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奕套上膠鞋,捏著鼻子清掃院落,江老頭一臉陰鬱的走過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你想出氣我管不著,可你看看,看你把你媽惡心的!她總歸是二柱的親媽,你把她折磨成什麽樣了,你不羞愧嗎?”


    路奕盯著來討要說法的江老頭,剛陷入沉思兩秒,就看見江老頭微微向後挪了半步。


    路奕笑了起來,“爸,您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媽是吐的挺辛苦的,也是被殃及到的,這樣吧。”


    路奕換了雙幹淨鞋子進了廚房,出來時又換迴那雙膠鞋。


    手上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粥。


    “爸,這是上好的小米熬的,裏頭我還放了南瓜,入口軟爛。媽吃得都吐出來了,您把這個帶給媽,讓她喝了我心裏也能好受點。”


    路奕一臉真誠,江老頭將信將疑的接過。


    路奕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拾起工具繼續清掃院落,力圖恢複原先的幹淨整潔。


    江老太在屋子裏使勁張開自己半麻不麻的嘴,恨不得丟了這張嘴換一張新的。


    一抬頭見江老頭端了什麽走過來。


    江老頭說了什麽話她沒仔細聽,看著碗裏黃澄澄的濃稠物陷入一陣恐慌,熟悉的反胃感覺再次上湧。


    江老太發麻的嘴巴此時吐出清晰無比的字眼:“拿走!拿走!嘔!!”


    月亮完整露了出來,打掃的大工程終於結束了。


    路芋換掉鞋子進屋歇了歇,趁著院裏沒人,路奕三百六十度狂噴空氣清新劑。


    “媽,我們迴去吧。”路芋有些忐忑,“您狠狠罵爸一頓,我肯定站您這邊。”


    “不迴去了,媽在我這兒住了。”路奕推門進來說道,“二柱之前一直說媽照看孩子來迴奔波太辛苦,甜甜離不開外婆,說過好幾次讓媽在這兒住了,反正他在部隊,家裏也需要人。”


    路母猶豫過後也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層又一層的布,揭開後數出十塊錢遞給路芋。


    “芋頭,這錢你拿著,下館子或者去你兄弟家吃飯,這錢都用得上,迴去路上小心。”


    路芋接過錢一看,十塊錢,看這樣子媽不是打算隻住一天兩天啊。


    ……


    “你媽呢?”


    路芋睜開睡眼惺忪的眼,路父這疲憊樣子一看就是才從大伯家裏出來,“她在我姐家呢,說要一直住著不迴來了。”


    路父沉著的臉抽搐了一下,滿腔的怒氣猶在,冷哼一聲,“她還好意思生氣,不迴來就不迴來。”


    緊接著路父一屁股在路芋床上坐下。


    “你說說,你昨天為什麽要攔我?你知道你奶奶昨晚受了多大的創傷嗎?她可是你們的親奶奶!”


    想到自己親媽那副呆滯的模樣,路父悲從中來。


    路芋歎了口氣,不跟他辯駁,快速起床穿了外衣。


    “你幹什麽去?”


    “種地。”


    時間一晃而過,柳蘭蘭到了生產那天,躺在推車上嗷了一路,隔天迴來的時候安靜如雞。


    路母在屋簷下織毛衣,推車從大門口推進來,一行人從路母眼皮子麵前走過,她抬頭一看,正好看見江老太那張死氣沉沉的臉。


    路奕抱著江甜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聽見車軲轆聲她也抬頭看了一眼。


    就是那麽一眼,江老太剛要張開的嘴巴迅速又閉了迴去,隻在心裏默默淚流滿麵。


    她是造了什麽孽啊,女孩一個接一個生,這樣下去,江家的孫子何年何月能生出來啊!


    她心裏不爽,瞅見屋簷下那對母女悠閑度日的樣子,心裏就更不爽了,本來看見那丫頭片子是習慣性想說些什麽的,但是被老二媳婦這麽一看,她瞬間咯噔一下。


    估計是那晚落下的毛病,隻要一看見路奕,她就全身上下犯惡心,惡心到不想說話,一個字都不想說。


    就這麽不喜歡女孩嗎?柳蘭蘭看著江老太逃一樣的進了屋,心如死灰地閉上眼,大魚大肉,舒服的月子,全部離她遠去了。


    “蘭蘭,這是我們的女兒,起個名字吧?”江三柱還是開心的,畢竟三個兄弟裏,現在就剩大哥還沒有孩子了。


    柳蘭蘭打起精神,愛憐的看了一眼自己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嘴角上揚剛露出一個微笑,江老太掃興的聲音響起。


    “丫頭片子還值當你想那麽久,家裏已經有個大妞了,依我看這個就叫二妞吧,叫著也順口。”


    “媽,這畢竟是我第一個女兒,名字怎麽能隨便取呢?”江三柱不滿道。


    江老太神情複雜的看了眼閉著眼睛的嬰兒,重重歎了口氣,“這丫頭投錯了胎,不該來的,算了,叫什麽隨你吧。”


    幾乎沒等江老太起身離開,柳蘭蘭便唰的流下一行眼淚。


    江三柱有些心疼,哄道:“好了,蘭蘭不委屈啊,我們不委屈,我媽那人你還不了解,我二哥女兒出生那天,你可沒看見,臉拉的比今天還長,跟驢一樣。”


    柳蘭蘭被江三柱誇張的表情逗笑,細想想還是委屈,她抹了下眼淚,哽咽道:“我就是難受。”


    “不難受啊,我看媽是朝廚房走的,八成是給你做紅糖雞蛋水去了,你啊,等著吃雞蛋吧。”江三柱捏了下柳蘭蘭的鼻子。


    柳蘭蘭咽了下口水,開始期待碗裏是三個雞蛋?還是四個雞蛋呢?她不敢再往多了想。


    但是看到碗裏孤零零一個雞蛋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


    月子裏的仇大概是一輩子的,縱是柳蘭蘭機靈懂人情,這會兒她也忍不下這口惡氣!撕破臉也要鬧!


    吵鬧的聲音透過好幾道牆壁,直愣愣傳到正在吃午飯的母女倆耳朵裏。


    路母夾了一筷子魚肚肉放到路奕碗裏,“吃飯啊,發什麽呆,甜甜睡得熟著呢,這點聲音吵不醒她。”


    “謝謝媽。”


    路奕也笑笑,心思卻想到了沉寂許久的袁子凡。


    自從成了啞巴後,他在江家刻意降低了存在感,仿佛江家沒有這個人一般,可是路奕一直關注著他。


    柳蘭蘭沒能生出江老太心心念念的孫子,江老太的目光想必又會落到袁子凡身上。


    路奕夾起魚肉喂進嘴裏,唇角微微揚了揚。


    下午路奕帶著江甜在院裏打發時間,小嬰兒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路奕數著時間攪著奶粉。


    “你媽呢?”


    敞開的大門突然探出路父的大臉,跟路奕兩眼對視,他摸了摸鼻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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