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時,侍衛們總算趕了過來,齊齊驅趕著黑熊,讓永璂有了喘息的機會。


    可是那黑熊受了刺激,竟然開始無差別的攻擊和屠殺宴會上的眾人。


    發了狂的黑熊接連咬死了幾個侍衛,現場頓時人仰馬翻,哀嚎和哭救聲交織一片,堪比地獄般慘烈。


    好在此時,淩雲徹帶著一幫士兵們趕來,一陣刀光劍影下,雖然還是難免有人傷亡,但場麵好歹是控製了下來。


    皇上已經沒有心思多管旁人的死活了。


    見永璂暫時脫離了危險,皇上大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自己胸口處一片黏膩的冰涼。


    極度的痛意襲來,四周的嘈雜紛亂之聲似乎離他越來越遠。


    皇上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帳內靜默了良久,如懿沉吟道,“圍場內的獵物,多為豢養而生,少有野物性烈至此。這黑熊身上怕是有蹊蹺啊。”


    永璂點頭應和。


    “皇額娘說的沒錯。黑熊性喜平和,尋常並不會主動攻擊旁人。


    皇阿瑪今日所獵的小黑熊,乍一出現,第一反應也是轉身逃走,並非主動進攻。


    可今日這黑熊卻一反常態,竟然闖進了人最多的宴會之上大肆屠殺。其背後,一定是有人指使。”


    帳外忽然傳來了容佩的通稟,說是四福晉有要事稟報。


    四福晉西林覺羅氏不是不知禮數,魯莽粗鄙之人。她既然挑在了這個時間有事要報,必然不是什麽小事。


    如懿與永璂對視一眼,讓人將西林覺羅氏請了進來。


    西林覺羅氏端著一個蒙了布蓋的托盤進入帳內。


    向如懿恭謹問安後也不囉嗦,掀開托盤,將其上擺放的一件破損的衣裳展示了出來。


    如懿尚在疑惑時,西林覺羅氏已然不卑不亢的開口,“皇額娘,這是四爺今日被黑熊所傷之時穿的衣裳。


    四爺在換下衣裳後,便有一個婢女將衣裳拿走,似是要尋個地方拿去燒毀。


    妾身見那婢女眼生,又行跡鬼祟,留心多問了幾句。誰知那婢女心虛,受不住嚇,在妾身的追問之下自己露了馬腳。


    竟是有人派她特意將四爺的衣裳拿走要燒毀的。


    指使她的那人身披黑袍,看不清長相。那婢女隻在有風吹過時隱約瞥見,黑袍之下的衣衫似乎是出自蒙古。


    妾身心驚,覺得其中蹊蹺,細查之下發現那衣裳之上除了血腥氣之外,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妾身近身侍奉四爺,確認這味道白日裏還未曾染到四爺的衣服上。


    所以,妾身尋了親近的醫女。查驗之下發現,那味道與皇上今日所獵的小黑熊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如懿悚然一驚,莫非今日之事,竟是蒙古那邊有人在故意針對永璂?


    西林覺羅氏稍一停頓,待如懿和永璂消化完此事後,才繼續道,“妾身派人去查看了今日被擊斃的那頭大黑熊,發現那是一隻母熊。


    聽聞母熊在守護幼崽之時,會性情大變,變得兇猛且暴躁,恰如今日的形狀啊。”


    如懿眯了眯眼睛,強壓著胸口的怒火說道,“你的意思是,今日那大黑熊應當為昨日小黑熊的母親。


    此番大鬧晚宴,是在為小黑熊報仇?”


    “皇額娘,福晉所言確有幾分道理。”永璂皺眉道,“黑熊視覺不佳,嗅覺卻極其靈敏。


    它定是聞到了我身上被人刻意染上的小黑熊的氣味,所以才直衝我而來。


    之後轉而攻擊皇阿瑪,也是因為皇阿瑪今日獵了小黑熊,身上難免有氣味殘留。


    若非我躲開,皇阿瑪他也不會……”


    永璂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如懿厲聲打斷。


    “不管是衝誰來的,眼下皇上受了傷,就必要把這黑熊之禍的源頭放在皇上的身上。


    否則,你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難逃一個累及龍體之罪,明白嗎?”


    永璂神色一凜,再不提這茬。


    可西林覺羅氏眼眶盈著淚,倏而跪了下來。


    如懿本以為她要開口求自己為永璂做主,心頭煩躁漸起。


    沒想到,西林覺羅氏卻柔柔輕語著,“皇額娘,妾身雖然愚鈍,可也知道四爺所處之位,所受皇恩,就注定他要陷入鬥爭之中,不可自拔。


    皇額娘與四爺在宮中浸淫了這麽多年,定是有許多為難和不可為,更是有許多不得已要考量。


    今日有人陷害於四爺,妾身不求皇額娘能為四爺做主,隻求皇額娘莫要輕易放過幕後黑手。


    妾身目光短淺,不能幫襯上皇額娘和四爺。


    但願皇額娘能夠讓妾身侍奉在四爺左右,略盡綿薄之力,以保四爺在受傷之際,不再被旁人所害。”


    西林覺羅氏到底是高門貴女,雖然麵相瞧著溫和,可內心卻聰慧至極。


    她察言觀色之時,已經大致猜到了如懿接下來的想法。


    她索性不糾結於自身仇怨,而是順水推舟將矛盾擴大到皇上的身上。


    這樣,無論如何,兇手也定能被繩之以法。永璂的傷,也不算白受了。


    如懿暗暗讚歎於西林覺羅氏的格局與睿智。


    她如此年輕,卻已經能夠做到在夫君受傷之後迅速冷靜下來,並迅速找出蛛絲馬跡,順藤摸瓜的發現其背後陰謀。


    此番智慧,便是如懿也自歎不如。


    如懿不禁心中感慨,還好自己選了她為親兒媳。


    前世的永琪,過於沉溺在胡芸角的蓄意爭寵之中,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辜負了一個多麽好的女子。


    如懿起身,親自扶起了西林覺羅氏。


    “好孩子,你聰敏細致、體察入微,對永璂更是一片真心。你的好處,本宮都看在眼裏。


    你是永璂明媒正娶的嫡福晉,自然是該由你貼身照顧永璂的。


    有你在永璂的身邊替他管理內務,查漏補缺,本宮很是放心。”


    如懿此話,是當真將西林覺羅氏當成了自己人,而不再是僅浮於表麵的皇家兒媳。


    往後永璂再遇到什麽事情,如懿也決定不再避諱著她了。


    西林覺羅氏順勢起身,感激的又朝如懿福了一禮。


    末了,如懿起身離開,準備去皇上那邊看看情況,順便將營帳留給他們小夫妻獨處。


    皇上的營帳之中,幾乎所有的太醫都齊聚一堂。


    他們一個個無論是胡子花白的老叟,還是麵上無須的青年,皆是一臉焦躁與無奈。


    隻因皇上所受之傷雖然並不致命,可傷口臨近胸口,且創麵頗大,有感染的風險。


    皇上本人更是陷於高熱昏迷不醒,藥汁灌了多少就吐了多少,情況十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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