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洛晨助石衿煉化石髓,正在緊要關口,石衿體內血力忽然無法歸脈,幸而黑毛陰差陽錯將石殼扔進了水池裏,方才化解危機,隻是那多餘的血力在石衿體內無路可走,竟反飆進洛晨經脈之中,洛晨背後傷勢被血力衝擊,當即劇痛昏厥。


    由於石衿已然向石江和婢女們交代,五日之內不可擅近精舍,眾人不知修真之理,都怕小姐一個分神功虧一簣,故而此時精舍旁邊自是寂然無聲,連個人影都不見。


    洛晨被血力衝進經脈,直擊背後掌傷,混沌間隻覺得陣陣陰冷氣息自背後而發,欲要沿著經脈流轉開來,可是卻不知為何所阻,隻在那一小片地方裏來迴鼓蕩,終不得脫。不知過了多久,這陰氣不但未能衝進經脈,反而漸被蠶食,大有湮滅消融之意。


    原來洛晨在方圓村中遇到的邪修乃是陰神教之人,所修功法極為陰邪,偏生這石髓至陽至烈,與那陰邪之氣自是互不兩立,故而一入洛晨體內便自行撲向他背後的掌傷,以本身陽氣化去洛晨體內盤桓的陰煞之氣,其中過程自然是痛苦無比,但好在洛晨昏了過去,倒也沒吃什麽苦頭。


    洛晨醒來之時已然漫天星鬥,不知過去多久,但看石衿依舊在水池裏行功,周圍梨樹林裏也無人影,想來五日之期應還未到。眼下洛晨擔心石衿無人護持,血氣再亂,也顧不得查看自己的情況,忍著疲憊坐起身來,催動靈力便朝著石衿體內探去。


    “嗯?”


    靈力才動,洛晨便不由發出一陣驚咦,此時石衿體內脈絡血氣充盈,首尾相接,緩緩流轉,但卻並無一絲血力逸散,且她的脈絡之中血氣精純,混不似之前那般駁雜紛亂,就連那些混雜在經脈細微處的靈力此時都已全無蹤影,周身脈絡化而為一,血力流轉隱有章法,正是大成之相。


    洛晨終是不放心,又催動靈力沿著石衿經脈走了一遍,確認無虞方才緩緩收功停止,想到昏迷之前那一股血力曾撲向自己後背的掌傷,故而引導靈氣朝著自己背後探去。


    “嘶——”


    靈力自背後掃過,洛晨忍不住抽了口冷氣,此時體內靈力精純,周天自動,不但那股多餘血力,就連背後的掌傷所淤的陰邪之氣都已然沒了蹤影。方圓村那一掌之傷,陰氣深入骨髓,雖不甚疼痛,卻如跗骨之蛆難以化解,且耗靈力,損修為,此時不翼而飛,叫人如何不喜?


    洛晨自是不知,那陰神教邪修修為高出他許多,若要取他性命簡直易如反掌。隻是那邪修當時旨在奪走黑如意,這才手下留情,僅以陰氣打入他體內。待黑如意到手,魂澤一成,邪修以為洛晨身受重傷,必然被萬魂噬心而死,自行離去,哪知洛晨被黑毛相救,活了下來,直到今日才總算是化去了這一掌之力。


    這邊洛晨見石衿無恙,站起身來坐在池沿上,催動靈力自行周天,隻覺此時背後傷勢一去,周身靈力順暢無比,連著紫府本命界都隨之一顫。洛晨將昏迷之前種種一一捋過,心下已知乃是那石髓所化血力治愈了自己的傷勢,這石髓如此神妙,專克陰氣,也難怪陰神教派人搶奪。


    洛晨將黑毛抱在懷裏,坐於池邊吐納靈力,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隻聽池中石衿口裏忽而發出一陣輕哼,隨後猩紅血力猛然自體內迸發,洛晨早有防備,身形一飄,抱著黑貓退至三丈開外。那磅礴血力滔滔不絕,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緩緩收斂,化於無形。


    坐在池水中的石衿慢慢睜開眼睛,欣喜之色一閃而過,隨後站起身來,血力一鼓,衣服便幹,朝著洛晨盈盈一禮,笑道:“多謝洛公子慷慨相助,我行功之時雖心無旁騖,卻也能感覺到洛公子助我將逸散血氣歸脈,此番若無洛公子,我斷不能一鼓作氣化去體內駁雜血力,引血入脈……”


    洛晨此時已然走近,見石衿神采奕奕,自己也甚是開心,當下說道:“你不必謝我,我也不是白白幫你,那石髓入體之後,化作血力,大半被你用去,剩下的小半卻是陰差陽錯進入我體內,為我所用了,當時情況始料未及,還望你不要見怪。”


    石衿略微愣了愣,隨後走到池邊,穿好鞋子,看著洛晨說道:“洛公子,之前我體內血脈逆衝,命在須臾,若非你相幫,縱有石髓之助,大抵也逃不過一個爆體而亡,別說一小半,就算這石髓被你用去九成,我也心甘情願,隻是你所修靈力與血力並不相容,又如何能夠化血力為己用?”


    這事情並無甚好隱瞞,且石衿救過洛晨,洛晨今又助石衿煉化石髓,二人也算是同生共死過,自比旁人親近些。洛晨略想了想,當即把自己如何在方圓村中受傷,如何與老方同行,如何擊殺藥匣等事一一告知,石衿在旁細細聆聽,目不斜視,直到洛晨這邊說完,方才緩緩道:


    “原來你背後那一處陰煞之傷是被這多出來的血力治好的,若是如此,也難怪那個什麽陰神教會對血色石如此看重,派人來搶。不過在我看來這血色石雖好,也未必真的入了陰神教的眼,若陰神教真的勢在必得,隻需派出神秘人那樣的高手即可,哪裏用得著那麽多小嘍囉?”


    洛晨聞言,念及藥匣,轉而想到老方等人,不由得心下黯然,低聲道:“不錯,估計那叛徒藥匣在陰神教中不過是個小頭目,想借著血色石再進一步,所以才會暗中召集人手半路劫殺,卻不想行事不密,反被我所殺……”


    石衿見洛晨神色低落,知道他必然又想起之前被算盤燈影出賣之事,起身走向池邊說道:“洛公子,咱們修士縱然本領通天,也無法倒轉光陰,既然前事已成定局,這會再怎麽感傷亦是於事無補,倒不如聽之任之,反倒逍遙自在,我自會稟告爹爹,讓他幫忙查查這陰神教的底子……唉……”


    說道這裏,石衿忽然歎了一聲,洛晨轉過頭去,隻見石衿正跪坐在池邊,對著池水歎息,隻見那青絲及腰如瀑,繡眉微蹙疊山,妙目流轉絲絲愁,不知所為哪般?朗月斜落玉容,疏風輕撫羅衫,顧影嗟呀我猶憐,心事正可相談。


    這邊洛晨聽聞石衿忽然歎氣,心中不解,遂行至旁邊問道:“方才你還在勸我莫要掛懷往事,怎麽這會自己到唉聲歎氣起來了?”


    石衿妙目看了洛晨一眼,半晌才說道:“洛公子有所不知,我麵上疤痕乃是而是被仇家所劃,多年來我想盡辦法想要除去,可是這疤痕便如刻在臉上一般,無論如何都化不去半分,此番我血咒大成,尋常小傷瞬息即愈,本以為這疤痕必然隨之化去,誰知……”


    洛晨從水麵中望去,隻見石衿臉上依舊有兩道長長的疤痕一縱一橫留在臉上,隻是此時他早已習慣,竟不覺有甚不妥,當即脫口而出:“有疤無疤又能如何,若不得良人,天姿國色亦是無用,若得遇知音,麵目全非也自無妨!”


    石衿悄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洛晨,洛晨被她看得有些惴惴的,正要說話,石衿忽然開口道:“洛公子,此時你背後傷勢已然痊愈,我血咒修成之時,從中領悟了一套掌法,正想找個人切磋一番,今夜月色正好,更兼無人打攪,不知洛公子意下如何?”


    洛晨沒想到石衿翻臉翻得這麽快,但被這麽一說,心中登時騰起一絲戰意,當下飄然一退,於一丈之外站定,淡然笑道:“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實乃一大快事,既然……”


    話說到這裏忽然卡住了,洛晨本想叫石衿為小姐,隻是心中別扭,直唿其名更是不妥,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石衿粲然一笑,起身說道:“晨哥不必客氣,直唿我衿兒便可,此時既然要切磋,若無點彩頭,豈不沒趣,不知晨哥可願意?”


    洛晨見石衿改了口,心下莫名地一動,當即笑道:“我身上可沒什麽值錢的玩意,即使你贏了也給不出什麽好東西去,倒是衿兒你貴為丞相千金,家財萬貫,賭彩頭隻怕你要吃虧!”


    石衿略略拉開架勢,說道:“我自不會要你什麽東西,若衿兒僥幸勝得一招半式,隻要……隻要晨哥告訴我你這一身修為師承何門,不知可好?”


    洛晨一愣,隨後說道:“這有何難,不論你輸贏,我都可告知與你,隻是你卻別說出去才好,那若是我贏了,你又當如何?”


    石衿哼了一聲,傲然道:“若是你贏了……那就先贏了我再說!我這一套掌法乃是從血咒中自悟而出,名喚推江手,晨哥,接招!”


    說罷,石衿雙掌錯動,血影飄搖,已然攻了上來,洛晨眼睛一亮,以太極拳法相迎,隻見那石衿雙掌錯動紛飛影,前招未盡後招來,這洛晨迴還圓轉無窮盡,舊力滅時新力生,那邊掌法名推江,浩浩湯湯東流去,這邊拳術合太極,虛虛實實變剛柔,這二人你來我往插招換式,進退攻守各顯春秋。


    這兩人在精舍門前打得不亦樂乎,石衿方才領悟這精妙招式,洛晨也剛化去了那背後舊傷,招式施展開來俱都有些生澀,直過了幾十招之後,石衿手中血氣奔湧,洛晨掌間靈力縱橫,才方顯出威力來,二人用的俱是精妙招式,那一攻一守之間引動疾風,聲勢浩大,黑毛則依舊安坐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二人又換過幾招,石衿掌勢一邊,原本如大江奔騰,一往無前,此時卻變得如小溪潺潺,內蘊殺機,洛晨心下一凜,卻不變招,依舊以太極拳迎上,直等到石衿進招過來,方才猛然使出纏光盤藤手,先以柔勁製住石衿臂膀,隨後靈氣收斂,彈指一點,將石衿輕飄飄地點了出去。


    石衿在半空輕盈飄落,看向洛晨笑道:“好本領,好招式,你我這一架,我並未全力催動血氣,你也未全力催動靈力,若是真刀真槍地比試,隻怕我現在雖不至死,也早已動彈不得了!”


    洛晨修為雖低,然在身法武藝上卻頗有幾分見地,當即笑道:“這套推江手當真是十分精微奧妙,雖然名喚推江,實則將這大江大河比作周身血脈,你在其中推波助瀾,勢不可擋,收放自如,若不是我還有第二套武藝,即使能夠勝你,也要在百招開外。”


    石衿走上前來,笑道:“贏了就是贏了,我自心服口服,不過方才晨哥說過,無論輸贏都會將師承告知於我,此時卻不能言而無信。”


    洛晨一愣,不知道為何石衿總是對自己的師承如此好奇,但還是笑道:“你且聽好了,自打從華都離開之後,我蒙三宗仙人點播,如今正是人宗弟子。”


    石衿聽聞,點了點頭,忽而笑道:“點播你的仙長,便是當年帶你來到華都的神筆,墨龍,玉硯,雲紙四人,可對?”


    這一下輪到洛晨詫異了:“嗯?他們四人的身份我也是迴到江城才知曉的,你又如何知道?”


    石衿走到石桌旁邊坐下,看著洛晨說道:“我生下來就身負血咒之力,一直以為這血咒陰邪無比,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後來誤傷了你,心中更是自責,那時神筆長老與我和我爹共同去往亂葬崗,神筆長老提點了我幾句,令我茅塞頓開,後來我修行之餘,想起此事,越來越覺得幾位長老不是凡人,所以才有此一問。”


    洛晨點了點頭,說道:“你既是修士,那麽告訴你也無妨,他們四人俱都是道門三宗弟子,因見我天資尚可,看書ww.kanhu 故而收我入門,當年指點你的神筆長老來自人宗,我現在也正是人宗弟子,他既指點過你,又是我師兄,咱們倆也勉強算得上是同門了。”


    石衿灑然一笑:“修道全在一心,當日若無神筆長老指點,我必會死死壓製體內血咒,也自然不會有今日,以後若有機會見他,我必要當麵感謝再生之德……罷了罷了,如今你贏了我,說罷,你想要什麽?隻要衿兒力所能及,必不推辭。”


    洛晨聞言,並未作聲,隻抬頭看著天上明月,石衿也不著急,伸出手撫摸著黑毛的腦袋。良久,洛晨方才說道:“此事雖有些守株待兔之嫌,但你在江城之中,消息靈通,我確需要你幫我時時留意一個人,或是關於這個人的消息。”


    石衿見洛晨眼中暗露相思之情,心下已有猜測,強自笑道:“我猜,此人必是當年與你一同來華都的那個女學生,名喚藍心的,可對?”


    洛晨見石衿這般,心下如何不明,然終還是說道:“不錯,她當年為了救我出天牢,拜了一位鬼仙為師,受盡苦楚,性情大變,我希望你若有她的消息,一定設法帶個話給我,我縱然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將她尋迴。”


    石衿見洛晨神色決然,心下不由淒涼,她之前救護洛晨,縱然有當年的愧疚自責,也終歸有限,實際上一顆芳心早已暗許,此時見洛晨對藍心這般癡情,如何好過,但偏生她性子倔強,不肯顯露半點弱態,隻草草應承下來便徑自離了精舍,迴房去了,這正是“落花流水難相付,碧草磐石枉癡心”,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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