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夜半洛晨雲匡雷嫣三人正在校場切磋比試,幾名散修前來尋釁,眼看不能善了,此時軍號忽起,烽火連城,眾人不及多說,紛紛迴營披甲,上馬出戰不提。


    卻說這平原交兵不比攻城拔寨,用不著弩車投石機那些個笨重軍械,隻以騎兵為上,當年扶威軍能夠平定天下,掃蕩六合,多半也是騎兵驍勇無敵之故。此時城中扶威軍衝出城外,但見遠處北蠻軍漫山遍野而來,也不布陣,或是騎馬,或是步行,就這麽愣頭愣腦地與扶威軍戰做一團。


    雲匡率領本部騎兵與洛晨出城,見北蠻攻殺而來,登時熱血上頭,就要朝戰場殺去。雷嫣刺斜衝出,抬起偃月刀將雲匡攔下,說道:“如此衝下去,雖有威勢,卻無甚大用,方才我已向統領請命,統領命你我二人率本部之軍自尋路線,奇襲韃子後方。”


    洛晨在側聽聞,臉上不動聲色,雲匡一個百人隊,哪裏會被統領親自點名參與奇襲?統領多半是讓雷嫣擔此重任,憑借雷嫣的戰力拿下這一功也並無甚難處,她卻特特地叫上了雲匡,擺明了是要讓雲匡立功揚名。


    隻是洛晨心如明鏡,這雲匡卻是遲鈍得緊,聞言登時雙眼放光:“好!統領委以重任,咱們安敢不盡力,這一番必要殺得韃子措手不及!洛兄弟,沙場之上一寸長一寸強,你劍法雖高,卻是江湖路數,要不還是給你備一杆鐵槍吧!”


    看著一臉認真的雲匡,洛晨險些從馬上栽下去,雷嫣重重地哼了一聲,喝到:“洛公子本領高強,哪用得著你這半吊子多事裝大頭蒜!待會你最好給老娘小心些,要是死在戰場上,老娘不但不給你收屍,還會催動騎兵把你踩成肉醬!”


    說罷,雷嫣也不管雲匡,直接帶領本部軍馬尋路去了,雲匡緩緩催動戰馬跟在後麵,神色無異,但眼中卻飽含失落。洛晨心念一轉,早已明了,雲匡並非不知雷嫣好意,隻是不願以百夫長的頭銜與雷嫣結成眷侶,這些事情在仙家看來無關輕重,然古往今來,卻不知有多少良配毀在這件事上,委實可惜。


    這裏離方才舉火之城有一段距離,雷嫣雲匡二人偃旗息鼓領軍前行,倒也無需太過顧忌。這北境雖是平原,然也並非一平如鏡,高低起伏,山包盆地還是有的,雷嫣隻帶著一百人,雲匡也領著本部一百人,這兩百人借地勢起伏小心隱蔽,緩緩繞到蠻軍側後,偶有零碎小隊,皆被雲雷二人斬殺,無一逃遁。


    眼下雲雷二人已然帶隊來到一處山包之後,此處距離蠻軍還有大概百丈之遙,但離了這個山包,外麵便是一馬平川,冰雪遍地,再無可隱蔽之處。雷嫣在山後沉吟片刻,方才說道:“眼下再找別處斷然來不及,隻能借著箭矢掩護,這麽直愣愣地衝過去了……”


    雲匡此時倒是冷靜多了,淡漠地朝外看了一眼,當即說道:“趕緊吧,咱們現在正在敵軍側後,一鼓作氣衝出去還有勝機,若是猶豫不決,待會這一仗都打完了,軍令如山之下,貽誤軍機之罪當頭,那才叫真的沒活路呢!”


    雷嫣瞥了雲匡一眼,沒有多言,熟練地朝身後打了個手勢,眾軍士紛紛上馬,三人在前,二百人在後,雷嫣雲匡唿哨一聲,二百鐵騎自山後而出,左右排開,朝著北蠻軍隊悍然殺去——


    隻見那鐵蹄踏碎冰雪,箭矢破風追魂,殺聲蔽天驚雷震,長槍鋼刀渴血,重甲斧剁無痕。


    殺敵渾然不懼,蕩寇何曾惜身,待到凱旋歸城門,大笑螻蟻喪膽,縱橫天下無人!


    這二百鐵騎自山後衝突向前,箭矢連發,蠻軍之中一陣慌亂,隨後便有弓兵射箭相阻,北蠻民風彪悍,並不知當以大盾長槍阻攔騎兵,隻一味硬戰。雷嫣雲匡心有靈犀,命騎兵收攏陣勢,卻與洛晨三人衝在頭裏,將箭矢大半斬落,急速前衝。


    然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扶威軍士兵被箭矢射中,墜馬身亡,更兼北蠻一族本就擅長弓箭,所使多為硬弓,力道強勁,待到一彪軍馬衝入敵陣之時,二百騎隻剩下一百二三,將近折了一半。


    雷嫣雲匡麵如寒霜,突入陣中,雙槍起落,長刀輪轉,區區蠻兵哪裏是對手?登時被殺得血肉橫飛,哀嚎不止,前方作戰的扶威軍見蠻軍後方大亂,登時策馬衝鋒,一時間蠻軍便如無頭蒼蠅一般,東竄西撞,死傷無數。


    雲匡雷嫣並洛晨三人帶兵在蠻軍陣中衝殺一陣,又複聚在一起,雲匡麵色陰沉,高聲喝道:“雷嫣,洛兄弟!我之前與蠻軍交戰過,蠻軍雖不通陣法,不知戰術,然戰力驚人,絕不像今日這般軟綿!此番襲擊,必然有詐!”


    這一番拚殺下來,雷嫣也早已發現不對,聽聞雲匡之言,也不多話,抬手一揮,部下騎兵登時聚攏,眾人剛要退迴土城之下,猛聽一聲巨響,三隻蠻軍自三個方向漫山遍野而來,內裏多有紅眼魁梧者,正是之前洛晨所見的那巨力蠻兵。


    此時附近土城之中軍隊盡出,又被蠻軍阻截,眼看便要被圍在垓心,忽又一聲巨響,一隻軍馬竟從土城之中殺出,為首一人白發白須,身披重鎧,手持一杆烏黑透亮的方天畫戟,所率部眾皆著紅甲,鋒銳無方,正是句猛將軍所率的扶威主軍!


    原來,句猛在城中見有土城舉火,急忙率軍來援,然趕到之後,卻隻見來犯蠻兵皆是脆弱不堪,登時心生疑慮,立將三萬主軍分出兩萬,迴守各城,以防調虎離山之計,隨後自領一萬軍於城中隱蔽,直到此時蠻軍伏兵盡出,方才衝殺而上。


    隻是句猛這一隻軍固然精銳,卻隻有三分之一,此時蠻軍伏兵少說也有兩萬左右。句猛所率部眾被東西兩路伏兵夾擊,衝突不得出,隻勉強與一部分扶威軍會合,剩下的扶威軍連著雷嫣雲匡所率部眾皆被自北而來的蠻軍圍在垓心,雷嫣這一部的統領左韜並一班散修亦在其中,統共兩千人上下。


    “吼啊——”


    此時蠻兵逼近,雲匡等人才發現這伏兵之中竟多有那神色猙獰,雙目血紅的巨力蠻兵,更有些蠻兵身纏鎖鏈,高近一丈,神情猶如猛獸,行走之間多踩踏同伴而不覺。一時間周圍嘶吼連天,陰森詭異,扶威軍士多有懼色,不敢上前。


    這左韜乃是萬夫長,統領一萬扶威軍鎮守土城,此時見眾蠻兵逼近,士兵多有恐懼怯戰之心,立時朝身邊散修說道:“幾位仙長,此時軍心動搖,若無人出手擊斃蠻兵,挫動敵軍銳氣,隻怕我等今日皆要命喪於此!”


    洛晨睜眼看去,隻見那方才在校場之上尋釁的散修也正在其中,不過眼下蠻軍生此異變,即使這些散修身負道法,也不敢貿然上前,但若不上前,等到蠻兵衝上來,自己就算是飛仙上仙,也敵不過這麽多狀若野獸的蠻兵。


    思量片刻,兩名散修猛地哼了一聲,身形飛掠而出,徑直朝著一名高大蠻兵衝了過去,手中靈力鼓噪,隱有陽氣匯集,那蠻兵本就神誌模糊,見兩人衝來,張開鬥大的雙手便狠狠抓下,兩名散修大驚,去勢隨之一緩,那蠻兵發出一陣狂吼,猛然躍起,體內陰煞成風,雙腳踏地,陣陣陰氣猛然向四周蕩去!


    “呃——”


    兩名散修此時哪還有挑戰的心思,雙手慌忙擋在身前,陰風掃過,二人手中聚集的靈力早已消耗殆盡,此時那蠻兵這般發力,似乎也顯出疲態,隻在原地呲牙瞪眼,喘息不止,卻並未再次發難。


    二人對視一眼,略略點頭,身形飄動,靈力再鼓,狠狠地按在蠻兵的腰上,那蠻兵體內陰氣被陽氣所化,痛苦無比,一雙大手四處亂揮,兩名散修雖及時後撤,但其中一人還是被那大手掃中,一口鮮血噴出,另一名散修僥幸得脫,急忙扶起同伴閃爍而迴。


    “啊——”


    那名被擊中的蠻兵眼中紅芒淡化,還要繼續追擊,可是沒走幾步便踉蹌跪倒,再無聲息,應是死了。這邊左韜見蠻兵撲地,也不管他死了還是沒死,手中長槍一舉,高聲喝道:“蠻兵已被我軍擊殺,眾將士隨我突圍!”


    “殺——殺——殺!”


    此時蠻兵一倒,軍心重振,左韜後麵跟著雲匡雷嫣並其他幾位千夫長百夫長,奮力朝著土城方向突圍而去。隻是方才那一個高大蠻兵就傷了一個散修,這在之前可是從來沒有的事,雙方兵鋒一交,登時有不少扶威軍士被那蠻兵生生捏死,或是被幾個巨力蠻兵車裂而亡,鮮血四濺,好不殘忍。


    此時後方蠻兵已然圍了上來,句猛將軍所率部眾雖未大敗,但一時三刻也是衝不出來。左韜隻率軍衝出數十丈,已然折了近百人,兵鋒漸頹,雷嫣雲匡二人刀槍並舉,來往衝突,散修自知命懸一線,此時也不敢大意,靈力鼓噪,將逼上前來的蠻兵一一擊斃。


    “啊——!”


    此時,蠻軍後方忽然傳來一聲爆喝,蠻軍陣勢一變,巨力蠻兵倏然後退,而那些高近三丈的蠻兵則如同盾牆一般成排站在前麵,緩緩威逼而上,抓住了扶威軍也不擊殺,反而隨手向後一拋,後麵蠻兵一擁而上,幾番撕扯,便將軍士撕成碎片,血肉橫飛,死無全屍。


    “你們看!那是什麽!”


    軍中忽然有人驚唿一聲,洛晨轉身望去,隻見那後方追趕的蠻軍陣中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蠻兵統領,這人獸皮裹身雙瞳暗,身高丈餘煞含威,那臂如庭柱,內有千鈞巨力,腿似磐石,起落地裂山崩,行走陰風唿嘯,喘息寒氣凝冰,不知何方陰邪力,孕化此等兇狂種。


    這蠻軍頭領背負一柄長有一張,寬有三尺的巨劍,號令蠻兵一步一步朝著左韜等人攻來,若是左韜被滅,隨後蠻兵便可長驅直入,攻殺土城。


    雲匡與雷嫣互為臂助,勉力抵擋,心下已然明了。這一月之中,蠻軍之所以再無侵攻,正是為了今日一舉而成,殲滅扶威軍,扶威軍因多與北蠻爭鋒,無不大勝,竟隱隱成了一隻驕兵,總以為北蠻之軍不堪一擊,草率輕出,這才落入今日困局。


    “嘭嘭嘭!”


    此時句猛軍中忽然竄起一陣明亮焰火,這焰火顏色暗紅,觀之便覺不祥。此乃扶威軍中特有號炮,名喚同途煙。此號一出,便說明扶威軍已危在旦夕,此戰無論勝敗,無論生死,必要殺出一條血路,生者為人,uu看書ww.uknsh死者為鬼,人鬼同途,一道而歸,軍士加入扶威軍,還未學習軍中規矩的之時,便會知道這同途煙。


    此煙一出,扶威軍中人人皆是一愣,雷嫣雙目睜大,揮刀蕩開蠻兵按落的手掌,喝問道:“我扶危軍,自打建立以來,出過幾次同途煙?說!”


    眾軍士未開言,此時雲匡猛然喝道:“三次!南境之戰,流沙之戰,還有一次望海叛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左韜奮力將刺進蠻兵胸口的長槍拔出,斷然喝道:“生者為人,死者為鬼,人鬼同途,一道而歸!”


    “生者為人,死者為鬼,人鬼同途,一道而歸!”


    軍心再振,此時扶威軍雖被蠻兵截成兩段,然同途煙起,兩軍竟如同合二為一般,個個奮勇拚殺,悍不畏死,原本強勢的蠻兵竟然也漸漸出現了傷亡,高大蠻兵組成的圍牆也緩緩被撕開了一個缺口,代價便是無數扶威軍士慘死沙場,這一戰在扶危軍中廣為流傳,後人有詩讚曰——


    玄鐵鑄石膚,真火出鋼骨,神軍扶威號,煙起喚同途,槍出遊龍舞,刀落麒麟怒,死生隨勁旅,萬載護國都。


    洛晨見此時左韜,句猛兩處軍馬岌岌可危,自知再不出手,今日扶威軍縱然不敗,也必傷筋動骨。心下一動,鎧甲自落,翻身下馬,自本命界中掏出另一套全然不同的華貴衣衫披在身上,隨後隱身術隱去身形,禦風術加持己身,腳下一蹬便朝著那蠻軍統領而去,這正是“玄門真靈參妙理,手起劍落斬陰神”,不知這一戰究竟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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