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洛晨率軍進入北境雪山,誰知這雪山之中別說蠻兵,竟連一個活物皆無。池蘿洛晨二人帶隊到周邊探查,此時山中忽起狼嚎,眾人急退,卻還是被一隻雪狼追襲,洛晨命池蘿帶人先走,自己仗劍擊殺雪狼,這才直奔方才駐軍之處而來。


    此時雪山之中狼嚎連成一片,更有廝殺之聲隱隱傳來,洛晨生怕眾軍有失,靈力流轉,身形飄忽,循著足跡一路奔迴,隻見方才駐軍之處已然被一群雪狼團團圍住,這些雪狼雖不似方才那頭雪狼高大兇狠,卻也是皮肉崩裂,煞氣盈體。


    那駐軍之處雖有雪牆,但不過臨時堆砌,甚不牢固,連尋常雪狼都擋不住,更何況眼前這一群陰煞灌體的畜生?群狼嘶號間紛紛撲上,雪牆應聲而倒,眾軍拔劍劈砍,卻架不住群狼悍不畏死,前仆後繼,不多時早有軍士受傷,如此下去,隻怕過不多久便會有人死在這狼牙之下。


    洛晨一路趕來,放眼望去,隻見大群雪狼將眾軍圍在中間,瘋狂撲咬,隻因此時眾軍身上皆有項老所贈烈陽符,這才使得狼群有所顧忌,一旦烈陽符被陰煞所衝,消耗殆盡,一群人必會在雪狼圍攻之下全軍覆沒,更別提什麽進入蠻境了。


    心下如此想著,洛晨腳下不停,身形飄忽而至,長劍上微運靈力,倏忽點出。這雪狼雖有煞氣加持,猙獰兇悍,但終歸隻是凡獸,眾軍胡亂揮劍尚可傷之,更何況洛晨這蘊靈一擊?隻見那青鋒過處,骨肉平削,十幾隻雪狼尚未哀嚎便已然身首異處。


    狼群後麵一亂,前麵的攻勢立即弱了下來,眾軍得以稍作喘息,厲衡站在高處看見洛晨自後方而來,殺得群狼紛紛四散躲避,立時指向洛晨所在之處,高聲喝道:“洛兵長已歸,眾軍速速整隊,以長槍為前陣,兩邊策應,全力突圍!”


    眾人聞得洛兵長歸來,士氣一振,紛紛收劍換槍,結成陣勢,朝著洛晨所在之處衝突而去。正所謂一動不如一靜,周圍雪牆雖然殘破,但也盡能擋得幾分,此時眾軍舍了雪牆,向外突圍,群狼登時圍了上來,不少軍士被雪狼撲到,拖出隊伍,生生撕咬致死,慘唿厲喝混於狼嚎之中,聞之可怖。


    此時眾軍尚未衝出多遠,又有不少雪狼自山頂山後轉出,直奔此處而來。這邊洛晨仗著飛沙劍法大開大合,在狼群中縱橫拚殺,血肉橫飛,池蘿左劍右掌,陣外來往衝突,不教雪狼衝進陣中,撕咬軍士,厲衡安居中央,左右指揮,維持陣勢不亂。


    這些雪狼自不是洛晨的對手,隻是因為數量眾多,所以才耽擱了片刻,半晌,洛晨一劍掃出,將身後四隻雪狼齊齊擊飛,此時他不欲展露靈力,故而本領不能盡用,故而膝彎手肘等鎧甲難以護持的地方也被狼爪抓出了幾道傷口,辣辣作痛。


    一劍擊殺身後雪狼,洛晨輕靈一躍,踏著軍士槍尖飛入陣中,早有厲衡過來接住,說道:“這些雪狼大多是從南邊出現,想來咱們一進雪山就已然被察覺了,眼下這些畜生十有八九是要把咱們逼近雪山深處,如此想來,前麵定然還有兇險!”


    此時眾軍在狼群催逼之下,已然在緩緩朝著雪山深處而去,洛晨舉目望了一望,隻見越來越多的雪狼自山後而出,嘶嗥不絕,此時若冒然逆流突圍,縱然自己拚盡全力,隻怕也保不住這一眾軍士,權衡之下,洛晨大手一揮,喝到:“全軍聽令!向北撤離!深入雪山!”


    “是!”


    眾軍此時得令,以長槍斷後,緩緩向北而去,雪狼見眾軍北退,竟不似先前一般奮力撲擊,更有池蘿洛晨二人左右衝殺,留下一地屍體。此時南邊一座凸起冰山之上忽而傳來一聲悠長狼嚎,這狼嚎低沉平穩,頗具威儀,全不似那些被陰氣灌體的雪狼一般淒厲猙獰。


    洛晨心下一驚,運靈於目,循聲望去,隻見遠處一座絕險冰山之頂,一頭碩大雪狼盎然而立,身上皮毛平整,並無半分崩裂之處,隻是周身陰煞之氣濃鬱無比,即使離了這麽遠,洛晨依舊能感覺到陣陣寒意撲麵而來。


    山中群狼聽到這一聲嗥叫,齊齊停止撲殺,轉身退入山中,不多時早散了個幹幹淨淨,沿路血痕密布,觸目驚心。厲衡見群狼退去,不敢在原地休整,急令眾軍向北退去,直向北深入近十裏方才停下,重築雪牆暫歇。


    新兵隊在土城之中操練兩月有餘,早已令行禁止,進退有度,誰知才進雪山,便被群狼襲擊,多有身死受傷者,若不是兵長及時趕迴,隻怕是要在這雪山之中全軍覆沒。好在傷者多是被雪狼利爪所傷,並沒有甚麽太重的傷勢,暫且還不會耽擱行軍,可若是再來這麽一次,隻怕就沒這麽簡單了。


    這一戰下來,眾軍人人黯然,俱都不語,厲衡命伍長清點人數,半晌,沈青走過來說道:“新兵隊共二百人,方才一戰折損三十五人,剩餘一百六十五人中,五十人受傷,索性這五十人傷勢頗輕,並無大礙,隻需幾日便可痊愈。”


    此話一出,眾軍麵上黯然之色更濃,洛晨隻覺紫府之中猶如火燒一般,心下殺機縱橫,雙拳緊握,喉舌沙啞,低聲念道:“英魂無路歸桑梓,熱血空拋轉猶涼,馬革裹屍八荒定,換來羅帳紅袖香,嗬嗬……真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


    幸而洛晨這幾句話說的並不甚高聲,加上此時他低垂頭顱,眾人皆以為兵長心痛戰死夥伴,並未做他想。隻有池蘿看出洛晨神色不對,此時軍心本就不穩,若是在由著他說出什麽喪氣的話來,軍心一垮,這群人就別想規整起來了,想到這裏,池蘿急忙起身說道:


    “各位兄弟姐妹,咱們奉左濤大將軍之命深入北蠻,隻要凱旋而歸,便可進入扶威精銳,可若是尋常之事,舉手之勞,又怎會有此殊榮?孤軍深入北蠻本就是前無古人之舉,誰也不能保證毫發無傷,那些戰死的夥伴以身殉國,英魂猶在,若是咱們還沒見到韃子便先心生畏懼,哪裏還對得起死去的袍澤!”


    池蘿此番話說出,眾人不由一凜,麵上登時又有振奮之色,厲衡此時也察覺洛晨異樣,立時接道:“方才群狼突然鋪天蓋地而來,咱們初到北境,疏於防範,氣勢一弱才被那些畜生占了先機,大家也看見了,咱們雖然痛失三隻幾名同伴,但那些雪狼也死去了百隻開外,若是再遇到,咱們必能大獲全勝!”


    話音未落,一旁的沈青,林超,顧翔等人登時站起身來,高聲喝到:“必勝!”


    “必勝!”


    “必勝!”


    此時軍心重振,池蘿和厲衡也暗暗鬆了口氣,方才一戰的確斬殺了一百多匹雪狼,可這一百多匹雪狼中有七成都是洛晨和池蘿二人殺掉的,如此算來,新兵隊的戰士隻殺了三十幾隻雪狼而已,若是再被雪狼襲擊一次,隻怕兇多吉少了……


    這會眾人心氣已平,各自歇息,厲衡則帶著一隻小隊去往附近巡視。池蘿迴頭看了看洛晨,隻見他神色已然如常,這才走到旁邊低聲說道:“我說洛仙長,方才你可真是把小女子嚇死了,咱們在這雪山之中,韃子野獸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軍心渙散,一旦軍心渙散那就是必死無疑,你方才……”


    洛晨慢慢抬起頭來,忽然看向池蘿說道:“嗯,修真之道,唯一心爾,世上前途萬道,本無正邪之分,走火入魔,走的也不是靈氣,而是人之本心……池蘿,若是有一日咱們在這北蠻之境窮途末路,命在須臾,那時軍心散與不散還有什麽分別麽?”


    池蘿聞言,直視洛晨,一字一句地說道:“若是真到了如此境地,我會先讓你站在最後,然後告訴眾人你乃是得到仙人,欲要大展法力斬殺敵寇,隨後便舍命去與韃子決一死戰,如此這般,隻要你還在,軍心便可不滅,說不定到了最後還有一線生機。”


    洛晨看著一臉肅穆的池蘿,良久方才說道:“如此,值得麽?”


    池蘿秀氣的眉頭皺了皺,隨後又倏然展開,笑道:“我聽山莊裏的散修說過,修道一途艱險困難,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一舉一動,一思一念皆能移心動性,一個不慎就會墮入魔道。此時咱們麵對韃子野獸,尚可視之而殺,可那些念頭深藏心中,對付起來應比這韃子野獸麻煩得多了,那為何你還會踏上仙途,如此,值得麽?”


    這一番話普普通通,洛晨聽在耳中,卻是心下大震,不由自主地動用靈力將池蘿周身經脈細細打量了一遍,直到看清池蘿體內確無一絲靈力方才作罷,心下隱隱摸到了些什麽,卻又捉摸不定,難以明晰。


    原來,洛晨自打進入軍中,得知達官貴人奪軍人功勞,將保家衛國的扶威軍視作平步青雲的踏腳石,心下便早有不滿,暗暗引動心魔,後來雖漸漸平複,但此時見夥伴慘死,心神動蕩,登時魔念再起,殺心熾烈,竟隱隱有將這新兵隊屠戮一空的念頭。


    這本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軍士行軍,並不僅僅為了殺敵,實乃我不殺敵敵便殺我,我殺敵不僅為建功立業,更是為了掙得一線生機,修士修道大抵也是如此。隻是洛晨這會心魔死灰複燃,來勢洶洶,蒙蔽神識,這才會生出這般強烈的殺機,此時被池蘿幾句話說進心裏,雖未斬草除根,但也頗見功效。


    池蘿見洛晨神色由驚入靜,便知自己所下規勸有用,索性不再多言。不多時厲衡歸來,還在山陰之處找到了一片灌木林,順便拾了些柴火,眾軍取出火石,生火煮水,泡了鹹麵餅果腹。這會洛晨心魔暫息,神識複達,自向周圍探查了一番,此時山中依舊是半個活物都不見,隻有山風唿嘯,碎雪紛飛,處處一片淒涼荒蕪。


    正探查間,厲衡已然走到洛晨旁邊坐下,笑道:“唉,深山之中卻隻能吃這些鹹麵餅,當真無味,隻是那些雪狼皮毛崩裂,模樣猙獰,看著也不像能吃的樣子,否則洗剝幹淨了整一隻烤全狼與大夥分食,想來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眾軍聞言,轟然應和,但卻沒人真去撿一隻屍體迴來,想來都是怕不小心看見同伴殘屍,心中難過,所以才寧可窩在這山坳裏煮水吃餅。更個何況就算有人去,那些狼肉被陰煞之氣灌注,也斷然吃不得的,隻是這一節隻有洛晨才知道。


    說罷,厲衡狠狠地咬了一口麵餅,低聲言道:“洛兵長,咱們此次深入雪山,本就是九死一生,隻是這九死一生不在什麽雪狼韃子,而在軍心。軍心不散,縱是龍潭虎穴咱們也能闖上一闖,可若是軍心散了,那便萬劫不複了,您身為新兵長,統管新兵,無論心下如何憤懣不平,還請務必以大局為重。uu看書 ww.uukshu.cm ”


    洛晨聞言,抬頭看著一臉嚴肅的厲衡,微微一笑,問道:“厲衡,我且問你,今日若是我被那群雪狼圍攻擊殺,分屍當場,你又當如何?”


    厲衡看著洛晨,良久方才低聲答道:“若是如此,我斷不會命隊伍朝著你的方向突圍,隻會讓他們直接向北撤離,甩開狼群,隨後昭告眾人,新兵長本領超凡,已然先行進入北蠻境地,我等隨後接應,務必要將北蠻境地鬧他個天翻地覆,如此一來,軍心便可大定。”


    洛晨聞言,點頭說道:“果然高論,說起收攏人心,我不及池蘿萬一,說起排兵布陣,我又不及你萬一,哈哈哈,這個新兵長當得還真是沒什麽趣味……”


    厲衡嘴角一翹,當即說道:“洛兵長,方才那些不過是閑談罷了,你若無此本領,在土城之中又如何能當得到兵長一職?更何況今日若無你憑一己之力將那群狼之圍生生打散,我就算想帶兵北退隻怕也沒有那個機會,還請兵長莫要妄自菲薄。”


    洛晨哈哈一笑,說道:“我並非妄自菲薄,厲衡,你記著方才所說之言,若是我哪天不在軍中,你須得與池蘿帶領新兵隊,直入蠻境,探明韃子陰謀,隨後凱旋而歸,方不負眾軍拚死殺敵之勇,血染沙場之忠。”


    厲衡愣了愣,不知洛晨此話究竟是何意,一時間眾人俱都飽食,手足皆暖,各自依靠雪牆睡去,隻留下一隊輪流警戒,以防敵襲。洛晨坐在牆下,修習靜功,隻是紫府隱有疼痛,揮之不去,這正是“本命界中隱妄念,不見紅顏不可消”,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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