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日後,李斯就沒聯絡過夏梨。


    他無數次的打開手機,想給這丫頭發送點什麽消息。


    卻停滯在了夏梨最後給他發的那條“看到了也不要迴我”麵前。


    李斯是普世價值觀裏那種優秀的孩子。


    但並非生來優秀。


    有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上,難免會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依照他原先的想法。


    這隻是一次普通的聖誕、普通的迴禮。


    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竟會直接上門。


    而且還是無意識的上門…口無遮攔的跟老板娘,也就是夏梨媽媽娘說了那麽多的話。


    就算夏梨遲鈍異常,李斯還是從她巨大的反應中察覺出來,老板娘恐怕已經跟她講過他的事情。


    當時的夏梨同學或許還沒察覺到上門的“江大學生”是他。


    否則從她之後落荒而逃的狼狽場麵來看。


    夏梨同學肯定沒勇氣在平安夜還大搖大擺的來送禮。


    她是看到自家店裏的蛋糕盒包裝才認出來的。


    這一切,李斯隻需要稍加思考,就可以全部理順。


    隻是縱使知曉了事情始末,他卻依舊沒想好接下去該做甚麽。


    一貫依賴的大腦,在這種關鍵時刻有些宕機。


    在詳細思考過後,李斯率先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夏梨不想見他。


    第二,但他想見夏梨。


    唯一解決的辦法是他去找夏梨。


    可基於第一條的結論,他強行去製造偶遇或者堵那丫頭,大抵隻會適得其反。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惹出這場事件的“罪魁禍首”,也可以說成是“幕後人”的陸以北。


    想要詰責這家夥的腹黑行為是一方麵,但無足輕重。


    更重要的是,他想跟陸以北坐下來談談關於夏梨的事。


    李斯不得不說,自從他上了大學後,還是有人將他弄得如此狼狽。


    恐怕他大學生涯裏最狼狽的遭遇,便是這一次了。


    然後,李斯發現他還是把生活想的太簡單。


    在第二天。


    他就遇上了更狼狽、更尷尬的事,而這起事件的締造者。


    依舊是,陸——以——北!!


    當抬起頭來,看到進入屋內的人是夏梨時,李斯的耳邊莫名響起來陸以北那輕飄飄的聲音。


    ——“誒跟我談夏梨?好麻煩喔,不如你們自己談好了…”


    陸以北從未跟他說過這句話。事實上,剛才李斯在手機上,問他到了嗎的時候,他的迴答還是“等外賣呢,馬上就上樓,記得先開空調”。


    可李斯,就是產生了這樣的幻聽。


    “夏梨同學…”


    李斯剛開口,看到夏梨已經側身。他深吸一口氣:“既然你來了,那趁這個時間,我有話想跟你說。”


    然後他看到夏梨行將抬腿。


    這丫頭又想跑。


    李斯苦笑。


    阻攔?堵門?


    這丫頭要是想跑的話,他怎可能攔得住。


    何況他不至於沒品到,非要攔著一個小姑娘,強行讓她聽完自己的告白。


    有時候的“迴答”,不一定是要說出來的,看行為就知道了。


    可。


    那丫頭想跑。


    卻又不知為何的,停了下來。


    “…喔。”


    她答應的聲音有點低,卻將視線認認真真的看向李斯:“你說。”


    李斯一怔,他暫時沒法想通這丫頭是冒著什麽樣的想法停下了她的腳步。


    但既然她願意聽,李斯也平靜了一下心情。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至少,她收了自己送的蛋糕…至少願意收。


    李斯有些緊張。人一旦緊張,就會想一些事情來使自己平靜——哪怕那件事情本身不具備某種美好的含義,卻也能給予自己邁向前的力量。


    他慣性的推了推眼鏡後,手卻沒有放下,隻是保持著動作,擋住了他半張臉。


    李斯不確保自己發言時,會不會臉紅的太難看。


    “抱歉…”


    他苦笑著先道歉:“太過於突然了,我原本想讓你自己發現…但貌似以我的能力,很難讓夏梨你察覺到,其實我喜歡…”


    縱使夏梨是個很遲鈍很遲鈍的丫頭,但是在對方沒感覺到他喜歡她的情況下,就去說一些“我有多麽多麽喜歡你”的話語,未免也有些太過於卑鄙。


    至少得讓這丫頭有點那樣的感覺才行。


    可,李斯還沒說完。


    “察覺到了。”


    夏梨將其打斷,她有些低聲細語,一丁點兒都沒有往常的風範。但說完這句後,惡狠狠瞪過去的那一眼,卻還是一如既往張牙舞爪的模樣:“不要把我當成笨蛋!”


    李斯一怔:


    “什麽時候?”


    他有點喜。


    察覺到了還樂意跟他同屏出現,這可是一件好事。


    夏梨:“昨天。”


    李斯:…


    悲。


    原來察覺到了後,就開始拒絕跟他同屏出現了。


    李斯再度深吸一口氣後,用極度平穩、安靜,幾乎是波瀾不驚的語氣開口。


    在夏梨看來,就像是平常時候給她們開會時一樣。


    但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夏梨下意識的連連後退。


    “對沒錯,夏梨同學,你很聰明。我喜歡你。”


    夏梨:…


    李斯蹙眉:“夏梨同學,別捂著耳朵。”


    夏梨:“我不。”


    李斯:“捂了也是白捂,你還是聽到了。”


    夏梨:“我沒聽到。”


    李斯歎了口氣,又深深的看著這個有些耍寶樣的小丫頭:


    “夏梨同學,請尊重我。就算拒絕,也給我個答複。”


    夏梨保持著抬起手臂,兩根手指塞進自己耳朵的姿態,在數十秒後,她才自暴自棄的將手臂一甩:“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你為什麽偏偏要喜歡我,喜歡別人不行嗎!付池明明說以前有很優秀的學姐跟你告白,你為什麽要拒絕人家,還說‘我不想談戀愛’這種理由…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李斯挺認真的聽完夏梨的抱怨後,才開口說道:


    “我就是因為遇見了你,所以才想談戀愛的。”


    夏梨愣了愣。


    隨後她走到椅子邊,悵然若失的靠在上麵,小小的臉蛋對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丫頭的反應讓李斯預感不妙。


    但她既然願意聽他說話,那他至少也得將她的答複聽完才行。


    她思考了好一會兒,一張小臉從緊繃、到含笑,到再緊繃,繼而才垂眸,看向李斯時,已經帶著微笑:


    “我很開心。”


    李斯:…


    “我在學生會很開心,就算工作很多也開心,跟你相處有時候會被搞得很生氣,但事後想想看還是很開心。一起欺負小付很開心,跟小付一起完成任務一起懟你也很開心。”


    夏梨像是坦白一般的說道:“聽你說喜歡我,我也很開心。雖然平常總數落你,但你很棒,被你喜歡我都感覺我自己是個很厲害的人了…很開心。我喜歡學生會,也喜歡你,還喜歡小付。”


    李斯輕輕的嗯了一聲,他仔細的聽著夏梨的迴答。


    絲毫沒有感覺到拳頭握緊,指尖發白。


    “雖然我是昨天才發現你喜歡我的,但發現後再往前想想的話…你有時很壞,但有時候真的又很好。”


    夏梨不太擅長由因找果,但是由果推因還是能行。


    也就是說,在知道了李斯喜歡自己的情況下,再去想以前發生過的事,像是一起去找北哥吃飯啊,烏鎮的明信片啊,迎新晚會啊,電影啊、還包括這次的聖誕禮物啊。


    溢出來的偏愛讓這些事件都變得有跡可循。


    舉例來說,“看電影”這件事,她原本是認為,喔老狐狸也要去白蹭人家動漫社的電影票啦。


    可現在再想想,原來是想跟自己一起才迴去的。


    嘿嘿。


    夏梨昨天睡得不好,她躲在被子裏偷笑。


    “你很好的那部分真的很好,但很壞的那部分也沒那麽差。”


    夏梨天真笑著,可愛的虎牙攀著嘴唇,她雙手撐在椅子上,雙腿一擺一擺的顯得很愉悅:“知道你喜歡我後,我真的有一種被很喜歡的感覺…嗯…,我也挺喜歡喜歡我的你…有點繞口。但大意就是,在知道你喜歡我後,我也有點喜歡你了。”


    李斯點點頭後。


    夏梨接下去的話語有些緊張,她小聲問:


    “我要是不能答應跟你在一起的話,以後咱們是不是不能見麵了?”


    這個問題,李斯也無法給出答案。


    他隻能迴答:“你要是因為害怕這個,而答應跟我在一起,那我寧願不要。”


    “我本來就沒答應跟你在一起。”夏梨撇嘴。


    李斯:…


    他沒想到,自己被拒絕的居然隨意與幹脆,甚至拒絕方的言語裏還有些不屑。


    夏梨手掌在椅子上一撐,她站了起來,大大方方的說道:


    “死狐狸。謝謝你喜歡我,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而是我不能去琴島,我要留在杭城。”


    說著,夏梨朝李斯舉起拳頭,她眼眸中帶著光,像是泛起來的些許眼淚。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發出滋溜的聲音:


    “來,跟我碰個拳,這事兒就當這麽過去了好嗎。以後不要不理我…”


    李斯的腦袋有點亂。


    被幹脆拒絕的眩暈餘韻還在,之後“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的告白便衝擊了上來。


    然後“琴島”、“杭城”之類的,讓即便是他,都有些無法理解。


    見李斯不肯碰拳,夏梨深感失望的垂下了手:


    “算了,不願理我也正常…但請你不要對自己失望,你沒有任何問題。”


    李斯還在思考,終於,他開口提出了個很關鍵的問題:


    “為什麽要去琴島?”


    夏梨一怔,反問:“你不是琴島人嗎?”


    李斯:“對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夏梨更怔:“那結婚了不得去琴島嗎?”


    李斯:…


    “結、結婚!?”


    不是,夏梨同學?這才剛剛說上喜歡呢,你就直接整結婚去了?


    看著李斯驚愕的模樣,夏梨杏眼兒瞪得圓圓的:


    “難道你不是想跟我結婚嗎??”


    “當然…不對,想是想的…”


    李斯想說“當然不是”。


    還好盡快閉嘴。不是不想,是沒想過…廢話,告白這關還沒過呢,就想著以後孩子叫什麽名字了是吧?


    …但,結、結婚!?


    李斯抓著自己的臉頰,企圖隱藏發紅的臉色。


    夏梨重重點頭:“這才對啊,不以結婚為目的談什麽戀愛——所以抱歉,我不能去琴島。”


    看著小丫頭認真的樣兒,李斯不由噗嗤的笑了兩聲。


    笑聲讓夏梨有些惱火:


    “笑個屁。”


    虧她還挺傷感的。


    李斯卻還在憋不住的低聲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不用去琴島。”


    “…?那你老李家傳宗接代的事兒怎麽辦?”


    居然能從這丫頭嘴裏聽到“傳宗接代”這四個字…她考慮到的究竟有多遠…


    李斯:“已經辦好了。”


    聞言,夏梨無比驚訝:


    “你…”


    “我哥的孩子都可以走路了,我沒跟你說過嗎?北哥都知道。”


    夏梨:…


    啊,說過。


    但是,她忘了。


    草。


    “如果順利的話,我會留在杭城。”


    李斯淡淡說:“這點你不用擔心。”


    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有些奇妙莫名…告白還沒成呢,就在議論婚後生活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李斯還加了一句:“但買房可能沒那麽快”。


    夏梨擺擺手:“這倒沒事,我家有房。”


    說出口後。


    夏梨:…


    她沉默了。


    李斯:……


    也沉默了。


    這個…這是告白還是…相親啊?


    李斯推了推眼鏡,舊話重提:


    “所以…還是拒絕嗎?”


    “…”


    夏梨低頭,像是嘟囔了句什麽。


    ——開心嗎?


    ——開心啊。


    這是她迴答陸以北的話,她跟臭狐狸在一塊兒時還是很開心的…


    與之相對的,剛剛假裝大氣的跟狐狸說“不理我也正常”時,她的心髒疼了一下。不是很痛,但是想哭。


    一點兒都不開心,很難受。


    “…你的蛋糕很難吃。”


    夏梨小聲說,然後又揚起小臉,仰望著垂眸看下來的她家會長:“下次讓我教你怎麽做才最棒!”


    李斯注視著小丫頭古靈精怪又閃閃發亮的杏眼,輕輕迴答:“好。”


    夏梨扯出了明媚又開朗的笑臉。


    像是蒲公英一樣,散在了李斯的心上,再也無法將其抹除。


    李斯想了下:“那我跟阿姨說,你說她教的差。”


    夏梨:!!


    啪!


    她一腳踹在了李斯的小腿上:“爬!”


    李斯感受到痛的皺了皺眉,又想了下,繼續說:


    “夏梨同學。”


    “嗯?”


    “我這算是表白成功了…?還是,求婚成功了…?”


    “爬!!”


    “呃呃——”


    李斯的下巴近距離的接觸到了夏梨的頭頂。


    …


    …


    ps,兩章合一了,不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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