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洛晨藍心遭陰神教邪修偷襲,險些喪命,幸而黑毛舍身相救,二人以骨法並白骨劍訣迎敵,一番惡鬥方才將黑衣人斬殺,隨後骨山骨海齊齊崩碎,須臾已然又迴到沙漠之中,二人俱都受傷,隻在原地略作修整,便順著來路而去。


    二人雖說是順著來路往迴趕,可是才走出沒多遠就覺出了不對,沙漠之中一場狂風便能讓之前的痕跡消散殆盡,他們二人在白骨界中待了那麽久,沙坑周圍的地勢早已麵目全非,沙坑沒了白骨界靈力護持,也漸漸被周圍流沙掩埋,不複存在。


    洛晨藍心在沙漠之中走了一會,越走越覺著不對勁,片刻之後,二人忽然齊齊一頓,隻覺神念通達,經脈順暢,周身傷勢不需刻意調理,竟自行緩緩恢複。此時正是夜間,周天靈力陰氣隱隱成旋,朝著二人匯聚而來,靈力進入洛晨經脈,陰氣化入藍心陰神。


    二人目光清明,雙雙盤膝而坐,運行周天,洛晨此時心魔已化,與本心不分彼此,紫府再無阻滯,靈力為關元,膻中之內先天氣滌蕩,緩緩注入其中,隨後一縷細微的先天氣緩緩在洛晨紫府之中成形,盤旋不止,隻要這一縷先天氣充盈紫府,洛晨便可問道真人。


    相比洛晨這般繁複,藍心便簡單了許多,她身為鬼仙,當初凝煉三魂七魄,化作陰神,那真是九死一生,削皮挫骨。欲修成鬼仙之體的修士之中,十停裏有九成九的人還未出陰神便已然受盡折磨而死,剩下的那一小波人中,又有九成九的人雖修成陰神,然心智盡喪,六親不認,不能修行,可見鬼仙難成。


    也正是因為如此,鬼仙一旦修成便再無甚瓶頸關竅,隻需納陰氣入體,運行周天,修為便可提升,能到何等地步,全看個人天賦心境。藍心乃鬼仙奇才,若是全力修行,隻怕用不了兩年便能問鼎飛仙,然鬼婆卻嚴令於她,鬼氣運行須得顧及全身經脈,萬不可隻在陰神之內運化,如此一來費時費力,故而眼下藍心才隻有道童的修為。


    這二人在沙漠之中坐了足足有三日的光景,直到第四日傍晚,洛晨才倏然睜眼,一躍而起。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藍心也隨後收功斂氣,睜眼看向洛晨,沒有提及修為之事,反先問道:“晨哥,咱們二人少說也在這沙漠之中坐了幾日光陰,你且看看黑毛如何了?”


    洛晨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你且放心,我早看過黑毛的狀況,那錢多的聚靈符陣果然有些門道,黑毛此時雖然氣息微弱,但還算平穩,一條命應該是保住了,待我迴到宗門,請掌門並師父瞧一瞧,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


    藍心緩緩唿出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起身說道:“晨哥,我此番得陰氣之助,眼下已然是真人之境,之前與那邪修鏖戰所受的傷勢也盡數痊愈,本來若是按著原本的修為,我少說也要等到兩三年之後方能修行到如此境界,可是眼下……”


    洛晨慢慢點了點頭,看著遠處緩緩落下的夕陽,淡然說道:“不錯,此番我得靈力灌體,百脈俱通,眼下三處要穴之中先天氣盡已滿盈,隻需迴到宗中,閉關數日,應該就能晉升真人之境……自打我下山以來,已過了將近兩年,真不知宗中現在是個什麽模樣……”


    藍心見洛晨麵上有懷念之色,心下也想起了師父鬼婆,自己和師父分別也有將近一年的光陰了,不知師父她老人家是否安好。而且,此番洛晨要迴宗晉級真人,隻怕自己用不了多久,便要與他分道揚鑣,再見之時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此時,洛晨悄然迴過頭來,看向藍心,見她麵上先是思念,後又有悲戚,心念一動,早已明白,伸手攬過藍心的纖腰,笑道:“當年你硬闖人宗,你我二人聯手力戰宗中三大長老,此番一別經年,不知佳人能否賞光,再到我人宗一遊?”


    藍心雙眼一瞪,不由得看向洛晨,躑躅道:“當年我師父為了救出師祖,獨闖人宗,甚至還險些用攝魂針破去了無光界,我此番若是與你迴去,隻怕你會被你同門師兄弟所不容,眼下你晉升真人在即,還是不要旁生枝節的好……”


    洛晨哈哈一笑,攬著藍心就朝外走,一麵走一麵說道:“管他們作甚,你又不是陰神教拿一幹邪修,若是那些人真要為難於你,大不了咱們二人再聯手與他們鬥上一鬥,且看看到底是他們有本領,還是咱們有手段!”


    眼下洛晨先是化去心魔,隨後進入白骨界中得到了白骨劍訣,這會又忽然提升了這些修為,眼看便能問鼎真人,心下自是歡喜,這才說出一篇豪言壯語來。藍心看著洛晨飛揚囂張的樣子,不由得掩嘴一笑,心中煩悶也散去了些,隻輕聲道:“好,晨哥說怎麽樣便怎麽樣吧……”


    二人此時修為大進,於乾坤六合隱隱有感,不多時已然明辨南北,了然東西,展開身法便朝著離沙漠最近的流沙城而來,此時大漠之中暮色沉沉,長風唿嘯,好一派蒼涼景象,但見那——


    日落西山似血,寒沙起落濤濤,滄海桑田漲隨消,暮光千載如舊,來去多少風騷。


    爛柯不知年月,山河破隨風飄,當年把酒論故交,重逢刀光劍影,明滅幾度蕭條。


    眼下二人今非昔比,隻用了一個時辰便已然來在流沙城下,可還未來得及進城,洛晨藍心便已然看出這流沙城牆比此前離開之時要破舊許多,其上缺磚短角,破敗不堪,雖有修補痕跡,但卻依舊難掩風化殘破。


    立在城下看著眼前這破舊的城牆,二人心中同時騰起一絲異樣,倏然隱去身形,越過牆頭進入城中,但見城中喧囂非常,這才鬆了口氣。此時流沙城中依舊有不少修士,但此時藍心洛晨修為大漲,自然不必在意這些,兩人略在外圍轉了一圈,便直接朝著城中而去。


    眼下剛剛入夜,流沙城中依舊是人來人往,洛晨藍心隨意在城中行走,隻覺這城中陳設似是變了許多,心下不由奇怪,但見不遠處正有一家酒館,其中吵鬧之聲猶甚,二人心下有惑,徑直走到酒館門口,也不進去,隻在門外靠牆而立,側耳細聽。


    “哎,我說老劉,你剛從中原過來,可給我們好好說說,這華都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洛晨藍心聞言俱是一驚,華都乃是京畿要地,不出事則已,一出事那就必是大事。此時,一個略顯粗獷的聲音傳來:“唉,別提了,那叛軍自稱春秋軍,從望海開始,一路殺奔華都,其中士兵將軍俱都十分悍勇,沿路城池那是望風而靡,據說就在去年三月,那叛軍已然殺到了華都城下,江城鵬州俱都告急!”


    “啊?都殺到華都城下了?那……那華都的守軍能守住嗎?”


    那老劉聞言,又說道:“這你都不知道啊,咱們威國有一隻軍,名喚扶威軍,上一任老將軍正是威國的開國大將句猛,後來老將軍於北境戰死,軍中群龍無首,大將祝秋與句猛將軍的親傳弟子牧嵐,雲匡爭奪主帥之位,後來雖然牧嵐雲匡力壓祝秋,共領扶威軍,可這祝秋心裏不服,戰事一起,她竟叛國投敵!”


    此話一出,本就熱鬧的酒館裏頓時炸開了鍋,罵聲一片,把祝秋祖宗十八代變著花地問候了一番。那老劉也是滿臉怒色,飲下一大碗酒,說道:“兵貴神速啊,本來戰事才起的時候,扶威軍就可以長驅直入,打他個措手不及,誰知祝秋反叛,扶威軍後院著火,這才耽擱了許久,被叛軍打到了華都城下。”


    這酒館眾人都是市井百姓,這些家國大事他們也插不上手,隻好聽個熱鬧,有人湊商前來問道:“既然叛軍如此兇悍,那扶威軍擋得住嗎?若是擋不住,那豈不是要變了天了?唉,百姓還沒過幾年安生日子,這叫個什麽事啊……”


    老劉聞言,心下更是憋悶,猛地一拍桌子:“什麽叫擋不住,且不說牧嵐雲匡兩位將軍深得句猛將軍真傳,便是他二人手下將士也都驍勇善戰,那莊靜兒莊將軍更是年僅十一歲,之前是因為祝秋那直娘賊搗亂,此時扶威軍上下一心,必能將叛軍滅在城下!”


    這莊靜兒乃是洛晨初到北境之時從北蠻士兵手中救下的一個小女孩,洛晨記得當年她隻有七歲,就算是轉過年來也隻有八歲,可方才那人竟說莊靜兒已然十一歲,而且還在扶威軍中當上了將軍,洛晨藍心念頭一轉,心下登時升起了一絲別樣的念頭。


    此時方才開口發問之人見老劉麵色不愉,當即說道:“老劉,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這軍隊打仗,哪裏是咱們這些平頭百姓能插上一腳的事情?不如這樣,我請你喝酒,算是方才失言給你賠罪的,你看如何?”


    老劉聞言,也不好再拿著架子,隻得轉過頭來,苦笑一聲說道:“罷了罷了,看來以後啊,咱們就多在流沙附近跑動跑動吧,別老想著朝中原奔了……唉,不聊這些……我說,流沙三年前不是出過一樁奇案嗎?城裏無數平民被殺,沒留下一具全屍,後來那案子怎麽樣了呀?”


    此話一出,登時有人接口道:“嗨,別提了,這件事三年前那可是轟動流沙城,據說兇手乃是一對年輕男女,女的猶為心狠手辣,後來還是有人出首舉報,守軍方才將其擒獲,那男的也未能逃脫法網,隻是後來這一對男女竟從流沙大牢之中逃脫而出,音訊全無,至今依舊下落不明。”


    老劉飲下一大口酒,瞪著眼睛說道:“哦?這可奇了,難不成這流沙守軍就任由這兩個兇殘之徒逃跑了不成?”


    “怎麽會?大牢走脫要犯,守軍豈能相容?登時在城中設伏,欲要將他們捉拿歸案,誰知這兩名兇手竟還有同夥,在流沙大牢門前放出煙霧,將守軍盡數引來,待到煙散,卻隻見一個黑衣人立在其中,我估摸著,那一男一女就是趁著這個時候走脫的,哼……一對狗男女,喪盡天良,濫殺百姓,要真給抓迴來,不淩遲不足以平民憤!”


    這話說得頗為大聲,周圍立時傳來一陣喝彩,接著就是一迭連聲的拍桌叫罵,說得是一句比一句難聽,藍心越聽越是氣憤,纖手一揮,陣陣陰風從外而入,酒館裏眾人隻覺一絲惡寒從尾巴根直竄到腦瓜頂,寒毛直豎,牙關打戰,登時沒了說話的興致,整個酒館為之一肅。


    半晌,老劉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才想起來,今天乃是七月十五中元鬼節,傳說萬鬼還陽,眼看著天也不早了,要我看咱們還是先散了吧,酒也未必非要趕在今天喝,要是為了多貪這麽幾杯撞到個什麽鬼啊,什麽神啊,那才不值呢!”


    這老劉在眾人之中似是頗有威望,一句話說出,眾人登時都變了臉色,紛紛將碗中殘酒喝幹,隨後便各自散去了。洛晨靠在酒館之外的牆上,良久才苦笑一聲,說道:“白骨界中那到傳承已經是撿了大便宜,修為又怎會自行提升,原來外麵已經過了三年了,而且還……”


    藍心麵上猶有憤懣之色,聽到洛晨之言,神色一滯,u看書.uukanshu.om悠悠歎道:“春秋軍反叛,也不知這一隻軍到底是什麽來頭,竟能一路從望海殺到華都城下,如此一來,無論誰勝誰負,隻怕這太平天下,又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


    “老頭子!你還沒打完啊?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歇歇,整天就在那掄錘子!”滿頭白發的烏蘭從院子裏出來,叉腰站在院裏的鐵匠棚外麵,放開嗓子喊道。三年過去,這位老婦人的身體依舊不錯,起碼脊梁骨還挺得直。


    鐵匠棚裏的敲打聲漸漸停止,阿木爾從棚子裏走出,看著烏蘭笑道:“唉,好不容易趕著今天涼快,我得趕緊打出點鐮刀剪子什麽的賣錢啊,反正我也沒別的事情好做,還不如就敲敲打打,怎麽著還能賺個開心呢……”


    烏蘭可不吃這一套,當即說道:“去去去,你也不瞧瞧今兒是什麽日子,七月十五,鬼節,你這麽叮叮當當的,生怕鬼看不見你啊?”


    “叮叮叮叮……”


    這邊烏蘭話音未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忽然從鐵匠棚裏傳來,夫妻二人皆是一驚,脖子後麵冒出一股涼氣來。在外麵站了半晌,阿木爾這才戰戰兢兢地掀開簾子,向棚子裏麵看去,隻見棚子裏放的鐮刀剪子菜刀什麽的都安安穩穩,隻有掛在一旁的幾把長劍微微搖晃,似是剛剛被人撥弄過。


    阿木爾一愣,正要上前細看,卻被烏蘭生拉硬拽拖迴屋子裏去了,倏忽大風驟起,吹得窗欞嘩啦做響,那鐵匠棚裏的長劍卻再沒響過,這正是“光陰一去風雲動,往日真假有誰知”,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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