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日期如期而至,黃昏已至,那燙金的夕陽灑在庭院中,那株紅楓爛漫地開著,豔比桃李,紅過丹砂,如同醉酒的美人肆意揮灑如火的情意。


    宋星辰默然立在院中,修長的身子掩在濃烈的楓影下,他仰起頭,那些肆意張揚的楓影落在他清澈見底的眸子裏,宛若流火燃燒。


    “西風吹老丹楓樹。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塚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詞雖悲涼,但是他的眼神異常堅定,昭示著內心的決心和決斷。


    “哥哥。”宋曉雲懷裏死死抱著白兔,望著他頎長的背影,目光滿是擔憂,“我怕。”


    宋星辰轉過身,溫柔地揉著她的腦袋,笑著安慰道:“不用擔心,哥哥的身旁有一幫舍生忘死的摯友。”


    宋曉雲注視著,那溫婉無謂笑意裏,為何始終有一抹淡淡的,仿佛曆經塵世的滄桑?


    “是的,我們是他堅實的後盾。“獨孤月徐徐走來,向宋星辰報之以微笑。


    “月姐姐。”宋曉雲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沉穩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宋曉雲有些激動道:“彧哥哥,你們來了。”


    獨孤月瞧見謝寧的身後跟著一副白骨架,奇怪道:“骷髏鬼,你怎麽跟來了。”


    骷髏鬼吱嘎吱嘎動著下頜,發出誰也不懂的語言。


    “謝寧,你怎麽把它帶過來。”


    謝寧無奈地攤手:“它非要跟來,我有什麽辦法。”


    “時間快到了。”


    沈卿、沐晚淩以及龍飛也來到大廳。


    沈卿抱著一隻金銅香爐步入大廳,小心翼翼地放在案桌上。它形製規整,通體光素,色著沉靜渾厚,鏤空的爐蓋上站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虎。


    他取來一塊完整的犀牛角放置在爐內,點燃之後散有異香,沾染衣帶,那一縷縷青煙,通達天地,可與神鬼相通。


    沐晚淩聞著那股香氣,腦海閃過一線,問了一句,“沈卿,莫非你是沈炎的後人?”


    “是的。”沈卿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


    “莫非就是沈,謝、沐、溫中的沈嗎?”謝彧有些詫異。


    “是的。”


    “為何在仙界中鮮為人知?”謝寧似乎從未聽過沈氏的大名,不由得奇怪。


    沈卿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解釋道:“沈家之之所以在天界銷聲匿跡,主要原因在於沈家的主母:春日初。她是冥界八君主之一,當年也不知怎麽看上我的父親,強取豪奪之後生米煮成熟飯。但是這份霸道的姻緣破壞了四大家族的聯姻,而且惹惱了當時的天尊,畢竟仙豈可與鬼通,因此被罰下天界。冥界自然也不願意接受他們離經叛道的結合,罰母親在炎火地獄受煎熬十年。其實你的母親沈思也是沈氏一族,不過她是旁支”


    獨孤月不禁感慨,“龍飛,你挺有本事的,綁來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龍飛尷尬地笑了笑,“我當時見他法力低微,便順手綁來的。”


    沈卿尷尬地笑了笑,“我身上陰氣重,不善修習仙法,所以法力低微。”


    “雖然母親受罰,但是沒有剝奪她的權利,所以我們暗地裏一直有聯係。冥王心裏清楚,也是睜一隻,閉一隻眼。他雖然討厭一切地上之物,他又無法真正脫離冥府。”


    “為什麽?”


    “冥界鎮壓著世上諸鬼,各種魂靈,一旦脫離地府,力量削弱,伺機作惡的鬼怪就會造反,倒時三界便會大亂。”


    “不會一刻也不能離開吧。”


    “唯一的一次他氣不過跑到天上和天尊打架,結果冥界群鬼反叛,他為之震怒,用地獄之火燒了地府一月有餘。”


    “至此以後,三界交戰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則,那就是盡量避開攻打冥界。”


    “跑到天上打架,難不成是和你?”龍飛八卦之心頓起。


    白兔隻是輕描淡寫道:“當年他一直認為我盜了他的鬼玉璽,跑到天界跟我打了一架,可惜戰敗了。”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沐晚淩,毫不客氣道:“今日我逼不得已現身助獨孤月一臂之力,並不代表我認同你們,尤其是沐晚淩,你小子,做我溫家的女婿也不那麽容易的。從現在起,你得保護我的安全,最重要的保證我不會被那死鬼捉到。”


    “你放心。”沐晚淩雙眼堅定冷銳,一字足重千鈞。


    忽得,楓葉被一陣旋風簌簌垂落,地板上遺留下一片血色。


    蕭無珩身穿烏金的長衫,立在楓樹上衣袖獵獵飛舞,“本尊也要去。”


    “額。”獨孤月一愣,原以為宴會散了,他會自覺迴到魔界,沒想到人還在汐月宮晃蕩。


    “我留他下來的。”鈴聲悠揚,溫鈴的迴答解開了她的疑惑。


    獨孤月目光一閃,問道:“有何目的。”


    “我需要一樣東西去複活我的師傅,你的舅舅。”


    獨孤月愕然,沉默地低下頭,“複活。”


    還來不及細想,四周紅光鼓舞不停,頭頂之上,一道紫光衝天而起,漫天的夕陽登時暗淡起來。


    荼蘼碧眼光芒朝他掃來,瞳孔微微收縮,笑道:“來到挺齊全的。”


    她沒有理會其他人,徑直飄到宋星辰麵前,問道:“你是否有想找人的貼身之物。”


    宋星辰想了想,係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道:“這是太子賞賜的玉佩,曾是他的貼身之物。”


    “若事情辦成,你拿什麽謝我。”


    宋星辰目色幽黑,靜靜佇立,道:“我......”


    “不急,不急,我給你時間好好想一想。”荼蘼將手指貼在他的唇上,嫣然一笑。


    荼蘼接過玉佩,將它放在燈芯上,將燈遞給沈卿道:“這是引魂燈,切記要拿好,他會指引找到你們找到想找的人,同時會提示危險。切忌不要隨意走動,鬼王門各司其職,各有管轄的領域,而且脾氣都不好,你們一定要小心。”


    “難不成沈卿也要去嗎?”這倒是出乎獨孤月的意外。


    “機會難得,我想見一見我的母親。”沈卿說的很輕。


    獨孤月見他思母心切,也不好拒絕。


    “這是白裘袍,你們都披上,可以壓住你們身上活人的氣息。”


    沐晚淩換上一件深黑色的披風,邊角繡著大團大團的金色曼陀羅長垂至地,襯得原本清雅容顏增添了幾分冷魅,連平時柔和的眉宇都透著遠山般的黛青色。


    沈卿換上了雪白輕裘淡青錦袍,披風底一張臉眉目清俊,氣質風神儼然高貴,大家不由得怔了怔。


    獨孤月將一枚玉印鄭重地交給謝彧,“彧哥哥,你在家裏守著我放心,這是我的玉印,可以調動山穀一切生靈。”


    她轉過身對龍飛囑咐道:“龍飛,現在汐月宮你的法力最強,你一定要擔起責任,不要讓任何人試圖破壞。”


    荼蘼望著天邊殘留的一團淡淡紅光,在西邊徐徐沉落,凝視宋星辰,“時間快到了,你做好準備了嗎?”


    “開始吧。”


    荼蘼取出一粒藥丸,伸到宋星辰麵前,“你不要害怕,這是歸息丸,你服用後處於假死狀態,你的靈魂可以暫時脫離肉體。”


    宋星辰沒有任何猶疑,吞下那顆藥碗,手指上殘留著茉莉花的香氣,似乎還有點別的氣味。不消片刻,他的深思恍惚,身子癱軟。


    荼蘼輕巧地接住他倒下的身子,打橫一抱,走入內堂,將他輕柔將他放到床榻上。床榻上側麵鑲嵌著一麵光滑幹淨的鏡子。


    荼蘼將宋星辰的靈魂抽了出來,放置在一顆琉璃球中,裏麵流動著淡淡地霧氣。


    “月姐姐,你一定一定要保護好他。”宋曉雲看著毫無氣息的哥哥,目光裏湧動著淚花。


    “我會的。”獨孤月拍著她的肩膀,鄭重承諾。


    “開始了。”


    話音一落,荼蘼掌心相撞,雙手合十,碧色的光芒在瞳孔不斷迴旋。


    “轟隆隆!”整個夜空仿佛如巨海般波蕩起來,一團橘紅色的光波從她身後猛烈崩爆開來,強烈的紫色光漪層層漾開,倏地擴散。


    獨孤月隻覺得紫光耀目,睜不開眼睛,一道道強猛的衝擊波從身邊走過。


    隨即,門後,傳來一股又奇異帶有詭異的氣息,荼蘼幽幽的語音響起,“黃泉之門,請各位踏上黃泉路。”


    蕭無珩二話不說,第一個踏了進去。


    當獨孤月一隻腳邁了進去時,簌簌的飛雪迎麵撲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那雪如此森冷,觸在指尖,砰的一聲,炸開烈焰。


    她走了數步,見荼蘼隻是靜靜站在黃泉路口,問道:“那你呢?”


    荼蘼微默然不語,半晌慢慢笑了一下,“我不能陪著你們一起,必須守在門旁,以防萬一不過陰間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


    獨孤月想說什麽,終是沒有開口,當她的腳步收迴時,一道白光閃過,哢嗒一聲,骷髏鬼猛然衝了進來。


    龍飛看著他們的背影道:“這支隊伍真是複雜,更像是妖魔鬼怪齊聚,魑魅魍魎橫行。”


    一路上雪花紛紛揚揚,不曾休止。沈卿提著那站銀魂等泛著又幽幽的綠光,忽然之間轉為紅光,忽明忽暗。


    蕭無珩眉毛一擰,細眼中殺機陡現,冷冷道:“小心。”


    霎時一道氣箭破風高飛,劃過茫茫飛雪,將四周空氣瞬間吸入,滾滾飛舞,猶如一個巨大幽藍色的渦旋光波,絢光奪目。


    一抹藍色的身影筆直飛來,在天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形,緊接著第二枝箭聲離弦飛出,聲如霹靂。


    獨孤月看到那箭貫穿一隻老虎的頭顱,老虎悲嘶一聲,頹然貼地,抽搐了片刻,終於不再動彈,鮮血在它身下迅速洇散。


    隨著少年的身影落定,沐晚淩大駭,喊了一聲,“楚風。”


    沐楚風又驚又喜,萬萬沒想到能在冥界見到闊別已久的大哥,飛撲到他的懷中。


    “你怎麽會來到陰間?”


    沐楚風解釋道:“我追蹤者一支奇怪的隊伍,不知道怎麽就走到這裏,呆了三天三夜找不到方向,始終出不去。”


    “奇怪的隊伍?”獨孤月不由得望了一眼蕭無珩:“難不成是魔軍?”


    蕭無珩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我隻管不夜城的安全,至於魔界以及魔族那是落塵管轄的範圍。”


    四麵有淡淡的花香,是一種小藍花,不張揚,勝在開得葳蕤,有種爛漫的感覺,風裏夾雜著清甜的氣息。


    隊伍中不知不覺又多出一人。


    冥界的天空一直是陰鬱不堪,飛雪永不終止。月亮不知不覺升了起立,空氣漸漸冷了起來。


    他們跟著引魂燈一路前行,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望見前方有一座雕梁畫棟的小樓,掛著一串燈籠。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四周開著是一種小藍花,纖弱而不張揚,開得葳蕤,有種爛漫的感覺,風裏夾雜著清甜的氣息。


    小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紛至遝來,獨孤月他們迅速地躲在牆角陰影處。


    窗口飄來女子幽幽的歎息聲,她惆悵著:“哎,今日我的湯又少了一味,看樣子不能及時分發到奈何橋上了。”


    好像一隻鬼差在笑,“無妨,無妨,冥王最近沒空,姑姑不用擔心。”


    “怎麽了?”


    “哎,太子爺不知為什麽發火了,又在玩失蹤,可苦了我們,四處搜尋。”


    “哎,我看他才是閻王的活祖宗。”


    “這話也就你敢說,姑姑,你若是看到了趕緊通知我們。”


    “那是當然。”


    一陣響動之後,似乎沒有什麽發現,鬼差們從小樓裏撤了出來。


    “快找,快點找。”他領著一眾小嘍囉跑向遠方。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


    月光悄悄退避了些,雲層飄過來,走廊裏暗影深深淺淺,歌聲悠悠蕩蕩,聽來不知怎的有幾分詭異。


    沈卿被這句話驚得一跳,霍然迴首,抬頭注視著那方匾額,臉色青白,渾身顫抖,孟婆府!


    “不好,我們得趕緊走了。”他對著眾人道。


    “你為何這麽緊張。”


    “不走,留下來喝孟婆湯啊。”


    一朵飛花在空中飛出一道赤色的弧線,一轉便轉到了眾人頭頂,那廢話離合幻化,變成一個冷豔淒美的女子,在半空中飄蕩。


    “公子,不留下喝點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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