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明明是一男一女,可皇上隻問了女子,未問男子。


    李玉心中隱隱有了計較,小心道,“那是寒部的香見公主。”


    陳婉茵了然一笑,“臣妾聽聞,這位香見公主,生來體帶異香。怪不得她一舞便能引蝶而隨。


    那香見公主身旁的男子,應當就是她的夫君寒企了吧。”


    “她已經成婚了?”


    皇上蹙眉凝眸,極是不悅。


    向來體察入微的陳婉茵一反常態,像是沒有發覺似的,輕飄飄答道,“是啊。


    香見公主貌美體香,寒企又是寒部最出眾的勇士,屢次立下功勞,戰功赫赫。他們可是寒部最引人豔羨的一對眷侶了。”


    皇上不住的轉著手上扳指,難掩心下煩躁。


    寒香見既已成婚,那皇上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將她收入後宮。


    其夫婿寒企有將領之才,不是默默之輩,故而皇上也不能枉顧戰事,暗暗處理掉他。


    皇上的心中跟貓抓似的奇癢難耐,再看向身側的陳婉茵時,隻覺得味同嚼蠟。


    “起風了,李玉,送婉嬪迴去吧。朕想一個人走走。”


    李玉有些莫名。


    原以為陳婉茵會因著皇上突然的冷落而感到羞憤,卻不想後者很是從容的福了一福,頭也不迴的就離開了。


    陳婉茵轉身之際,柔順的眸子裏難得生了些叛逆的影子。


    皇上對寒香見的狂熱之勢,並沒有逃脫陳婉茵的眼睛。


    他竟然對一個有夫之婦動了心思?!


    這樣朝秦暮楚、見異思遷的涼薄男子,早已不是陳婉茵心目中那個風流倜儻、溫潤如玉的英明君主了。


    一腔情意錯付人,陳婉茵替自己覺得不值,也替恪貴人和寒香見覺得不值。


    陳婉茵知道皇上想要聽什麽,可她就是不想再如從前般順著皇上說了。


    她就是要故意提醒皇上,寒香見已然嫁與了寒部最好的男兒,他注定要愛而不得了。


    皇上獨身在前,踽踽而行,沉思不語。身後遠遠的綴著幾個宮人,無人膽敢上前打擾。


    不知不覺間,皇上竟然走到了如懿的營帳前。


    掀開帷幕,轉過竹葉合心轉軸屏風後,就看見如懿正持著繡繃,專心的在繡著什麽。


    察覺到有旁人的氣息闖入,如懿抬眼,就見皇上背著手,板著臉,一臉肅然的垂眸看著她。


    如懿不知自己如何惹著了皇上,起身福禮後,摻雜著謹慎,疑惑道,“皇上,您龍體未愈,怎麽到臣妾這兒來了?


    是婉嬪伺候的不夠仔細嗎?可要臣妾再安排幾個嬪妃輪流侍疾嗎?”


    後宮之中,還是唯有如懿懂得自己。


    皇上心下暗歎,想起了陳婉茵,繼而又想起了寒香見。


    一臉肅容變換成了苦悶,皇上拉著如懿坐了下來,“朕的身子已經大好,不必婉嬪侍奉了。


    朕知道她還要照顧璟??,就讓她先迴去了。”


    皇上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著謊。


    末了,似是有難言之隱的讓如懿屏退了帳內伺候的眾人,這才避著她的目光,啞聲道。


    “如懿啊,朕今日見了一個女子。雖隻是匆匆一瞥,可卻讓朕一見難忘,傾心不已啊。”


    如懿不明就裏,以為皇上說的是某位蒙古舞姬或是宮女什麽的,大度道,“皇上難得有看中的女子。既然喜歡,收其入宮便是。


    若是需要臣妾出麵安排她的位份宮室,臣妾自當遵從。”


    皇上很是滿意如懿的賢惠乖覺。


    可如懿越是如此無知的順從著他,皇上心底就越感愧疚。


    隻是話已起頭,再難出口皇上也是要接著往下說的。


    他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朕雖然喜歡,可此事略有一些棘手,所以朕不得不來與你商議一二。”


    如懿神色懵懂,洗耳恭聽。


    皇上的話卻如一道驚雷般,貫耳而入,驚的如懿霎時腦中空白。


    “朕看中了寒部的香見公主,欲冊她為貴人。


    宮室朕都想好了,豫妃走後,永壽宮沒有主位,離養心殿也近,便讓她住在那裏吧。”


    皇上語速極快,似是擔心自己若不一口氣說完,就會被如懿打斷阻攔一樣。


    明明這一世,如懿都讓永璂插手,阻止了寒企的死亡和香見的入宮,讓他們二人順利結成了夫婦。


    沒想到,如懿還是低估了皇上的無恥程度。


    就算寒香見已然嫁人,皇上還是對她念念不忘,甚至在寒香見夫婿仍在的前提下,隻一麵之緣,都替她想好了位份和宮室!


    皇上此舉,擺明了就是對寒香見勢在必得,下定了決心要強取豪奪!


    如懿此時真的很想掰開皇上的腦瓜仔細瞧瞧。


    看看他腦子裏是不是如西洋鍾一般設定了什麽一看見寒香見,就要立馬納她為妃的程序。


    “皇上,這萬萬不可啊!香見公主乃是有夫之婦,其夫婿寒企驍勇善戰,聲名顯赫。


    皇上若是這般做了,且不說於聖譽有損,於倫理道德有礙,更是會寒了寒部子民的心。


    皇上向來英明神武,怎能在兒女情事上失了理智?”


    皇上早就預料到如懿是不可能順從答應的。麵對如懿有些失禮的駁斥,他內裏心虛,語氣更軟了三分。


    “如懿啊,朕與你是自小的情分。咱們之間,少時如兄弟,如愛侶。細水長流至今,已漸漸成了比血緣更親厚的情誼。


    可寒香見不同,朕與她是一見傾心難自抑。


    朕知道,身為帝王,不可隨意動心。可這一迴,朕理智不了。


    縱然隔著千難萬難,世人唾棄,朕也一定要得到寒香見。”


    是啊,當愛情變成了親情,那愛情的位置就空了出來。


    空出來的位置,自然是要有人坐的。


    如懿看著眼前為愛癲狂的皇上,眼裏全是自嘲。


    皇上鬱鬱不樂,頹然萎靡,佝僂的背影在燭火下更顯委頓,當真叫人心軟憐憫。


    “昔年,唐玄宗將兒媳楊玉環封為了貴妃,他們二人愛情的美好與純粹照樣流傳千古。


    朕如今隻是想要一個臣子之妻,並非兒媳,如何就不能收了寒香見?”


    皇上的聲音越說越小,氣勢也漸漸弱了下去。


    隻可惜,麵對皇上的示弱,如懿的心始終硬如磐石。


    “皇上是要學習唐玄宗,讓寒香見先入三年道觀,而後便納入後宮嗎?


    可皇上別忘了,唐玄宗前半生的雄才大略,到最後可全然敗給了晚年的昏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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