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音想起宮中規矩,正打算行禮,李珩恰在此時開口道:“畫意,你先退下吧。”


    “是,”畫意站起身。


    凰音忙囑咐了一句,“趕緊換身幹淨衣裳,不要著涼了...”


    待到畫意離開,李珩走到凰音身前,見她小臉紅撲撲的,不由關心道:“這麽冷的天,怎麽不在屋子裏呆著,臉都凍紅了...”


    凰音噗嗤一笑,道:“師兄忘了,我可是修行中人,哪裏會怕冷?方才在院子裏堆雪人,熱了我一身汗呢!”


    “堆雪人?”李珩微微一怔,卻見凰音伸手指向庭院裏的一個方向,他扭頭看去,就見院子中立著的兩個雪人,一大一小,相依相偎。


    其中那個矮些的雪人頭上竟還裝點了不少樹枝,看上去甚是滑稽。


    “你倒真會尋樂子,”李珩失笑,伸手指向那個滿頭樹枝的雪人道:“那可是照著刺蝟的模樣做的?”


    “什麽刺蝟啊?!”凰音臉上一熱,白了他一眼道:“那個是我,頭上的樹枝代表那是女孩子的發飾!”


    “哦?”李珩越看越覺得滑稽,卻不想惹了她生氣,強忍著笑意,“那旁邊腦袋上光禿禿的雪人,又是誰呢?”


    “那個是...”凰音險些將關山月的名字脫口而出,好在她及時打住,想到自己如今可是蘇憶情,與關山月乃是師徒身份,便隻得幹笑了兩聲道:“那個...是師兄啊!”


    “我?”李珩啞然,心頭巨震。


    “是啊,一個是李珩,一個是...蘇憶情,”凰音心中默默歎息,如今的李珩在這世間已經是獨身一人,即便替親人昭雪,可終究死去的人也無法複生,在這深宮當中,想必處處都能觸情傷情,很是孤獨。


    自己終究不是蘇憶情,卻占了蘇憶情的身子,之前李珩曾向自己表明心跡,若蘇憶情還在...


    “師兄,待到事情了結我便會迴去了,希望你每到孤獨時還能記得,天上還有一個師妹記掛著你...”


    他凝視著那堆依偎在一起的雪人,眸光灼灼,滿麵疲憊之色蕩然無存,他的嘴角微動,卻是在心裏默默道:“憶情,謝謝你...”


    迴過頭時,滿目瀲灩瞬息收斂,隻餘一片澄澈淡然,他伸出手,輕輕在凰音腦門上敲了敲,“怎麽還叫師兄,畢竟我已被逐出神界,你知道神界律法森嚴,莫要壞了規矩。”


    凰音咧嘴一笑,邊揉著額頭邊道:“叫著習慣了,一時半刻很難改過來,人後你又不許我叫你陛下,那我該叫你什麽?總不能直唿姓名吧?”


    “......”李珩失笑,正要開口,凰音突然一本正經道:“所以我還是叫你師兄吧,反正這裏又不是神界,誰會管那些勞什子的神界律法,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我的師兄呢!”


    笑意微頓,卻還是跟著麵前少女的笑顏低笑了幾聲,歎道:“你總是有理的,罷了,隨你高興吧!”


    凰音看得出李珩臉上笑容瞬間的凝固,她很清楚,以李珩的心思,定能聽得出她話中有話,雖然知道自己並不會在地界呆太久,二人以後隻怕也難在相見,但李珩看她的眼神當中的情愫,她哪裏會看不出來?


    雖然之前拒絕了李珩一次,可對方眼裏的別樣之情從未消失過,如今屢遭打擊,她關心他,卻還是希望對方能清楚這種關係止步於情愛前。


    次日,風雪已停,天色卻未轉晴,蒼穹之上烏雲蓋頂,低垂於空,多看幾眼仿佛那厚重的烏雲會立即壓下來,沉重的令人喘不過氣來。


    凰音原以為夜裏堆雪人活動了筋骨會睡的沉,豈料輾轉反則總睡不踏實,這皇宮中的金絲軟枕躺上去分明舒適極了,可她總感覺黑暗裏有一雙陰戾的眸子,正陰惻惻的望著自己。


    或許是在仙池水榭時早已習慣了瀑布流水的聲音,如今這落雪的簌簌聲雖然顯得夜裏十分靜謐,反倒不習慣了。


    輾轉幾次後終於入睡,醒來時,隻覺得獨自咕咕作響,竟不知這一覺睡了多久。


    “姑娘醒了?”剛穿上鞋襪,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了過來,凰音疑惑的看向那名宮婢,拒絕了對方服侍,自己套好衣衫後才奇怪道:“畫意呢?”


    “奴婢不知,”那宮女低眉順目道:“姑娘可以喚奴婢碧玉。”


    凰音思忖片刻,想到昨夜裏畫意離開時哆哆嗦嗦的小身板,頓時皺眉道:“畫意是不是病了?”


    “奴婢不知,”碧玉低聲答道。


    “你們都在宮中當值莫非並不相識?”凰音嘟囔了一句,想到皇宮也大,雖不及神界,恐怕也分布不少宮殿,各司各部多了去了,不認識也是正常的。


    隻是她才與畫意熟識,經昨夜裏這麽一玩鬧,雖不能說情比金堅,卻也有幾分感情,當下又換了生麵孔,著實不太習慣。


    “那...”她剛打算開口,忽見碧玉臉上一抹古怪神色飛快閃過,似乎對自己方才的話有所觸動,於是試探的問道:“你認識畫意的,對吧?”


    “奴婢不知,”碧玉慌忙答著,然後緊接著道:“姑娘睡的沉,雖然早已經過了早膳時間,此刻也未到午時,但陛下吩咐,若您醒了,隨時都能傳膳。”


    凰音摸了摸正不斷抗議的肚子,雖然感覺這宮女似乎故意打岔,卻沒有表現出懷疑,而是點點頭道:“那你吩咐下去吧。”


    “是...”


    待到碧玉離開,凰音稍稍思索了片刻,突然推開門跟了出去,順著迴廊走到連接正殿的宮門處時,見碧玉正跟守在外間的宮人吩咐膳食之事,她大步上前,拉住一名宮人道:“昨日我這裏的宮女去哪裏了?”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那宮人嚇了一跳,忙掙脫開,恭敬的退開幾步,“奴才去傳膳了...說著,一溜煙跑的比兔子還快。


    碧玉臉色有些發白,可見凰音不依不饒,似乎還要再去找別的宮人詢問,情急之下也忘了禮數,一把拉過凰音,將她拉迴了偏殿的庭院中。


    “姑娘為何一定要知道畫意去了哪裏?這皇宮當值並非由我們自己決定,總歸是總管大人調派...”


    “既如此你早說就是了,何必一副驚慌害怕的模樣?”凰音哪裏會輕易相信她此時的這番言辭,冷笑了一聲道:“況且,各司各部從不會輕易換人,你讓修剪花枝的去做飯總歸是不像話的,說罷,畫意是不是...受了責罰?”


    凰音原本想著今日畫意沒有過來,極有可能是因為昨夜裏陪自己玩雪落了風寒,那麽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去看望一番的,可眼下看這些人的態度,恐怕事情沒那麽簡單了。


    想到皇宮中階級森嚴,又想起昨日強拉著畫意陪自己玩雪,一時忘情,被有心人瞧見了告了她一狀也不是不可能。


    就連神界裏那宮娥之間勾心鬥角為了往上爬的不少,更何況在這個深宮當中呢?


    “奴婢真的不知,姑娘莫要再問了,不光奴婢不知,其他人也不會知道的...”碧玉低下頭,不敢去看凰音的眼睛,聲音卻十分堅定的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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