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兒手掌都被牢牢包裹在薑堯的手心,於澤已經這樣被他抓著看了兩節比賽了。


    薑堯也不知道把注意力放哪兒去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場上遠洲和裏花的比分已經拉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差距。


    他站起身來,看向數據顯示屏。


    “12比43?水平怎麽可能差這麽多?”


    兩節過去,裏花師範隻得了12分,可根據他們先前的分析,兩支隊伍明明實力相差不大才對。


    張揚麵無表情嗬嗬道:“你才看見啊堯哥,這裏花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打。”


    周維也一臉凝重點頭:“剛剛有個隊員,就那個10號,打出一個漂亮的球,他們教練二話不說就把他換了下去了。我還親眼瞧見他在隱蔽的地方動手扇10號巴掌。”


    薑堯不太明白,看向場下正帶領隊員進休息室的周文華。


    “他有病?”


    周維歎了口氣,低聲說:“總感覺不太對,比賽期間裏花教練往咱這兒看台掃了好幾眼。”


    薑堯微愣,想起剛才周文華一直和於澤待在一塊兒,他轉頭眼神複雜地和於澤對視。


    “怎麽?”於澤若無其事地收起記錄比賽的小本本。


    眼見著薑堯還盯著他看,他無奈地衝數據大屏揚下巴:“裏花打成這樣,沒有記的必要了吧?”


    “別跟我裝無辜。”薑堯把他擠到一邊詢問,“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於澤抱著本子,看上去就像個求學若渴的乖學生:“沒有鬼主意,我很老實的。”


    薑堯的表情裏帶著顯而易見的不信任,他非常確定以及肯定,裏花師範故意打成這樣跟麵前這人脫不了關係。


    “鯉鯉,你做事能不能跟我打個商量,你看你在這悄悄摸摸自己搗鼓,我也配合不上你啊。”


    於澤脫口而出:“誰讓你配合了?”


    說完他就冷了臉。


    薑堯嘿嘿一笑:“承認自己在搞小動作了吧。”


    於澤瞪他一眼,背過身去死活不肯再說話。


    先前兩人冷戰的狀態去而複返,隻是這次薑堯的臉皮修煉的更厚了。


    他貼著於澤的後腦勺不停嘟囔:“你就告訴我吧,說不定我能幫上什麽忙呢?”


    “鯉鯉鯉鯉鯉鯉鯉鯉……別把我當傻子,殺人放火,欺男霸女我都可以陪你幹,經濟又實用,不用白不用。”


    “這打比賽呢,講究勞逸結合,你不能又打比賽,又去琢磨其他事情,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薑師父都念了十分鍾的咒了,於澤不為所動。


    裏花和遠洲這第三節比賽即將開始,薑堯才無可奈何退迴到自己的位置上。


    沒曾想,裁判剛吹響發球準備的哨音,於澤卻忽然開口。


    “裏花隊的那個10號,名字叫王進。”


    薑堯精神一震,目光落在球場中正在發球的王進身上。


    那是個皮膚黝黑的小夥,剃著一頭利落的板寸,小腿跟腱細長,一看就是個在場上很能跑的隊員。


    於澤接著說:“他家裏很窮,父親在外麵跑摩的,母親偶爾在家裏接點兒手工活,還有個在上初中的弟弟。他自己沒心思念書,本來高中畢業就要進廠打工的,碰上個好教練,發現了他的運動天賦,帶他打球,靠籃球考上的大學。”


    “裏花師範,還不錯,在裏花算是個重點大學,他今年大三了,靠著樂觀的性格在大學吃得很開,而且已經想好了畢業過後的出路。”


    “本該一片坦途的生活因為某些人發生了改變,沒有背景支撐的孩子不配擁有翅膀,在權力的打壓下他失去了很多東西。”


    “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薑堯認真聽著,沒有過多去問於澤為什麽知道這些事情,又為什麽要講這些事情。


    在這一刻,故事裏的主人公成了許多人的縮影。


    球場上,王進一直積極地奔波在前後場,他有很多得分的機會,但每次在準備出手的瞬間他都會選擇放棄,或是故意丟球。


    有些東西變了味道,他再也沒辦法和以前一樣肆意打球了。


    拯救過他人生的籃球現在變得更像枷鎖,拖著他的整個思想,還有三觀。


    於澤一眨不眨地盯著場內的人,目光更像穿透了整個球場。


    薑堯偏過頭,目光摻雜著各種情緒,有恍然,有平和,有擔憂,有了然。


    “所以你來了,你是來拯救他的嗎?”


    於澤搖頭:“我沒那麽好心,我是要來毀掉一個人。”


    薑堯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球場邊悠哉看比賽的周文華。


    他要毀掉誰顯而易見了。


    薑堯不讚同他的說法:“這兩件事情並不衝突,你拔了病根,也是救了他。”


    “是嗎?”於澤淺淺勾起嘴角,眼底帶著不知道何處而來的怨念,“那他很幸運。”


    薑堯的心髒忽然小幅度地抽動了一下。


    ——他的於鯉鯉那時候沒人救。


    這麽愛籃球的於澤,一個beta……不對,一個比任何人都努力的omega,沒能在高中chb大賽上留下他的名字。


    他在哪兒呢?


    或許正把滿腔憤懣發泄在跳高架上,一遍又一遍地逼著自己練出了另一個高度。


    熾熱的眼神讓於澤無所適從,他抬手遮住薑堯的眼睛。


    “薑堯,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也別同……”


    話被迫截斷在半空,於澤愣住。


    有個溫暖的身軀貼近過來,傾身將已經麻木冷漠的於澤擁入懷中。


    張揚餘光一掃,吱哇亂叫:“……嗚哇嗚哇嗚哇……”


    周維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說:“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


    張揚:“唔唔唔——”


    薑堯的懷抱總是那麽有安全感,於澤被抱了個滿滿當當。


    外界吵嚷的加油聲被攔在外麵,他能聽到薑堯清晰的心跳。


    於澤重重唿出一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可奈何。


    “你總是這樣薑堯,你總是這樣……”


    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觸動到他內心最渴望的,最需要的東西。


    剛剛在樓梯上是,現在也是。


    薑堯悶悶的聲音傳來:“我怎樣?”


    “你太死皮賴臉了,我甩不掉啊。”


    薑堯冷哼一聲:“誰許你甩掉的,我告訴你啊於鯉鯉,前幾天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你是放屁了,以後再敢這麽戳你堯哥的心窩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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