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商量好後,林老太和大隊長就向林拴柱家走去。


    其他人都留在家裏,隻帶著林明祥一人。


    林明祥的作用,是負責引開林拴柱。


    林老太和大隊長等在外麵,林明祥先進去找林拴柱。


    “祥子,你來了,找拴柱玩兒嗎?”


    院子裏,一個慈祥的老太太笑容滿麵的問道,她就是拴柱的媽。


    說是老太太,其實她比林老太要小多了,隻是因為生活困苦,外表早早就有了蒼老的痕跡。


    “九奶奶,我是要找拴柱……”


    林明祥有些不太敢看她的眼睛,現在的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一向敬愛的長輩。


    他都這樣,拴柱這個當事人就更可想而知了。


    所以,不告訴他這件事,也許真的對他更好吧……


    林明祥走到林拴柱的房間,就見他正趴在桌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書,都沒有留意到有人進來了。


    “拴柱……”林明祥心情異常複雜的喊了一聲。


    拴柱這麽早就開始又一輪複習了嗎?


    林拴柱這才抬頭:“祥子,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你玩,你怎麽這麽早就開始複習了?大過年的,怎麽不放鬆放鬆?過完年再複習也不遲啊。”


    林拴柱搖頭:“不行,學習這事,一鬆懈就提不起勁了。早一天複習,就能早一天掌握更多知識,有更多把握,這一次,我絕不能再失手了!”


    林明祥看著他充滿堅定的臉,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他張張嘴,問道:“你爸媽怎麽說,他們支持你複習嗎?”


    “當然支持了,你知道的,我爸媽最疼我了,當然不會反對。”林拴柱笑道。


    林明祥心裏更加複雜了,九爺爺九奶奶到底是怎麽想的?


    說他們不疼拴柱吧,絕對不是這樣的,從小到大兩人對拴柱怎麽樣,他都看在眼裏,比他爸媽對他要好多了。


    可在這件事上,兩人對拴柱又讓人不敢苟同。


    他本來還覺得拴柱該知道真相的,現在卻不確定了,還是先瞞著吧。


    “拴柱,走,去我家去,給你看我和大丫的筆記,你覺得什麽有用都拿走。”林明祥換了一個借口。


    看拴柱這個樣子,用玩兒的借口肯定支不開他了,隻能假借學習筆記的名。


    “祥子,真夠意思!等我明年考上大學,一定請你去國營飯店吃飯!”林拴柱眉開眼笑道。


    林明祥心道,不用等明年,你馬上就得請我吃飯。


    兩人勾肩搭背的走了,院裏的拴柱媽一點兒也沒察覺不對勁,笑嗬嗬的看著他們的離開。


    兩人一走,不遠處的大隊長和林老太立即就進了門。


    “大隊長,三嫂子,你們怎麽來了啊?”拴柱媽連忙迎過來。


    大隊長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他知道,老九夫妻倆一直都不容易,不僅是因為家裏困難,還因為子嗣艱難。


    當年兩人結婚,遲遲生不了孩子,急得團團轉,還去醫院瞧了,說是不管男方還是女方都有點兒問題,比尋常人難很多。


    兩人都吃著藥,生活更加捉襟見肘了,可孩子還是沒有音信。


    在農村,沒有孩子的人難免會被人瞧不起,兩人聽了不少閑言碎語,對孩子的執念更重。


    就在大家都以為兩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突然傳來了喜訊。


    那時兩人都已經三四十了,這個年紀懷孕生子,可是很危險的,就有人勸他們不要留。


    可拴柱媽不聽,堅決要生下孩子,誰也勸不動。


    拴柱爸也左右為難,態度搖擺不定。


    最後,還是留下了孩子,生下了拴柱。


    拴柱出生後,兩口子真的是如獲至寶,雖說是窮苦人家,卻如珠如寶的對待著,從來沒叫拴柱吃過一點兒苦。


    本來是想起名“天賜”的,寓意老天爺賜給他們的孩子,可是又怕這個名字太大壓不住,於是就起名“拴柱”,同“拴住”,寓意著把孩子拴住、留住,什麽災病都不能把他搶走。


    而現在,他們竟然真的想把孩子一輩子“拴”在身邊……


    他不能看著他們做錯事。


    大隊長緩緩開口:“通知書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拴柱媽一下子僵在原地,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林老太目光複雜,看她的反應,未嚐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錯的,可還是這樣做了……


    老林家,林明祥一直東拉西扯,盡量的拖延時間。


    好在林拴柱沒有察覺,也不急著迴去,雖然心心念念複習,但這點兒時間還是不急的。


    直到林老太迴來,林明祥才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然後急切的用眼神詢問。


    林老太輕輕的朝他輕輕點了點頭,林明祥頓時喜形於色,滿心為兄弟開心。


    “祥子,你怎麽突然樂成這樣?笑得傻乎乎的。”林拴柱奇怪道。


    “……我想到了開心的事兒,不行嗎?”林明祥瞪他一眼,他忙前忙後的為這家夥著想,他倒好,還說他傻。


    “行,行……”


    之後林明祥就沒有再想方設法留林拴柱,林拴柱抱著厚厚的筆記,興高采烈的迴了家。


    家中,爸媽都在。


    拴柱媽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也遊移著不敢看兒子。


    拴柱爸滿臉複雜的看著他,“迴來了?”


    “嗯!”林拴柱點頭,興奮道:“我剛去了祥子家,他把筆記都借給我了,很有用呢,等明年,我一定能順利考上大學!”


    拴柱爸的臉色更加複雜了:“拴柱,你就這麽想上大學嗎?”


    “當然了,誰不想上大學呢?”


    拴柱滿臉憧憬:“等上了大學,就能學到本事,以後做一個有用的人。”


    拴柱爸反駁:“種地不是本事嗎?沒有用嗎?”


    “當然有用,正是因為我們農民種地,大家才有糧食吃。”


    拴柱撓頭:“可是種地不掙錢啊,我想掙更多錢,以後讓爸媽你們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那麽辛苦。”


    拴柱不是一個感情很外露的人,這些話,他還是第一次說,說完還很不好意思。


    拴柱爸拴柱媽眼眶一下子濕潤了起來,拴柱媽更是繃不住哭了起來。


    兩人感動不已,同時心中湧起濃濃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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