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越說越是停不下來,眼皮逐漸沉重的向下耷拉著,似醒非醒,似睡未睡。


    都說男子在最脆弱最傷心的時候,最容易喚起女子心中母性的憐惜和動容。


    可麵對皇上如此掏心掏肺的感慨,如懿覺得自己許是早就練成了鐵石心腸,竟一絲波瀾也無。


    如懿輕歎一聲,招手示意容佩端來了一碗醒酒湯,“皇上是喝醉了,才會如此多思多想。


    臣妾命人煮了碗醒酒湯,皇上喝了之後先睡一覺。


    待到明天晨起,臣妾陪皇上一起忘記今天所有的不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翌日清晨,待皇上睜眼,第一反應便是看向了所處之地。


    他揉著額角,昨夜的思緒慢慢迴籠。皇上心中難免有些懊惱,昨夜被醉意慫恿著,吐露了那樣多的心聲,實在很是不該。


    直到聞著這熟悉又恬淡的沉水香,他原本略略繃緊的心弦才慢慢鬆緩了些。


    “皇上,您醒了。先用杯淡茶,清清口吧。”


    如懿已經換上了一身貞黃配鬆花斜襟旗裝,梳著齊整的額發,端著茶托靜待在床邊了。


    皇上伸手接過托盤上的描著粉嫩桃花綠葉的花口蓋碗,在如懿的服侍下漱了漱口,這才褪去晨起的惺忪,複了些清醒克製。


    “如懿啊,朕有些記不清了,昨晚,朕可有說什麽不該說的嗎?”


    皇上正拿著帕子擦著嘴角那並不存在的的茶漬,睫羽低垂,讓人難以辨出他眸中神色。


    麵對著皇上的試探,如懿隻是唇邊噙著淡然淺笑而對,“皇上是天子,普天之下,沒有什麽是皇上說不得的。


    臣妾與皇上夫妻一體,若是皇上都記不清的事情,那臣妾也是斷然記不得的。”


    皇上這才滿意起身,雙手輕搭在如懿肩頭,“如懿啊,你總是這般善解人意。也隻有在你身邊,朕才安心。”


    養心殿內,皇上現在看到準噶爾方麵的折子就來氣。


    “這達瓦齊實在是狡猾又心狠。他走投無路,竟當真挾持了恆娖,要與朕坐下和談。”


    一封明黃色的奏折從皇上手中橫飛出去,如一隻殘破的蝴蝶散落在地。


    皇上怒氣正盛,底下的一眾皇子大臣們都喏喏不敢發聲。


    唯有永璂上前一步,拾起地上奏折,卻未曾看一眼便合攏重新放迴了皇上的桌案邊。


    “皇阿瑪息怒,且先看看達瓦齊究竟想要和談什麽,再做決議吧。”


    永珹年紀雖小,膽量卻頗大,他揣摩著皇上的臉色,說道,“四哥,達瓦齊這等狼子野心的人,不用猜也能知道,他定是還在肖想著繼續穩坐他的準噶爾可汗之位呢。”


    皇上沉聲道,“朕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達瓦齊挾持了端淑,說是願意和大清坐下和談。


    隻要雙方止戰,他願意將端淑抬為正室,且保證百年不與大清開戰。”


    永琪年輕氣盛,見皇上似乎有意妥協,忙上前道,“皇阿瑪三思,達瓦齊詭計多端,兒臣以為他的話不可信。


    所謂和談,說不定隻是個幌子罷了。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遲則生變。若是當真被達瓦齊拖延時間想到了旁的法子,怕是到時候被動的就是咱們了。”


    永璜和永璋皆是連聲附和,請皇上三思。


    皇上麵露糾結,一方麵是將士們的生死與大清的百年安寧,一方麵是他的親妹恆娖和病重的皇額娘。實在是孝義難兩全。


    永珹轉了轉眼珠,試探道,“皇阿瑪,從前皇祖母一直因著端淑長公主的再嫁事宜與您置氣。


    其一方麵是因為達瓦齊篡位,另一方麵便是因為長公主由妻被貶為妾室。


    如今,達瓦齊願意主動做出退讓,將長公主抬為正室,也算是能了卻皇祖母一樁心事。


    女子嫁人,為人正室最是要緊。


    反正現在我大清占據上風,還請皇阿瑪為皇祖母和長公主思量,不若就先與達瓦齊和談一二,以觀後變。”


    永珹才剛說完,永璂便蹙眉反對,“六弟此言差矣。


    兩軍交戰,達瓦齊卻以女子作為人質,便可知其毫無憐惜婦孺之心,生性殘忍。


    就算他將端淑長公主抬為正室,也未必會真心對待長公主。


    還不如趁著達瓦齊勢微,徹底滅了準噶爾,將長公主迎迴大清好好奉養。


    如此一勞永逸,萬世太平,皇阿瑪更是功德無量,又何必拘泥區區百年的安寧?”


    皇上被永璂這番話說的也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李玉突然小跑進殿,低聲附耳對著皇上說了幾句,而後遞上了一封簡陋的信箋。


    皇上拆開信箋,麵色陡然鐵青,冷哼一聲,直接將那信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滿殿的阿哥臣子們接連跪下,宮人們更是伏在地麵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你們說的沒錯,這達瓦齊果真是生性殘忍暴虐,陰險狡詐。


    他所謂的和談,果然是緩兵之計。現下達瓦齊又與十萬餘準噶爾精兵會合,隱隱與我軍形成了對峙之勢。


    見我大清久久不肯接受和談,達瓦齊竟命人在陣前高唿,恬不知恥的說是再給我軍三日時間。


    三日時間一到,若我軍還是不願和談,便立刻斬下端淑頭顱,以血祭旗,死也要拉上端淑墊背!”


    皇上的怒吼聲在殿內迴響,震人心魄。


    永珹年紀輕,最是沉不住氣,他見哥哥們都不敢多話,隻以為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


    他鼓著勇氣,突兀的從人群中直起身子,憤憤不平道,“皇阿瑪,兒臣以為達瓦齊著實無恥至極!


    他這樣以婦孺性命相挾換來的太平苟活,遲早會失了民心,遭人唾棄,遺臭萬年的。他這樣的懦夫,怎配做準噶爾之主!”


    永珹這話說的頭頭是道,道理是沒有錯的。可落在了皇上的耳中,就極具諷刺意味了。


    恆娖再嫁之事,可不就是皇上為了暫時的安定所做的妥協。


    這樣算來,皇上自己豈不也是個以婦孺換取太平安定之人?


    永珹義憤填膺的話語,句句如針紮般落入了皇上的心中,直叫他麵皮臊紅,羞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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