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煙化成的紅鯉魚,突然在湖心躍出了霧海!


    萬千條紅鯉魚一齊躍出了霧海!


    它們遊弋、翻騰,在霧海中跳躍不已。人們或存敬畏,不敢伸手去碰。膽大的伸手去捉,卻抓了個紅。紅色煙霧從他指縫間流過,又變成了紅鯉魚,去找尋它的夥伴們了。


    人們在霧海中叫著,笑著,彼此的聲音卻像隔了深深的海水。


    鯉魚忍不住在琉璃泡燈裏跳了一下,白秀才急忙把上麵的開口捂住:“別鬧,周圍可沒有水。”鯉魚開心地叫道:“好想和大家一起玩!”


    紅鯉魚群在霧海中巡遊了好幾迴,最後紛紛湧向湖心,匯聚成一隻豔紅色的巨鯨。它優美地在霧海中跳躍著,向胭脂遊來。


    紅鯨衝到她麵前,這才堪堪停下。胭脂抖開一隻皮袋,紅鯨急速化成一縷細煙鑽進皮袋之中。緊接著,整個霧海也迅速縮小匯集,變成濃稠的煙霧鑽進了這個皮袋。胭脂將袋口紮緊,丟給鳳清儀:“別浪費了,絕好的香料,夠你再表演十迴。”


    慕容春華不失時機地補道:“別忘了分紅,二八開。”


    鳳清儀叫苦:“喂喂,難道我的場地、我的燈火香油、我的人工都不要錢?我還算你半個師父哪!”


    慕容春華說:“再送你半分,不能再多了。”


    “三七開得了!”


    慕容春華扭過頭,裝作沒有聽到。


    白秀才也轉過臉去看人群,裝作沒聽到也沒看到。沒搞錯吧?討價還價?!鳳清儀做起生意來何等精明狡獪,難道這神仙一手帶大的孩子也要朝這方麵發展?


    突然,人群驚唿起來!


    白秀才朝台上一瞥,也大吃一驚:“怎麽做到的?!”


    原本黑乎乎的獅子和兔子,在燒成灰燼後依然保有之前的形狀,而且一個轉為通體金色,一個轉為通體銀色,在複明的白玉琉璃燈照耀下,活像一個大金塊,一個大銀錠,閃耀著誘人的光芒。


    胭脂笑笑:“你見過市井賣的金龜香嗎?把香料等物將龜做好後,還要用長針斜穿一個透氣的孔洞,點燃龜尾,龜口就會吐出細煙。今天用的許多香燈,包括這對金猊玉兔香,就是這個原理。不過這獅兔變色的訣竅,是我家花奴想的。”


    慕容春華道:“說穿了其實簡單,姑姑把獅子、兔子做好後,我將獅子刷上一層鉛粉,外罩一層墨,燃燒時它會從尾部開始變黃,燒完便是通體金裝。鉛氣有毒,其性燥烈,能鑠人肌膚,所以隻能用一點點。剛才看似燒了隻大獅子,實際隻是盞小香燈。兔子是我用絕細的雲母粉調膠塗的,外麵也塗上墨,燒完後就像隻銀兔子reads();。若是沒人碰,也沒有雨打風吹,這樣兒能留一個月呢。”


    鳳清儀聽了大喜:“快快,把方子賣給我!或者交給我經營,年底分紅五五分成!”


    慕容春華扭頭不理他。


    白秀才頓時覺得欣慰多了!


    慕容春華慢慢地迴過頭,指著裝滿香霧的皮袋:“那……”


    鳳清儀垂頭喪氣地說:“好了好了,這個還是二八開,不賺你們的。”


    白秀才:“……”


    胭脂推一下白秀才:“還愣著做什麽?都等你上場了!”


    白秀才苦著臉說:“觀止矣!還用比麽?”


    胭脂一笑:“怎麽?不敢了?”


    鳳清儀立馬叫道:“別鬧,你可是壓場戲!敢演砸了,下輩子就在我摩合羅班做苦力還債吧!”慕容春華很配合地掏出脖子上一寸長半寸寬的黃金小算盤,幾下就算出個數來,遞給他看。


    白秀才正了正頭上的幃帽,托著琉璃泡燈,立刻就竄到台上去了。


    今天三場演出,都是曠世難見,叫人驚喜連連,觀者的胃口已被吊得極高。此時他們看見一個戴著皂紗幃帽、襴衫如雪的人托著個養了魚的琉璃泡燈上來,連臉都看不見,覺得十分稀奇。


    自從長出了這對角,白秀才是幃帽不離頭。但今天這種幻術大賽的氛圍似乎給了他勇氣。今夜,那麽多不可能的事情都發生過了,還會有人在乎一對角嗎?反正,一切都隻是虛幻的表演,不是嗎?


    他把幃帽徐徐摘下。


    全場靜寂。


    他擲帽於地,朝湖麵一指,大喝一聲:“龍王在此!蝦兵!蟹將!聽令!”


    湖水沸湧!中間升起了五丈高的水柱!


    觀者臉上都露出了驚訝敬畏之色!是龍王?!


    白秀才肆意弄水,隔空一掌刀下去,湖水分為兩半,露出湖底許久。他又將手一撚,湖水繞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魚蝦都在裏麵轉得暈眩。他兩手張開,向上托舉,整個湖都變成了一顆巨大的水球,向上飄舉了數丈,顫顫巍巍似乎一碰即破,最後嘩啦一下瀉入空湖。


    白秀才踏入湖中,腳下的湖麵立刻就結了冰,隨著他向前行走,湖麵出現了一條晶瑩剔透的長橋。他身後慢慢浮起了無數帶槍披甲的蝦頭水人,好像一位將軍帶著一支威武的軍隊。而在他對麵,湖水騷動著,浮出了一個冰巨人,它身後也漸漸出現了許多帶槍披甲的蟹背水人。冰巨人也帶著一支真正的“水兵”,氣勢洶洶地向他殺來。


    白秀才右手虛握,手中水流聚集,匯成了一支冰槍。他昂首,大喝:“飲雪槍下不斬無名之輩,來將通名!”


    冰巨人雙拳在胸前砰砰相擊,甕聲甕氣道:“老子乃冰湖老怪是也!特來取你項上人頭!”


    白秀才仰天狂笑,叫一聲:“飯袋,來戰!”


    兩人在水上戰成一團reads();。


    岸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唿和喝彩。為他而發的驚唿和喝彩。


    白秀才托著鯉魚,鬥戰甚至隻用單手。他自然不會什麽武功,隻是憑著臆想把動作打得颯爽好看。冰巨人是他做出來的夥伴,不會不給麵子地把他擊倒,隻會配合著他,童子過家家一樣打得乒乒乓乓,水花四濺,不時發出助興的怒吼。如果打得不好,他還能隨手召來一道水幕遮擋,還讓場麵更增激烈。


    他們各有二百“水兵”,四百個人水人混戰一處,一個被拍成了水花,立刻又有一個從湖水中生成,繼續廝殺。處處都打架,處處都有戲,觀眾一時都不知看哪兒好。


    最熱鬧的自然是湖心白秀才和冰巨的人打鬥那一處。


    突然,鯉魚淩空越出,一尾巴拍在冰巨人臉上。


    白秀才冰槍去勢不減,“哢嚓”一聲在冰巨人胸前穿了個窟窿。


    冰巨人轟然倒下,濺起巨大的浪花!


    蟹背人紛紛丟盔棄甲,扔掉長槍,舉起手來:“我們認輸!我們認輸!”


    認輸的蟹背人都重新變成湖水,消失在湖麵。白秀才將琉璃泡燈湊到湖麵上,鯉魚跳了進來。他長槍斜指,自湖心向岸上走去。蝦頭人聚攏來,列成齊整的軍陣,大踏步跟在白秀才身後,高唱:“揮戟陵勁敵,武步蹈橫屍。鯨鯢皆授首,北土永清夷。昔往冒隆暑,今來白雪霏。征夫信勤瘁,自古詠采薇。收榮於舍爵,燕喜在凱歸!”白秀才讓水汽化雪,片片飄落。蝦頭人走在飄落的雪花裏,一路染上了一身清肅的霜白。


    白秀才緩步上岸,迴身與眾“將士”拱手為禮。這些披滿雪花的水人才維持著帶槍披甲的樣子,慢慢沉逝於水中。


    戰鬥時全場喝彩,凱歸時反而是全場靜寂。遼和西夏還威脅著北方和西北邊疆。大宋,許久沒有這樣鐵血的勝利了。有的人,甚至看出了淚花。


    白秀才站在湖邊,揚起了一隻手。


    水上出現了數根冰柱,托起了長長的冰台。五個小鬟按他之前的吩咐,將五大缸顏料倒進了湖裏。但這顏料沒有洇散,而是混在一處,變成了二十團彩色的水,一齊跳上了冰台。


    有了顏料,水人就像極了真人。一個藍衣男子坐下,彈那水做的琴,叮咚有聲。一個白衣女子揚袂舞袖,在水做的盤子和鼓上跳起了輕快的舞蹈,長長的“水”袖扯得極長,迎風舞得妖嬈。一個穿短打的男人躺下,挨那水做的刀,被一砍兩截,又被同伴拚上。一個個子粗壯的人扛著巨大的水做的鼎,炫耀著臂力。一個麵相憂鬱的人把魚一條條生吞了下去,那些魚在他半透明的肚子裏遊動兩下,又鑽破他的身子跳進了湖裏。一個小孩對著水做的蠟燭,噴出水的焰火。尋撞、吞刀、履火、舞丸……形形□□,竟和真的百戲十分相似,令人眼花繚亂,可演者和東西又都是水做的,有趣極了。


    剛才還十分肅穆的人群,一下子又活潑了起來,嘰嘰呱呱地又笑又鬧。


    這幾個演百戲的偏又互相影響,說你跳舞,袖子甩了我的臉,或你吞魚惡心到我了,有種你也吞刀。到後來,這幾個也各出絕招戰到一處,長袖女用袖子勒人,舞丸的用木丸砸人,吞魚的扔出魚去,魚鑽穿了好幾個水人的肚子,掉進湖裏。正戰到酣處,突然冰台坍塌,所有人都鬧騰成一團,掉進了水裏。眾人爆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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