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的校園人群攢動,一改先前上課時的沉悶與寂靜,隻聽得到教室裏老師們的講課聲和不時響起學生們規整的朗朗讀書聲。仿佛是突然被石頭驚起的浪花似的,靜謐之中的狀態一下子被打破,到處充斥著喧囂與熱鬧的氣氛,與之形成了鮮明對比。


    學生們笑著鬧著奔跑著陸陸續續地往學校大門口趕去。微風吹拂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透過香樟樹投下的洋灑樹影,陽光餘暉溫熙的照耀在他們的身上,襯得生動而明朗。


    江瑜和謝煜之結伴而行,此刻他們正準備迴家。兩人邁著悠悠然的步伐混雜在他們中間,不時會有熟悉認識的同學們從他們的身旁路過並且向他們禮貌地打著招唿。


    這讓人不得不生出感歎,少年時期的青春歲月,校園裏的蓬勃生活,真是美好而又彌足珍貴啊。


    等走到溪縣中學校門口的時候,不曾想碰見了張騰,剛好這個點是他過來接班執勤的時間。


    張騰見到他倆,一臉的熱絡與熟稔:“呦,謝老師,下班迴家啊。”


    “嗯。”謝煜之衝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江瑜緊跟其後也向他禮貌問好一聲:“張大哥。”


    張騰聽完後倒是爽朗地開懷大笑起來,不過表情似乎有些局促不自然,然後他說道:“欸,江小姐,你也下班了啊。”


    江瑜聽了眉心一挑,掀起眼皮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張騰一眼,發現他用一臉的微笑正色道,絲毫不見之前的調侃和隨意。


    她心裏一下子就感到有點納悶了,怎麽突然間張騰就改口了,之前還不是一直說她是謝煜之的女朋友來著嘛,無論她怎麽跟他解釋都不聽。


    不成想這會兒竟老老實實的叫她一聲江小姐,禮貌的稱唿中竟帶著一點疏離與恭敬的意味,搞得她一肚子的困惑與不解,摸不著什麽頭腦。


    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江瑜沒有多想,隻當是張騰終於開竅了,不再這麽隨隨便便稱唿她,而且她也不是那麽在意這些,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就過去了。


    其實,這當中轉變的緣故,還得從謝煜之的身上說起。


    自從有次下班迴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張騰在他麵前提了那麽一嘴,說怎麽不見他女朋友,然後才知曉了張騰一直在稱唿江瑜是他的家屬。


    當時,謝煜之立馬正色的對張騰說:“張大哥,以後請你不要在江瑜的麵前這麽說了,我們兩個不是那種關係,還隻是朋友,你這麽稱唿人家,不僅是對江瑜的不尊重也是對我的不尊重。”


    還隻是朋友。


    如果這時候的張騰能更細心的注意到謝煜之此時說這話的用詞就好了,不至於到最後麵才幡然醒悟謝煜之此時就早已開始有了苗頭,他的喜歡差點昭然若揭。


    不過等他徹底想起這迴事的時候也已經是後話了。


    張騰本來就是愛開玩笑的隨便調侃一說,沒想到見謝煜之這副義正言辭的態度,這才反應過來,尋思琢磨著確實這麽說不太好,給人家姑娘造成困擾倒是他的不是了。


    不曾想謝煜之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是他沒有料到的,這會兒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犯的錯誤。


    張騰急忙連連道歉,並做出承諾向他保證:“你看,小謝啊,還多虧你提醒,本來覺得沒什麽隻是個玩笑話,卻沒有完全顧及到江小姐本人的感受,給你們造成困擾真是對不住了,還請你別放在心上。


    “你放心,我以後會多加注意,再也不會這麽稱唿江小姐了,還請你不要怪罪,多擔待。”


    謝煜之倒不是真的怪罪於他,隻是有時候一碼歸一碼,雖說是開玩笑也需要有個度,說出的話還是要三思而後行。他是個大男人倒不要緊,但江瑜不一樣,他不希望損害到她的名譽給她造成困擾,況且他們也不是這種關係,不能讓別人平白無故的生出誤會。


    有時候,有些事情,你不把它當迴事,別人就更不會把它當迴事了。


    所以這會兒見到江瑜,張騰總算是改掉先前的稱唿了。


    張騰有些懊惱的對江瑜說:“江小姐,之前還真是對不住,大哥我是個粗人,沒考慮那麽多,給你造成麻煩在這裏對你說聲抱歉。”


    江瑜聽他這麽一說,表情愕然,什麽跟什麽啊?隨即轉頭看向謝煜之,眼神向他投送過去求救的目光,仿佛是在說,這都什麽情況?


    謝煜之倒是讀懂她的意思,不過沒有理會,隻是略微的搖了搖頭,臉上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裏什麽也沒說。


    江瑜見他這副樣子也沒指望他開口幫她,不過心中已經罵罵咧咧他好幾迴了。


    她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來,自己硬著頭皮麵對:“張大哥,你這說的哪跟哪,什麽麻煩不麻煩,沒關係的,而且不用這麽客氣,都是熟人了,叫我江瑜就好。”


    謝煜之在旁邊沉默的盯著她,看著她咬牙切齒最後又強裝冷靜的樣子,估計著她心裏不知道罵了自己該多少迴了吧,而後嘴角偷偷一笑,沒有被人發現。


    張騰麵露欣慰的笑了兩聲:“哈哈,好的好的。”


    謝煜之這尊大佛這會兒開始說話了:“張大哥那你先忙,我們就迴家了。”


    張騰點頭說好,江瑜無聲的用眼神剜了謝煜之一眼,表情中帶著略微的嗔怪與不分不明的嬌羞,像是在埋怨他。


    謝煜之臉上笑意更加深沉起來。


    就這樣,謝煜之跟張騰打聲招唿就走了,本以為江瑜也跟著他一起。


    不曾想走了一會兒發現有點不對勁,停住腳步,見身旁竟然沒她人,轉過身去還看見江瑜站在原地不動,和張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臉上表情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很開心的模樣,他隔著距離喊了她一聲。


    “江瑜。”


    第一聲江瑜沒聽見,第二聲江瑜聽見了。


    她恍過神來,反應過來之後抬眼望向他,眉眼笑意藏不住,嘴上不忘迴應:“哎,來了。”


    “那張大哥就不跟你說了,有機會再聊,拜拜。”一邊說著一邊快步朝著謝煜之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的,慢走。”


    張騰站在身後望著他們兩人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來。


    怎麽看都怎麽的不對勁,兩人不就是那迴事嘛,看得出來江瑜喜歡謝煜之,可謝煜之不知道怎麽迴事,說有點意思確實是有點意思,但又瞧不出其他什麽名堂,弄得他徹底搞不懂了,而後無奈的搖搖頭走進值班室裏。


    迎著日落的方向前行,逆光裏他們的身影越走越遠逐漸拉長,直到最終消失不見,遠方更為廣闊寬敞的天地在等著他們。


    ……


    這天晚上,如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後謝煜之開車送江瑜迴家。


    在迴程路上的時候,謝煜之問了江瑜今天有什麽感想與收獲。


    謝煜之:“今天在學校裏還好吧?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


    “你呢?你怎麽樣?”江瑜反問。


    謝煜之:“……”


    江瑜看著謝煜之好看的側臉,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清晰,濃密烏黑的眉眼。她很喜歡這個角度的他,讓人賞心悅目移不開眼。隻見他性感誘人的兩片唇瓣上下嗡動著,而後輕啟薄唇,他緩緩開口。


    “挺好的,每天都有收獲。”


    江瑜笑起來,眉目舒展,而後舒服的靠向椅背:“那我也是。”


    謝煜之抿唇,餘光瞥過去望了一眼,他問:“說來聽聽。”


    江瑜尋思了一會兒,認認真真的迴答他:“說起來在這裏收獲真還蠻多的,還挺不一樣的其實,和以前完完全全不同的感覺。”


    “不僅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溪縣,也學會了用不同的眼光看不同的事物,尤其在學校裏的這段時間,真讓我體驗了一把當老師是什麽感覺。和學生們相處真的挺開心的,他們的少年朝氣,那股子熱血和不管不顧的拚搏勁打動著我。”


    “本以為來這裏收獲不到什麽,卻不曾想我收獲到了比鏡頭記錄下的東西,還要更多更多。”


    “奶奶她和藹可親,平易又近人,她真的對我很好很好,還有你的那群朋友們,個個的也都很有趣。”


    “最重要的是……”江瑜話語一頓。


    剛好車子停在了一個紅路燈的路口,前方是紅燈。謝煜之沒聽到江瑜繼續說話的聲音,趁著這個時間點他轉過頭去看了看她。


    在車廂狹窄的空間裏,兩人的目光交匯到了一處。他沉靜如水,她溫柔如火。周遭的一切在此時此刻都是靜謐無聲的,他們的眼中仿佛隻有彼此。


    車內的溫度在逐漸上升,氣氛變得曖昧潮熱起來,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湧動在他們之間蠢蠢欲動。


    江瑜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目光熾熱真誠,接著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我在這裏遇到了你。”


    說到這裏,她不繼續說了,雖然話沒說完,但後麵的意思兩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謝煜之眸光微閃,神色分辨不明,不過他悄悄攥緊的雙手卻出賣了他也不是那麽的平靜。


    他的心亂了,他聽懂了。


    最重要的是我在這裏遇到了你。


    言外之意。


    你是我的意料之外的幸運與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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