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一對老夫妻夜間來在寒袖山莊,麵見池煬,說池煬之妻已成厲鬼,女兒更是天煞孤星,害父害母。池煬心神為這二人所攝,自是驚惶無地,隻求保住一條性命。隨後三人來在靜室,這夫妻以陰煞打入池煬體內,池煬雖有夫人暗中相護,但終歸難以抵擋。


    這邊山莊之內一人一鬼命在須臾,兇險萬分,此時睡在山腰木屋中的池蘿猛然驚醒,麵色悲戚,淚流不止。洛晨在外聽聞響動,急忙閃進屋中,但見池蘿麵色蒼白,氣息混亂,身形搖晃地扶在牆邊,急聲說道:“洛秦,我……我父母命在旦夕,快……快帶我進莊!”


    洛晨自知池蘿母親已然身死,但眼下她這般焦急,應是寒袖山莊出了什麽變故。思慮至此,洛晨略一點頭,一道靈力打入池蘿體內,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攬起池蘿纖腰,身形閃動,隱身法倏然而發,兩人掠出木屋,趁著夜色朝寒袖山莊奔去。


    寒袖山雖大,但洛晨身為修士,登山度水如履平地,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然來在山莊中,但見其內燈火通明,來往弟子麵色如常,毫無慌亂,哪裏有半點大禍臨頭的架勢?洛晨張開靈力,細細感知,隻是眼下莊內鬼氣彌漫,神識模糊,一時也難瞧出什麽端倪。


    二人在正廳之外站了半晌,池蘿隻覺心下越發煩悶難捱,銀牙一咬,猛然從洛晨身側移開。她本是凡人,體內無靈力流轉,此時離了洛晨,隱身法登時即散,顯出身形。周遭弟子隻覺眼前一花,隨後便看見一人立在正廳門口,剛要吵嚷起來,才瞧出這人正是之前被擄走的大小姐。


    池蘿此處現身,廳外弟子登時一愣,也顧不上細想池蘿為何會忽然出現在此處,急忙跑上前問道:“大小姐,您不是被那姓洛的劫走了嗎?怎麽……”


    此時眾弟子紛紛聚了過來,洛晨催動隱身法立在池蘿身後,倒也不擔心被人察覺。眼下池蘿憂心父母,略略掃了周圍弟子一眼,開口問道:“眼下寒袖山莊有難,我要和爹爹商議對策,你們可知我爹爹現在何處?”


    一名弟子聞言,開口說道:“大小姐,方才有一對老夫妻前來求見莊主,那時莊主好像正在書房。”


    池蘿眉頭一皺,暗暗朝洛晨的方向打了個手勢,洛晨心領神會,上前幾步,隱身法催動,將池蘿身形隱去。眾弟子見小姐倏忽而現,又倏忽而隱,各自瞠目結舌,口不能言,此時池蘿的聲音憑空而起:“我去尋爹爹,你們守住莊中大門院牆,任何人不得出入!”


    眾人方才還有些愣神,這會不見小姐身形,卻能聽見話音,心下登時歎服敬佩,齊齊應了一聲,便各自散去了。過不多時,方城也得了消息,他心中本就對池蘿隱有愛慕,這會聽聞池蘿歸來,安有不盡心之理?一時間眾弟子團團而動,將整個寒袖山莊守得跟個鐵桶一般,內不能出外不能進,好生嚴整。


    卻說這洛晨帶著池蘿一路急奔,來在書房門口,抬手推開房門,隻見其內書本規整,桌椅井然,案上兩杯香茶猶有餘溫。洛晨催動神識在周圍探查一圈,並未找到什麽密室暗門,當下言道:“方才那弟子說有一對老夫妻前來拜會,眼下書房中擺設不亂,香茶微涼,應是莊主帶著那兩人去了什麽地方……”


    此時池蘿麵色更急,一麵朝外走一麵說道:“那一對夫妻我是知道的,娘妻剛剛過世,他們二人便來拜訪父親,從那以後,父親先是對我冷冷淡淡,隨後又封了娘親別院,到後來更是對那些收攏來的災民低聲下氣,我之前還未察覺,這會想來,其中必有蹊蹺!”


    之前池蘿受傷昏迷,洛晨每日都會為她打入靈力,經脈得靈力滋養,自然受益匪淺。這會猛然醒來,縱然心中焦慮,但依舊神誌清明,從前因喪母之痛未能體察處,這會都一一明朗清晰,略一思量便知症結所在。


    若論這寒袖山莊,最為熟悉之人莫過於自小在其中長大的池蘿,這會於書房之中尋不見父親,池蘿略一閉目,心下早有定數,同洛晨一道朝著練武場而來。這山莊練武場中不僅有磨煉招式的木樁銅人,更有參悟心法的淨室,池煬和那一對老夫妻正在其中。


    眼下這老夫妻合力施為,淨室之內陰煞奔湧,池煬麵色猙獰陰狠,夫人魂魄猩紅乖戾。隻要再有一盞茶的功夫,池煬神誌便會為陰煞磨滅,化作陰傀,而夫人魂魄也會徹底被煞氣侵染,本心盡喪,淪為嗜殺兇殘的厲鬼。


    雖說陰神教徒大多心性狠辣堅韌,冷酷無情,但眼下畢竟大功將成,二人也難免有一絲得意,這麽一來,對淨室之外的把守便有了鬆懈,陰煞絲絲透出,再無遮掩。這會洛晨帶著池蘿趕到練武場中,隻覺東首一間淨室陰煞慘然,也顧不得思量,飛沙劍受界術加持,猛然朝著那淨室而去。


    飛沙劍本就是仙家兵刃,此時為靈力加持,又有界術催動,那真是一往無前,鋒銳決然,隻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然逼到了那老丈後腦一寸之內。內裏二人自知敗露,閃到一旁,然飛沙劍卻並未收迴,反倒朝著中央而去,隨後在池煬身前猛然豎起,靈力一蕩,登時將池煬和夫人身上的陰煞之氣逼散幾分。


    方才洛晨以界術將飛沙劍送進淨室,並未損壞門窗分毫,此時那老丈老婦兩雙眼睛俱都盯在那飛沙劍上,洛晨立於室外,催動烈陽明火,化作陽炎,隨後催動界術,身形一晃,也來在淨室之中,雙手掐訣,周身陽炎縱橫唿嘯,繞過池煬,飛撲而出,一時間淨室中烈陽縱橫,纖毫畢現,陽炎之威,乃至於斯。


    “呃——”


    陽炎一掃,淨室之中登時發出兩聲悶哼,正是那兩名陰神教徒。洛晨麵冷如霜,手比劍指,飛沙劍騰空而起,自行飛迴,那老夫妻修為也著實不低,被陽炎迎麵掃中,居然還未喪命。此時洛晨劍鋒攻來,二人身上齊齊騰起陰煞,聯手相迎,絲毫不落下風。


    陰神教所修功法揠苗助長,雖根基不牢,但進境卻是飛快。眼前這二人俱是真人修為,隻是招式鬆散,氣息虛浮,若論單打獨鬥,必然難敵洛晨這玄門正法,可眼下二人聯手,互補互助,一時間竟把洛晨壓得步步後退,連再施展一次陽炎的機會都沒有。


    三人在這淨室之中戰成一團,從屋內打到屋外,不過片刻已然戰了百招有餘。洛晨所修畢竟是玄門正道,非眼前二人能比,戰得越久,越顯精深,但見他白骨劍訣飛神影,太極妙術轉迴還,六煞五鬼騰陰戾,天醫合壽續金丹,玄門暗藏無量法,修心修身修道難,坎坷崢嶸皆去矣,深淺不過枉笑談。


    這陰神教二人隻覺眼前少年越戰越勇,招式越使越精,心下早生退意。隻是洛晨當年便與陰神教有諸多糾葛,此時哪裏會輕易放過,飛沙劍上寒光閃閃,步步緊逼,也不用仙法,就靠著靈力劍招寸寸欺上,對麵二人手忙腳亂,不多時身上已有紅痕。


    傷口一出,隱有疼痛,這兩名教徒心神不定,招式更加散亂。洛晨覷著機會,騰出手來,陽炎驟起,右手飛沙劍一招白蛇吐信,在二人手臂之上劃開兩道血口,靈力入體,化解陰煞,這二人招式齊齊一滯,洛晨左手陽炎隨後轟出,聲威赫赫,直奔兩人麵門而來!


    陽炎兜頭蓋頂而至,這兩人本避無可避,誰知那老婦麵色忽然一狠,左手成爪,狠狠地掏進了那老丈後心。老丈猛然被襲,脊骨肋骨俱斷,更兼心肺皆碎,一身力氣登時消散無蹤,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被老婦狠狠推向那炙熱陽炎!


    “劈劈啪啪——”


    老丈肉身為陽炎炙烤,片刻已然成了一堆焦炭,那老婦就趁著這片刻耽擱,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形閃動,竟來在池蘿身後,手掌如枯藤一般纏在池蘿玉頸之上,麵色癲狂,神態猙獰。方才洛晨逼近屋中,池蘿怕自知幫不上忙,便在練武場一隻銅人身旁躲避,誰知卻被老婦察覺,故而眼下才被抓了出來。


    這老婦死死地扣著池蘿的脖子,看著洛晨嘶聲吼道:“若是不想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喪命,你就立時剖腹挖心,隨後自斬頭顱,否則我便立時挖了這小姑娘的心肝!”


    洛晨皺了皺眉,若是尋常人劫持池蘿,他隻需片刻便能將她毫發無傷地解救出來,隻是眼下這老婦本身就是修士,且抱了必死之心,如此一來,行事百無禁忌,倒教人無從下手。池蘿見洛晨猶豫,當即喝到:“莫要管我,速速殺了此人!”


    老婦神情一狠,手掌收緊,指尖嵌入肉中,鮮血絲絲而下,連帶著池蘿的臉色都跟著一白。洛晨見狀,握著飛沙劍的手猛然一緊,當下喝到:“且慢!”


    說罷,飛沙劍逆轉而上,朝著自己肚腹便劃了過去。可就在此時,洛晨忽覺手中一陣阻滯,竟是沒能劃得下去,隨後一把掃帚忽然從那老婦的身後舉起,“啪”的一聲將那老婦掃出去五丈有餘,撞倒了十餘架銅人木樁。


    這一掃帚迅疾淩厲,老婦遭此重創,口中鮮血橫流,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麵色陰狠。池蘿隻覺勁風拂麵,再迴頭時,便見那老婦倒飛而出,身邊立著一名手持掃帚的黑衣老人,正是看守後山墓園數十年的端木爺爺。


    洛晨見老者一掃帚就把那陰神教徒製住,心下自是敬佩,急忙上前躬身說道:“晚輩人宗洛晨,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老者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但卻並未多言,隻略略點頭,隨手一揮,那老婦登時被道道靈力五花大綁,飄在半空。隨後老者才拄著掃帚緩緩走入淨室,先是看了池煬一眼,隨後才向池煬頭頂淡淡一望,說道:“小池蘿,來見見你娘吧……”


    說著,老者抬起手來,在半空輕輕一揮,隻見一個淡淡的人影於半空緩緩浮現,這人身著紅衣,一頭長發及腰,鳳目柳眉,麵容清秀,既有大家之風,uu看書ww.uukansh.om 又有英氣內蘊。池蘿一見此人,不由得咬緊下唇,淚流滿麵,跪倒塵埃,扣頭哽咽道:“娘……”


    老者嗬嗬一笑,似是頗為欣慰,緩緩說道:“你娘本就不是什麽厲鬼,隻因她生你之時,失了調養,被一股風邪吹進紫府,這才折了壽數,時常頭痛,你也不必因此自責。隻是她才過世沒多久,這兩人便混入山莊之中,妖言蠱惑池煬,還在他身上種下陰煞,你娘為保夫君,每日吸攝,這才把自己煉成了厲鬼……”


    洛晨聞言,眉頭又是一擰,心下頗為不悅,冷聲說道:“既然您前知來龍,後知去脈,卻又為何作壁上觀?”


    老者看了洛晨一眼,微微一歎,這才說道:“湊巧湊巧,我之前不在後山,你們二人所見的我,不過是身外化身罷了,隻因陰神教作亂,仙凡風雲變幻,老夫這才去別處瞧了瞧,誰知出去一趟,莊裏便出了這麽些變故。”


    這邊池蘿跪在母親麵前,隻覺滿心悲戚,不知所言。此時那生魂忽然一陣閃爍,發出一串嗚嗚咽咽之聲,老者側耳一聽,慢慢說道:“你娘叫你莫要悲傷,她也並不怪你,你日後要好好孝順父親,將來接掌山莊,將家傳武藝發揚光大……”


    池蘿母親所言,不過尋常叮嚀,可是聽在池蘿耳中,反倒更添悲戚,俯身痛哭不已。隻是待到池蘿起身之時,那半空之中已然空無一物,娘親生魂已然散於天地,複入輪迴也。池蘿隻覺五內俱碎,越發悲痛,直哭了半個時辰方才略止住了,這正是“相思刻骨通人鬼,神尺流波去青天”,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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