擠在前麵隻有幹擾別人，至少沒有好處。
這點他見到過不少生產場麵，對此禁忌比較了解。加上今天是第一爐試生產，場麵更加混亂些，不似過段時間操作工人各就各位，什麽時間幹什麽都清楚明確。不會再如現在工人們擠來擠去要人大聲指揮，所以就不趕上前添亂了。
人沒上前心裏卻一直牽掛麵前的小高爐，沈磊此時的腦海更加如怒海狂濤般不平靜。萬曆四十年魂穿過來，現在已經是四十四年底邊，終於建成一爐可出近二噸鐵的小爐子。屬於自己這些年來所有努力的最高峰了，讓他怎不百感交集。
小高爐從清晨點火開始沈磊就來到現場，今天所有在場的人大多與他一樣基本上來了就沒有離開。連飯菜也是沈磊吩咐紡織廠食堂帶做送來的，隻是今日菜肴很好眾人仍都食不知味。而這原因乃是在場的不是新培養的操作工人、就是為這項目出力的研究小組成員。
即便是他們之前不知道這爐子的神奇，也讓廖星鬥常發出的驚歎聲給教育了。他們從廖星鬥口中知道佛山冶煉的場麵，再對比眼前的爐子，沒對比就沒有概念，一對比才知差距。所以他們想不知道這爐子的不凡也不行，而這爐子是他們一起建造的或參加操作的，今日試爐豈能不激動萬分。
出鐵水時已近黃昏，看到鐵水歡暢流入接鐵水的襯砌耐火磚的鐵鬥廖星鬥興奮之情達到了高潮。他也算是技術達人，一方麵靈性悟性好，另一方麵也是對自己入行事業的熱愛，工作時積極、主動、認真。這才讓他短短幾年水平超過十幾二十年以上工齡的老師傅，做到每一爐產質量都穩定高品質。
但他也是有自尊的，被黑心師傅壓榨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寧肯背井離鄉也要掙脫出來。而他的機會也好，正巧遇上曉英，那百兩報酬要價一來是試試對方的誠心，二來他也無錢離開佛山去外地發展，心裏隻想一下有二三十兩足夠他在外地開個小鐵匠鋪起步足矣。
那知曉英一口答應反讓他有些不真實感，隻因心想自己家中父母還有兄弟照顧，光身一人上當又如何？就與賭博一樣覺得自己注小贏麵大，於是一狠心一跺腳連父母也不辭別，就跟著曉英來到了前口子村。
到這裏廖星鬥就覺得自己的贏麵更大了，因為此處不似深山黑礦，有被人圈禁幹活的危險。觀察下來覺得小老板待人和氣，待工人們報酬上與夥食上還比別的工場略寬幾分，午餐供應雖不是每日有葷已經比絕大多數老板好了。
在佛山的作坊裏幹活，這是大師傅的待遇，而他們這些學徒、小工基本上隻有節日才能見到葷腥。當然他現在是少數幾個一級待遇之人，每餐一葷一素一湯，以此看來完成任務百兩拿不到五十兩總是有的。
等彈簧鋼試驗出來真給一百兩銀子時廖星鬥的心動搖了，他覺得自己拿了銀子迴家娶妻生子後也辦不成什麽事。而這裏的老板年齡小做事公道外，尊重自己還懂技術，他的事業看來還會大發展。
自己拿著百兩就走，迴佛山難再入這一行，這些年所學白白荒廢，心實不甘。再看這裏老板氣魄大，發展趨勢好，隻拿百兩就走實在是因小失大，於是決定留下來幹活。
不過換個人大多數會百兩銀子照拿，再提出留下幹活。因為隻要在這裏幹活肯定會知道沈磊有心搞冶煉，而他手下根本沒有熟悉冶煉的人，更別說有多高水平。因而一百兩照拿沈磊仍然會將廖星鬥當寶貝，高薪依舊，一級待遇的夥食也不會變。
但廖星鬥受到黑心師傅壓榨心裏反而生出一股傲氣，認為這百兩銀子雖說事前約定拿之不算違約。但究其根底還是當時如獅子大開口，有點黑心敲詐之嫌了，於是提出願意從一開始就依打工結算工錢，並留下幹活。
廖星鬥此舉光明磊落，沈磊心裏十分高興，主要是對方的為人可靠才難能可貴。至於冶煉方麵他確需要對方這樣的高手，但技術工人還是能請到的，可靠不可靠不大好分辨。
當然廖星鬥留下後，為留住他的根沈磊將彩蓮許配給了他。其實對彩蓮沈磊他也是為難，雖知道她也是受迫奉命行事，但道理上明白心裏是不大想見到她。現在安排在紡織廠倒是適應，也當了個小負責人，歲數也不算小了，於是幹脆讓她嫁給廖星鬥了。
娶了彩蓮，分到一個小院，又有心愛的工作，廖星鬥怎不幸福滿滿、勁頭十足。托人捎迴家十兩銀子後更無愧疚，一直為建造小高爐忙碌著，現在高爐出了鐵水怎不激動。而且看到鐵水是真如泉水從出鐵口流出，而不是稠乎乎淌出，臉上不知覺間由上而下也大顆淚水奪眶而出，在黑灰塵犁出二道水溝。
看到鐵水他已經知道這次試爐已經成功，接下來僅是小小改進一下而已。因為現在流動的鐵水正如沈磊所言那樣純淨，應該雜質降低到極點。而這個成績雖不是他的，但他卻是參與了一切，這煉製時也全都由他指揮與掌握，應該也有個三分功勞，所以這個成功也是見證了他的能力，這才止不住熱淚奪眶。
不僅是廖星鬥一人狂喜流淚，褚阿六、牛阿浩、崔新根等參與方方麵麵研究或製造工作的人也是如此。這是因為其它研究出來的東西大多數慢慢成形，成功之前試驗好幾次，沒什麽懸念了。即便是五百噸級平海型船下水也是沒有懸念，場麵與份量也沒有小高爐重，因此下水時大家高興但不失控。
而小高爐牽涉到鐵礦石粉碎、燒結，煉焦等項目，僅規模在沈磊這裏一下占了三分之一。牽涉麵如此廣，而這些年運來的鐵礦石、煤，為建設冶鐵項目投下的錢加起來十萬多兩銀子已經投下去了，份量之重四五噸銀子建個銀爐子也差不多了，所以此時除沈磊外他們的心也是懸乎乎的。
不知覺間他們與沈磊已經是利益共同體了，在這裏他們享受一級工作餐，拿高薪受重獎。即便這也是他們自己努力加貢獻了聰明才智，但沒有機會褚阿六、崔新根大半還是普通木匠，掙到如今十分之一錢已經要慶幸今年走大運了。
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因沈磊才獲得如今地位，所以他們對小高爐成敗的關心超過沈磊本人。之所以如此他們覺得沈磊失敗還有幾萬畝地，不傷筋動骨，但從此不再擴展工業對他們不是好消息，因為他們的價值漸漸降低，甚至是有的人會變得普通。
小高爐成敗如此重要，更讓他們覺得擔心的是不開爐不確定是否成功。這方麵廖星鬥倒是不悲觀，他覺得再差也有佛山的水平，加上有成本優勢，基本上比佛山還賺錢，就是不一定一下成功。對廖星鬥之言他們雖然相信但關心則亂，臨時試驗還是揪心，聞知成功當然有些失態也正常。
最有信心當然屬沈磊，他不是掌握技術才信十足，而是知道大方向不錯就行，最多浪費些錢而已。最關鍵是時間還有，大不了再投入幾萬兩銀子與一年時間，也就是說他有決心與底氣才不擔心。
這不是他此時不興奮，第一爐就成功當然異常開心。特別是他準備好打一場持久戰，不料一個衝鋒就解決了戰鬥當然沒有壞處，肯定會慶幸敵人堡壘並不堅固或自己的戰術正確。
沈磊沒有與其他人那樣欣喜若狂的另一個原因是，艱難的一步雖跨出，可惜這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小高爐最多隻有年產一千噸的能力。一個農莊的農具最好也要超過一噸鋼鐵，所以他看到了成功更記得缺口，因為這個產量實在不夠用。
何況現在煉出的鐵什麽質量還不清楚，可再好也隻是打製農具與劣質兵器的貨，要煉出更優質的鋼才算這一大步成功跨出。因為有更長遠計劃與清醒認識，沈磊在其他人激動到有點失態時仍然微笑看了看熱鬧場麵，沒有走向爐前進一步觀看出鐵水，而是吩咐食堂送夜餐後悄然離開現場迴了家。
次日沈磊聽取了差不多忙到半夜，真乘熱打鐵將剛鑄成的鐵錠打製農具、刀具等試驗的廖星鬥匯報結果。聽到至少比廣鋼好一成沈磊立即宣布將頒發特等獎給他，參與相關研究與建設的人也會重獎。
成功的消息讓參加今日特別召開碰頭會的各有關部門負責人大喜，小高爐成敗多少牽涉眾人利益，現在重獎在座人人有份豈不再度大喜。
不過這次碰頭會後冶煉上隻剩下廖星鬥獨自舞大刀了，因為既要培訓新工人準備日夜連續開爐生產。另外還要試驗提高質量，特別是利用石墨坩堝炒鋼的辦法別人插不上手。
(本章完)
這點他見到過不少生產場麵，對此禁忌比較了解。加上今天是第一爐試生產，場麵更加混亂些，不似過段時間操作工人各就各位，什麽時間幹什麽都清楚明確。不會再如現在工人們擠來擠去要人大聲指揮，所以就不趕上前添亂了。
人沒上前心裏卻一直牽掛麵前的小高爐，沈磊此時的腦海更加如怒海狂濤般不平靜。萬曆四十年魂穿過來，現在已經是四十四年底邊，終於建成一爐可出近二噸鐵的小爐子。屬於自己這些年來所有努力的最高峰了，讓他怎不百感交集。
小高爐從清晨點火開始沈磊就來到現場，今天所有在場的人大多與他一樣基本上來了就沒有離開。連飯菜也是沈磊吩咐紡織廠食堂帶做送來的，隻是今日菜肴很好眾人仍都食不知味。而這原因乃是在場的不是新培養的操作工人、就是為這項目出力的研究小組成員。
即便是他們之前不知道這爐子的神奇，也讓廖星鬥常發出的驚歎聲給教育了。他們從廖星鬥口中知道佛山冶煉的場麵，再對比眼前的爐子，沒對比就沒有概念，一對比才知差距。所以他們想不知道這爐子的不凡也不行，而這爐子是他們一起建造的或參加操作的，今日試爐豈能不激動萬分。
出鐵水時已近黃昏，看到鐵水歡暢流入接鐵水的襯砌耐火磚的鐵鬥廖星鬥興奮之情達到了高潮。他也算是技術達人，一方麵靈性悟性好，另一方麵也是對自己入行事業的熱愛，工作時積極、主動、認真。這才讓他短短幾年水平超過十幾二十年以上工齡的老師傅，做到每一爐產質量都穩定高品質。
但他也是有自尊的，被黑心師傅壓榨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寧肯背井離鄉也要掙脫出來。而他的機會也好，正巧遇上曉英，那百兩報酬要價一來是試試對方的誠心，二來他也無錢離開佛山去外地發展，心裏隻想一下有二三十兩足夠他在外地開個小鐵匠鋪起步足矣。
那知曉英一口答應反讓他有些不真實感，隻因心想自己家中父母還有兄弟照顧，光身一人上當又如何？就與賭博一樣覺得自己注小贏麵大，於是一狠心一跺腳連父母也不辭別，就跟著曉英來到了前口子村。
到這裏廖星鬥就覺得自己的贏麵更大了，因為此處不似深山黑礦，有被人圈禁幹活的危險。觀察下來覺得小老板待人和氣，待工人們報酬上與夥食上還比別的工場略寬幾分，午餐供應雖不是每日有葷已經比絕大多數老板好了。
在佛山的作坊裏幹活，這是大師傅的待遇，而他們這些學徒、小工基本上隻有節日才能見到葷腥。當然他現在是少數幾個一級待遇之人，每餐一葷一素一湯，以此看來完成任務百兩拿不到五十兩總是有的。
等彈簧鋼試驗出來真給一百兩銀子時廖星鬥的心動搖了，他覺得自己拿了銀子迴家娶妻生子後也辦不成什麽事。而這裏的老板年齡小做事公道外，尊重自己還懂技術，他的事業看來還會大發展。
自己拿著百兩就走，迴佛山難再入這一行，這些年所學白白荒廢，心實不甘。再看這裏老板氣魄大，發展趨勢好，隻拿百兩就走實在是因小失大，於是決定留下來幹活。
不過換個人大多數會百兩銀子照拿，再提出留下幹活。因為隻要在這裏幹活肯定會知道沈磊有心搞冶煉，而他手下根本沒有熟悉冶煉的人，更別說有多高水平。因而一百兩照拿沈磊仍然會將廖星鬥當寶貝，高薪依舊，一級待遇的夥食也不會變。
但廖星鬥受到黑心師傅壓榨心裏反而生出一股傲氣，認為這百兩銀子雖說事前約定拿之不算違約。但究其根底還是當時如獅子大開口，有點黑心敲詐之嫌了，於是提出願意從一開始就依打工結算工錢，並留下幹活。
廖星鬥此舉光明磊落，沈磊心裏十分高興，主要是對方的為人可靠才難能可貴。至於冶煉方麵他確需要對方這樣的高手，但技術工人還是能請到的，可靠不可靠不大好分辨。
當然廖星鬥留下後，為留住他的根沈磊將彩蓮許配給了他。其實對彩蓮沈磊他也是為難，雖知道她也是受迫奉命行事，但道理上明白心裏是不大想見到她。現在安排在紡織廠倒是適應，也當了個小負責人，歲數也不算小了，於是幹脆讓她嫁給廖星鬥了。
娶了彩蓮，分到一個小院，又有心愛的工作，廖星鬥怎不幸福滿滿、勁頭十足。托人捎迴家十兩銀子後更無愧疚，一直為建造小高爐忙碌著，現在高爐出了鐵水怎不激動。而且看到鐵水是真如泉水從出鐵口流出，而不是稠乎乎淌出，臉上不知覺間由上而下也大顆淚水奪眶而出，在黑灰塵犁出二道水溝。
看到鐵水他已經知道這次試爐已經成功，接下來僅是小小改進一下而已。因為現在流動的鐵水正如沈磊所言那樣純淨，應該雜質降低到極點。而這個成績雖不是他的，但他卻是參與了一切，這煉製時也全都由他指揮與掌握，應該也有個三分功勞，所以這個成功也是見證了他的能力，這才止不住熱淚奪眶。
不僅是廖星鬥一人狂喜流淚，褚阿六、牛阿浩、崔新根等參與方方麵麵研究或製造工作的人也是如此。這是因為其它研究出來的東西大多數慢慢成形，成功之前試驗好幾次，沒什麽懸念了。即便是五百噸級平海型船下水也是沒有懸念，場麵與份量也沒有小高爐重，因此下水時大家高興但不失控。
而小高爐牽涉到鐵礦石粉碎、燒結，煉焦等項目，僅規模在沈磊這裏一下占了三分之一。牽涉麵如此廣，而這些年運來的鐵礦石、煤，為建設冶鐵項目投下的錢加起來十萬多兩銀子已經投下去了，份量之重四五噸銀子建個銀爐子也差不多了，所以此時除沈磊外他們的心也是懸乎乎的。
不知覺間他們與沈磊已經是利益共同體了，在這裏他們享受一級工作餐，拿高薪受重獎。即便這也是他們自己努力加貢獻了聰明才智，但沒有機會褚阿六、崔新根大半還是普通木匠，掙到如今十分之一錢已經要慶幸今年走大運了。
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因沈磊才獲得如今地位，所以他們對小高爐成敗的關心超過沈磊本人。之所以如此他們覺得沈磊失敗還有幾萬畝地，不傷筋動骨，但從此不再擴展工業對他們不是好消息，因為他們的價值漸漸降低，甚至是有的人會變得普通。
小高爐成敗如此重要，更讓他們覺得擔心的是不開爐不確定是否成功。這方麵廖星鬥倒是不悲觀，他覺得再差也有佛山的水平，加上有成本優勢，基本上比佛山還賺錢，就是不一定一下成功。對廖星鬥之言他們雖然相信但關心則亂，臨時試驗還是揪心，聞知成功當然有些失態也正常。
最有信心當然屬沈磊，他不是掌握技術才信十足，而是知道大方向不錯就行，最多浪費些錢而已。最關鍵是時間還有，大不了再投入幾萬兩銀子與一年時間，也就是說他有決心與底氣才不擔心。
這不是他此時不興奮，第一爐就成功當然異常開心。特別是他準備好打一場持久戰，不料一個衝鋒就解決了戰鬥當然沒有壞處，肯定會慶幸敵人堡壘並不堅固或自己的戰術正確。
沈磊沒有與其他人那樣欣喜若狂的另一個原因是，艱難的一步雖跨出，可惜這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小高爐最多隻有年產一千噸的能力。一個農莊的農具最好也要超過一噸鋼鐵，所以他看到了成功更記得缺口，因為這個產量實在不夠用。
何況現在煉出的鐵什麽質量還不清楚，可再好也隻是打製農具與劣質兵器的貨，要煉出更優質的鋼才算這一大步成功跨出。因為有更長遠計劃與清醒認識，沈磊在其他人激動到有點失態時仍然微笑看了看熱鬧場麵，沒有走向爐前進一步觀看出鐵水，而是吩咐食堂送夜餐後悄然離開現場迴了家。
次日沈磊聽取了差不多忙到半夜，真乘熱打鐵將剛鑄成的鐵錠打製農具、刀具等試驗的廖星鬥匯報結果。聽到至少比廣鋼好一成沈磊立即宣布將頒發特等獎給他，參與相關研究與建設的人也會重獎。
成功的消息讓參加今日特別召開碰頭會的各有關部門負責人大喜，小高爐成敗多少牽涉眾人利益，現在重獎在座人人有份豈不再度大喜。
不過這次碰頭會後冶煉上隻剩下廖星鬥獨自舞大刀了，因為既要培訓新工人準備日夜連續開爐生產。另外還要試驗提高質量，特別是利用石墨坩堝炒鋼的辦法別人插不上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