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迎風而立,滿頭影發在風中獵獵飛揚,獰笑著拍了拍怪獸的腦袋,“我的寶貝,你就放心大膽地吃,來多少,你就吃多少。”


    陰風陣陣,光芒暴湧,一道閃電橫空,隆隆而鳴,從四麵湧來身穿黑甲的陰兵。


    “陽間不好好呆著,跑到我冥界撒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便闖。”


    鬼王身後黑壓壓的陰兵如潮水般湧來,黝黑的盔甲折射出陰冷的色澤,肅殺的氛圍蔓延開來。


    黑袍人任風狂雷烈,也不曾後退半步,與鬼王對峙,更像是地獄修羅,身上流轉的黑氣越來越盛,而他雙瞳中的光芒則更加深邃。


    轟!怪獸發出憤怒的咆哮,一雙兇殘的眸子閃爍著血光,一股兇煞之氣彌漫開來。


    沐晚淩認出眼前的怪獸是一隻饕餮,吞食萬物,勇猛無敵,仙鬼都照食不誤。


    “快走,這是上古兇獸。”


    他們的目的是來尋人的,不是參戰的!大家對此都達成共識,趕緊撤離。


    他們一路狂奔,不辨方向,來到了一處更為荒涼的地方,枯藤老樹昏鴉,蓬草遍地黃花,空中飄蕩著一層空靈清越的簫聲,入耳卻感蒼涼淒切,幽幽沉沉的,仿佛要吹裂昏暗的天際。


    蕭無珩意識到了什麽,聽出吹簫的人,眼裏卻閃過了一絲極為複雜的表情,腳步遲鈍,茫然抬頭,視線停在前方然後,慢慢凝聚,直到定住。


    背後傳來嘶啞的嗓音,“我就知道是你們,不用躲了,那把陰傘擋得住你們的影子,擋不住你們的氣息。”


    “你不是在打鬥,怎麽這麽快。”沈卿驚愕不已。


    黑袍人佝僂著背,發出陰慘慘的笑聲,“那些蝦兵蟹將哪裏可以是饕餮的對手。”


    “真是冤家路窄。”獨孤月大步向前,走出了紅光,神色沉靜和內斂,攔在眾人前麵。


    黑袍人感覺到磅礴的靈力在獨孤月周身蔓延,甚至有種溢滿的趨勢,感歎道:“果真從人到心都換了一個人,膽子就是和從前不一樣。”


    “廢話少說,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想和你合作。”


    “做夢!”


    黑袍人冷漠的聲音冰冷徹骨,眼裏劃過暗光:“這蕭吹得真難聽的。”


    枯樹上,有人持簫而坐,月白色的衣袂垂落如飛雪,遠處一輪半殘的月亮,在昏黃的天空中悠悠掛在,殘葉在悲涼對的風中打著旋兒不斷飛落。


    簫聲擾動他的思緒,黑袍人煩躁異常,陡然泛起的殺機,他的目光森冷起來,十指爆出尖且長的指甲,如同鋼爪,迅猛地撲了過去。


    吹簫人似乎察覺到背後有人偷襲,嗚咽的簫聲停止,一柄玉蕭從嘴邊離開,那垂落的深碧絲絛在風中搖蕩。


    黑袍人猝然收手,他落在最近的一棵枯樹上,神色一怔,深黑色的衣袍散在風中,望著垂下的絲絛如柳絲盈動,保持沉默。


    吹簫人轉過頭,一塊白色的絹布遮在眼睛上隨風流動,像是水波泛起漣漪,衣袂似流水飄蕩風中。


    “啊!”一道紫光破天而出,徑直拍向黑袍人的背後。


    “哇。”黑袍人跌落枝幹,一口黑色吐了出來,墨辰傲然挺立在他的麵前。


    黑袍人的麵色蒼白,看向墨辰的眼睛格外精神,“哼,我是不死不滅,才不會怕你。”


    轟然巨響,黑袍人的背後出現一個黑洞。


    “我還會再來的。”話音一落,黑袍人轉身跳進黑洞,瞬間吞沒了那襲身影。


    “窮寇莫追。”東極鬼王墨辰喝止了匆忙趕來的鬼兵。


    他轉過頭對著百裏曦輕輕一笑,麵容溫和,神情煥然,“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失蹤已久的北王,王兄,別來無恙。”


    “我已經不是冥界的北極之主,已經被驅逐出去,歸來的不過是個落魄之鬼而已。”百裏曦黯然道。


    獨孤月不管他們的寒暄,自己的腳步猝然定住,心猛地“砰砰”狂跳起來,剛剛的簫聲響徹在她的腦中,一顆淚珠滑過臉龐,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往日的記憶如潮水滾滾襲來:那飄散梨花清香的山穀中,在他溫柔如風的微笑中,小小的自己度過一個個脈脈夜晚,失控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極為冰涼,嘴中念著,“師傅!”


    “仙尊。”沐晚淩身後深紅的披風倒卷而起,金色的曼陀羅花葳蕤一綻。


    “師傅。”獨孤月撲通跪了下來,男子微怔,從樹下躍了下來,步至她的麵前緩緩撫了撫溫熱的額頭,顫抖道:“是你,月兒。”


    “師傅,師傅……”獨孤月默念了兩遍,淚如雨下。


    墨辰被啜泣聲吸引,瞟了一眼吹簫人,“你是何人,為何在我的地界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他曾是仙尊楚笙平。”蕭無珩淡淡地迴道。


    “就算是仙尊,到了冥府就是一隻鬼魂,就該匍匐在我的腳下。”


    “休想。”


    小孩子略帶冷硬的聲音響徹在天際,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


    “誰敢阻我!”


    猝不及防,一塊石頭重重砸向鬼王的腦袋,墨辰額頭上頓時紅腫起來。


    “我呸,誰說的,你不許欺負大哥哥的。”小孩微仰頭,身上流轉出金色靈力更加濃鬱,竟恍惚在一瞬間有壓過所有人,碧綠色的眼睛眨了眨,脆生生的聲音便出來了,“哼,休想欺負大哥哥。”


    “是你,我們找了你很久,你的父王很擔心你。”


    小孩身著上好的碧綠錦袍,腰間配著暖玉,額發整整齊齊的束在腦後,唇紅齒白,一雙大眼上挑著,他趾高氣揚的看了不遠處的墨辰,哼了聲道:“就是我爹來了,我也不怕。你說父王擔心我,怎麽不見他親自來找,哼,就是嘴上說說。”


    獨孤月大駭,自從赴宴之後,他猝然消失,仿佛從記憶中抹去一般。如今,在冥界重逢,難不成他是死了才不告而別的嗎?


    “莫莫,是你?”


    “小月姐姐。”莫莫看到獨孤月,嘴咧開如盛開的喇叭花,飛快的湊過來,隨即獨孤月便覺得自己臉頰一熱,無聲無息已經挨了一個香吻。


    “額。”獨孤月被莫莫的熱情嚇了一跳,暼了一眼沐晚淩,他也有些驚愕小孩的舉動。


    “你們都來了。”


    楚笙平神情一派從容,“沒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夠見到你們。”


    “師傅,師傅,師傅。”獨孤月顫抖地撫摸著那純白的錦條,摟著他啜泣不已,“告訴徒兒,您怎麽會流落到這兒?”


    蒙在白布後麵的眼睛輕輕闔住,指尖微微泛白,片刻後,他輕輕說道:“我窺破天機,所以雙目失明,我試圖改命,受到天罰。”


    他垂下頭,聲音恍然亙古一般蒼涼悠久,“到頭來,我什麽都沒有挽迴。本來想陪著你長大,可是我實在沒有仙氣拖下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被拖到冥界,幸好遇到了小鬼,他是不是收集仙氣讓我苟延殘喘。”


    獨孤月心中幽幽歎息,果然是這樣,他從頭到尾都準備一力承擔。,又悄悄暼了一眼沐晚淩,他也是這般和師傅一樣的個性,自己就是個操心的命。


    “師傅,他似乎不想傷害您,您認識那個黑袍人嗎?”


    楚笙平神情恍然,似是陷入了一種極為悠久的迴憶中,半響後,才在一片寂靜中點頭,輕聲道“他是我第一批徒弟,也是我最喜歡的弟子,叫寒羽。他出生平凡,卻悟性極高,野心也大,喜歡劍走偏鋒。他一直問我人從哪來,往哪而卻,為什麽會死,這些問題,我其實也答不上來。”


    他神情微動,掩下了眼底的波動,“可惜他對權利有著狂熱的喜愛,對力量的追逐讓他漸漸偏離最初的目標,最後背叛了整個天界。”


    “師傅,你怎麽和莫莫在一起。”


    “這個我來說。”莫莫滔滔不絕得講述著他們的相遇........


    冥界的後山,霜葉盡枯,蒼涼孤寂,莫莫雙眼微闔,手放在膝上,聽見腳踩落葉的聲音微微睜眼,一陣清冷異香飄來,他的眉毛動了動,抬起頭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你是什麽鬼?”


    聽見這驕橫的聲音,絲毫不惱,仍是笑容滿麵迴道:“迷路的鬼。”


    “走開!我討厭鬼。”


    楚笙平上前幾步,素白的長袍拂過地麵,他停在小孩子麵前,俯視著他幼稚容顏,突然蹲了下來,定定的望著他,“你不迴家嗎?”


    莫莫抬眼望向蒼茫天際,唇微抿,渾濁的眼底竟現出了不符合他麵容的悲傷神情,“不迴,家裏空落落的,除了我還是我,太沒意思。”


    “你的父母呢?”


    “父母,我隻有父親,從來沒有見過母親。”


    “你流落在外,你的父親會擔心的。”


    “他才不會呢?”


    “為什麽?”


    “他從來都不陪我,也不知道成天在忙些什麽,我身邊那些鬼木訥,毫無生氣,我不喜歡地府。”


    莫莫猛地站起身,聲音似是冷到了極致,竟生出了凜冽肅殺的氣息來,“他一直管著我,還不讓我出去玩,其他的人又躲著我,咦,你為什麽不躲我?”


    “為什麽躲你,你還是個小孩。”


    “他們都怕我,尤其是我發火的時候。爹爹不怕我,但他會打我,他一打我,我就更生氣,就會離家出走。”


    莫莫似乎發現了什麽,“反正你也出不去,陪我玩好不好。”


    “好。”楚笙平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那雙手溫柔寬厚,如同三月的春風。


    莫莫看到那一抹白色在飄動,好奇地伸出手,在即將觸到白布的一瞬間,那雙手卻停了下來,“大哥哥,你的眼睛怎麽了?”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所以迷路了。”


    “你看不見怎麽陪我玩?”


    “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


    “好好,給我講講地上的故事吧,我從來都沒到上麵去過。”


    莫莫展顏一笑,淡淡的紫光自他周身而出,自發的形成渾圓的光體,將兩人籠罩在內。


    過了一月有餘,楚笙平就在冥界呆了下來,莫莫特意找了一處僻靜處,又找了三四個大鬼幫他蓋了一層簡單的茅舍,把他安頓起來。他不是很清楚莫莫的身份,但是從莫莫的行為舉止中能隱約察覺到他的身份高貴。


    “大哥哥,快來陪我我下棋。”


    自從楚笙平教會莫莫下圍棋之後,他就迷上在橫豎交叉間的廝殺,每天都要纏著他下個三五盤。


    “不算不算,這局不算,得重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望著楚笙平,掩下了眼底的狡黠。


    楚笙平什麽都沒說,相處不過一月,這小鬼的性子他可是摸得不能再透了,就是個順毛驢,得哄。


    又陪著下了一盤,幾度悔棋也挽迴不了自己敗北的命運,不由得感慨,“大哥哥,棋藝怎麽高,怕是無人可以匹敵吧。”


    楚笙平持棋的手指頓了頓,眼中劃過微不可見的悵然和追憶:“曾經有人棋藝比我好。”


    “什麽人,和你一樣的鬼嗎?”


    楚笙平微微一愣,隨即輕歎,掩下了眸中的波動,“是的,他也是一隻孤魂野鬼。”


    “那他在哪?我幫你找一找,抓來陪你一起下棋。”


    “一起?”熟悉,悲傷,冷寂……無數種情緒湧入心間,恍惚一瞬間,竟浮現出溫昀在借宿中迴望一眸的蒼涼寂冷來,不禁嘔出一口血。


    “大哥哥,你怎麽了。”


    楚笙平淡淡地擦去嘴角的血漬,微一抬頭,“沒什麽。”


    “大哥哥,你會不會離開我?”


    楚笙平如實告知,“我不過是在苟延殘喘,終會有一天離開你的。”


    莫莫眉宇微愣,緩緩抬頭,卻見剛才還迷茫恍惚的眸子燦若星辰,熠熠生光。“我不讓你走,地府以後都是我的,如果我連一個亡魂都留不住,當大王有什麽意思呢?”


    “大哥哥,你看。”莫莫從懷裏掏出一朵白蓮,那蓮花閃著銀色的光華。


    “這是?”


    “這是天山雪蓮,可遇而不可求……他吃了可以避免鬼氣侵襲,大哥哥,你吃了它吧。”


    “不,它太珍貴了。”


    聽見這話,莫莫黑色的眼珠轉了轉,“不用擔心,爹爹的庫房多的是這些仙草,我以後多給你帶帶補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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