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這洛晨拜入人宗寂真人座下,修習道法,隻是他畢竟肉體凡胎,之前不知調息之法,亂用觀星引靈,反在體內留下暗傷。於是這寂真人便先不教洛晨煉精化氣之法,隻傳他一套修身養性的靜功,讓他日夜修持,至於觀星引靈之事,則是不聞不問。


    這洛晨前一夜去村口打水的時候,八歲真人跑來告訴他,他師父寂真人為了給他做飯,還特地去收集食材。洛晨聽了,心中十分過意不去,這一日修行過後匆匆扒了幾口飯,照舊拎著水桶去村口打水,一出門隻見八歲真人果然等在外麵,身形一動便和洛晨並肩而行。


    “你小子昨天怎麽迴事?急吼吼的就迴去了,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再說你師父那可是我師叔,難不成我還敢拿著架子為難師叔不成,活膩啦?”


    洛晨搖了搖頭,笑道:“那些都是枝末小事,八歲師兄,我想向你討要些果蔬種子並幾隻雛雞,不知你那邊有沒有?”


    八歲真人嘿嘿一笑,翻著眼睛說道:“有倒是有,可是寂師叔院子裏種滿葡萄藤,哪還有地方搞別的,而且……我憑什麽給你啊?”


    洛晨心下一笑,知道八歲真人不會太過為難他,所以直接大方說道:“八歲師兄你有什麽事但說無妨,隻要我力所能及,必然幫你做到!”


    八歲真人聞言,臉上露出一副“你真上道”的表情,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麽難事,隻要你幫我問問你師父,這真人之境總有一口靈氣鬱結在膻中,化之不去,連帶著足少陰腎經靈墟穴氣行不暢,行周天也沒用,不知可有什麽祛除之法?”


    洛晨在井中打上水來,心中完全不懂什麽腎經,什麽靈墟穴,詫異道:“八歲師兄,這些問題你為何不去問得柴師伯?”


    八歲真人哼了一聲,說道:“那老貨估計是快要突破了吧,一天到晚悶在屋子裏砍柴,我問了幾次都不做聲,可是那一股靈氣卡在膻中,卻是十分難耐,所以我才想讓你幫我問問你師父……哎,你到底幫不幫啊?”


    洛晨想了想,這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也就答應下來:“好,我這會打完水就去幫你詢問,但是要到明日才能告知於你。”


    八歲真人見洛晨答應,頓時麵露喜意,看來是真的被這一股靈氣折磨得不輕,閑話了幾句便先行迴去給洛晨準備種子去了。洛晨撒開雙腿,沒用多久便已經把院裏葡萄藤澆灌了一遍,但卻沒有進屋稟告師父,而是在院裏慢慢踱起步來。


    這小院並不算大,十成裏有七成都種著葡萄藤,卻是在沒地方種點別的什麽了,洛晨左右無法,正頭疼間,忽然想起得柴真人的房後還有一個小院,不知這裏是不是也有?


    如此想著,洛晨緩緩站起身來,繞過房舍,果見南邊院牆與房舍隻見有一條隻容一人側身的小道,洛晨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走進其中,繞到屋後,這屋後雖不大,但是也有大約兩丈寬,三丈長,正好用來種些果蔬,養些家禽。


    洛晨心中大喜,迴到屋舍之中,跑到寂真人門前說道:“師父,碗筷已經洗好,葡萄藤已經澆過水,地裏也翻過了……啊!”


    洛晨話音未落,寂真人忽然出現在房門之外,眼前猛地站了個大活人,著實嚇了洛晨一跳,不由得驚唿了一聲,這才說道:“師父,您老人家要出來,能不能先知會弟子一聲……”


    寂真人沒有答言,拿起洛晨的手腕略略切脈,便轉身朝屋外走去,洛晨不明所以,隻得緊隨其後。寂真人走到院中,轉過身來,取出一張離火符遞給洛晨,說道:“昨日你修習靜功,道基已然有所恢複,你且施展一次觀星引靈,激發符籙。”


    洛晨聞言,道了聲是,眼神一變,此時他觀星引靈已然十分熟練,不需直視夜空也能吸引靈力。隻見天地之間靈氣被緩緩牽引,沁入洛晨丹田之中,隨後又從丹田而發,沿著經脈從手中流入符籙,離火符被靈力激發,頓時燒成一個火球,寂真人點了點頭,隨手一揮便將火球打滅。


    洛晨毫無修為,卻能夠吸引靈氣,還能夠將靈氣釋放出來,這份天賦確是難得,可是由於他不懂調息之法,對於經脈循環更是一無所知,以至於靈氣流轉全憑意念,已然傷了經脈,這也正是寂真人所說的道基受損。


    “觀星引靈是你自悟的?”寂真人走到北麵藤椅上坐下,指了指南側的藤椅,就在這時,藤桌玉瓶上方的葡萄藤尖,一滴晶瑩的夜光仙露倏然落下,滴進瓶中,發出一聲空明之音。


    洛晨聽在耳中,隻覺得心中微微一動,似有所悟,隨即走到藤椅旁邊坐下,說道:“是,這觀星引靈之法正是徒兒機緣巧合才悟得的。”


    寂真人抬起頭打量著茂盛的葡萄藤,漠然說道:“你且將事情來龍去脈說與我聽,盡量詳細,莫要漏過了什麽。”


    洛晨聞言,微微思索片刻,便將自己中榜進都,鋃鐺入獄,隨後又魂魄離體,得遇藍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隻是眼下洛晨紫府被寂真人封禁,所以他說起這些事情,隻是有些唏噓,並無其他的反應,就如同這些事並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般。


    寂真人聽罷,沉吟半晌,這才說道:“你迴到江城,見家中破敗,應是已然吐血身亡,所以隨後才會魂魄離體,那墨龍給你打了一道靈氣,才幫你在罡風紫氣之中拖延了片刻,你也正在此時觀明星象,得了這引靈之法,隻是……”


    洛晨見寂真人停頓,不由問道:“師父,隻是什麽?”


    寂真人搖搖頭,說道:“隻是你那四位長老全不知這觀星引靈引的是天地雜散之靈,雖能激發符籙,然而卻並不精純,吸入丹田之後須得以道門功法煉化,方能收歸己用,像你這般一股腦收了進來,又一股腦放了出去,就如同以砂石磨銅鏡,銅鏡固然堅固,但也必留劃痕,長此以往,便是廢了。”


    洛晨雖知師父並非危言聳聽,但心中卻也並沒有感到什麽不安,笑道:“昨日我修煉靜功直到後半夜,可是今早醒來不但不覺困頓,反而神采奕奕,這道門功法果然名不虛傳。”


    寂真人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道:“嗯,靜功雖對靈氣的吸收煉化無甚作用,但對於穩固道心,溫養經脈卻有奇效。洛晨,從今日起直到你的道基完全恢複,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再發動觀星引靈,每日靜功修習也不能懈怠,你可明白?”


    洛晨當下起身,彎腰說道:“弟子謹遵師命!”


    寂真人嗯了一聲,轉過身,淡然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你且早些迴房修習靜功吧……”


    洛晨見師父要走,急忙開口說道:“師父,弟子還有一事。”


    寂真人轉過頭來,沒有說話,隻是淡漠地看著洛晨。洛晨對於自己師父冰冷的表情已然有些習慣了,自顧自地說道:“師父,我看屋後有一片空地還在荒廢著,所以想開墾出來種些果蔬,養些雞鴨,畢竟……嘿嘿……畢竟我道基受損,可能還要很久才能晉級真人,您看……”


    洛晨見師父表情淡漠,以為這件事會被拒絕,誰知寂真人聞言,平靜說道:“前麵種植葡萄藤的地方不能動,其他隨你便,不管你種了什麽,養了什麽,都要自己去打理,我不會插手。”


    洛晨聞言,心下一喜,當下躬身說道:“弟子多謝師父!”


    當他抬起頭來,院中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寂真人的影子?洛晨撓了撓頭,絲毫不以為忤,隨後也慢慢走迴房間,躺在床上修煉靜功不提。


    須臾又是一夜過去,洛晨隻覺得昨晚修習靜功的時間比之前略略長了些,可是細細想來似乎又沒有,索性便不再去想。隻是到了這人宗之後,洛晨白天在寂寥界中修習靜功,恢複道基,直到傍晚才吃一頓飯,但卻不覺饑餓,反而精力充沛,也是十分神奇。


    這洛晨走出房間,寂真人早把寂寥界入口打開,無根水仙清香宜人,更有古琴聲聲,婉轉綿長,好一派仙家光景。洛晨踏上石路,走到石台,寂真人見洛晨前來,便住了琴音,起身朝著寂寥界外麵走去。


    眼看寂真人九妖踏上石徑,洛晨忽然想起一事,自打到了這人宗,似乎還沒有人向他提起掌門了塵上仙,似乎這個掌門根本不存在一般,所以便開口問道:“師父,不知咱們人宗掌門了塵上仙住在哪裏?我自從進入宗門,把村裏所有前輩都拜會了一遍,可是其中並沒有掌門……”


    寂真人身影一頓,隨後說道:“村外有青山,山中有上仙,手攬鬆竹葉,腳踏石中泉,仙凡無二界,來去一念間,樵童承妙法,老叟抱月眠。”


    幾句說罷,寂真人已然走出了寂寥界,留下了洛晨獨自站在石台上,也不知這了塵上仙到底是個童子還是老叟,想了半日毫無頭緒,也隻得放下,在石台上或坐或走,修習靜功,還未覺得過了多久,寂真人的聲音已然在界中響起——原來外麵已是傍晚。


    洛晨離開寂寥界,迴到村中,寂真人已然備好飯菜,準備迴房,洛晨想著八歲師兄所托,遂出言問道:“師父,弟子有一事,想請教師父。”


    寂真人還是老樣子,轉過身來,也不答言,就這般立在門口,清冷出塵,令人見之忘憂。洛晨唿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師父,我……我我我……我今天修習靜功,忽然覺得這……這足少陰腎……腎經靈墟穴稍有不適,還有這膻中穴隱隱脹痛,不知為何,還請師父明示。”


    洛晨不是沒撒過謊,相反小的時候調皮搗蛋,上房揭瓦,東拉西扯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此時麵對寂真人,洛晨卻隻覺得心中發虛,臉上發燙,竟是連頭都不敢抬。


    寂真人漠然看著彎腰不起的洛晨,嘴角竟然微微一翹,隨後聲音不變,淡然道:“膻中脹痛,乃是因為靈氣滿溢,無處可發,靈墟不適,乃是因為靈氣虧空,無可運化,此時不可順行周天,當要逆行,以膻中多餘靈氣灌入靈墟,如此截長補短,待到兩廂平衡,修為可再進一步。”


    說罷,寂真人也不管洛晨有沒有聽進去,直接走進房舍,洛晨抬起頭來,抹了把汗——幸好沒被發現。緩了口氣,洛晨坐在臨時織就的藤桌旁邊,把飯菜吃了個幹淨,隨後拎起水桶便朝著外麵跑去。


    八歲真人果然等在外麵,手裏還拿著一個荷葉包,見到洛晨,立時迎了上來:“怎麽樣,怎麽樣?你有沒有幫我問你師父?”


    洛晨白了他一眼,照著寂真人的原話說了一遍,隨後言道:“還好我機靈,否則非得被發現不可,你往後可別拿這種苦差事刁難我了!”


    八歲真人此時茅塞頓開,心情大好,似笑非笑地看著洛晨:“你機靈?嗬嗬,uu看書 .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此時全無修為,體內根本沒有一點靈氣吧,如果你那位師父真沒有發現,又怎會說什麽以膻中靈氣灌入靈墟?”


    洛晨聞言一驚,差點沒直接摔出去,不過迴想起來,八歲真人說得似乎是很有道理。洛晨看著八歲一臉得意的死相,哼了一聲說道:“我在師父麵前膽戰心驚,你卻隻拿出一些種子和雛雞就了賬了,你還真不虧!”


    八歲聞言,哈哈一笑,老氣橫秋地說道:“話不能這麽說,我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不過你既然如此義氣,我也不虧待了你,呐,這是一張靈根符,你隻需將這張符埋進土中,隨後再灑下種子,那種子無論開花結果都能飛快,但這靈根符隻能使用一代,第一波結果之後,就算再埋一張也沒用了,隻能靠自己耕種。”


    見八歲真人如此說,洛晨才稍微平複了些,八歲知道洛晨此時修習靜功,一時一刻都很珍貴,而且他自己也急於化去膻中鬱結靈氣,所以隨便聊了幾句便獨自離開了。


    洛晨把十桶水澆灌完畢,迴到院門前的時候,隻見十幾隻雛雞雛鴨正在院門口咕咕唧唧叫個不停。洛晨打開院門放它們進去,這些雞鴨似乎對前院的葡萄藤十分畏懼,進了院子便直奔房後,隻在那一小片荒地裏撒歡,反倒省了洛晨不少功夫。


    此時天色已晚,洛晨便將種子和靈根符收起,想著等到明天再將種子播撒下去,故而直接進屋稟告了師父,自迴房間修習不提,這正是“心淨何懼沾塵穢,誰說真仙不務農”,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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