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間,五個虎背熊腰,健碩精壯,比高萬丈高出半個頭的勁裝漢子,走到獨孤一方跟前,同時揚聲道:“我們五人願同高兄一起挖掘地道,營救太子。”


    獨孤一方見他們雖較常人身材矮小,但體魄極好,肌肉堅實,看來膂力過人,笑道:“有你們幾位幫忙,自然事半功倍。不過在這件事上,還請各位一切聽從高兄安排。現在你們即刻就去城裏鐵鋪將工具買來,也好盡快施工。”


    高萬丈拈著花白的山羊長須,鄭重其事地道:“獨孤莊主,這事還需我自己來,我要的工具,可不比尋常,不僅要用精鐵打造,精鐵用量,該怎麽打造,都要我親自跟鐵匠說清楚。隻要有兩個人,隨我去就行了。”


    “你……還有你……跟我走吧。”高萬丈來到這五人麵前,隨手指了指身前兩人,繼續說道:“一會兒,若是有人問起我們要這些工具,幹什麽用,可千萬不要說實話。”


    “高兄放心吧,我們又不是傻子。”其中一人不耐煩的道。


    “這可說不準,就怕你們這些年輕人,嘴裏沒個把門的。”高萬丈一邊領著那兩人向居仁堂門口走去,一邊諄諄告誡道。


    那兩人隻是點頭答應著,並沒有說話。不一會兒,便到了縣城西邊,看到一家鐵匠鋪,三人一同走上前去,隻見烈焰熊熊,一位披著牛皮坎肩的老鐵匠,掄起大鐵錘,正在叮咚有聲地擊打一塊燒得赤紅的鐵條,幾錘下去,鐵條便已定型,才知是在鑄造一柄長劍。


    見有人來,頭也不抬,一邊擊打鐵條,一邊問道:“三位來此,要打造什麽?盡管說來,老漢打鐵幾十年,沒有我不會打造的東西。”說話之間,額頭汗珠如雨簾般滴滴落下,掉在彤紅的鐵劍上,瞬間化作縷縷青煙。


    高萬丈道:“我們要兩把短鋤,鋤麵略寬,鋤尖帶齒;鐵鍬兩把,鍬身厚實;另外還要一柄大鐵錘,圓柄一握,錘身臂長,徑如海碗;鐵鑿一條,長約尺許,粗如兒臂,錐形鑿尖,長約三寸。這些物事,皆以精鐵打造,鋤、鍬、錘、鑿,每樣工具分別用鐵兩斤、半斤、十斤、三斤。每樣都必須按要求打造,價錢少不了你的。”


    那打鐵老漢聽他說的這些要求,心想興許是行家,當下停下手底下的活兒,抬起頭來,饒有興致問道:“這些物事倒也平常,隻是想不到有如此講究,看老兄也不是尋常農家百姓,不知要這些東西幹什麽?”


    “你隻管照辦就行了,問這許多幹什麽,又不會少你的錢,我們自有用處。”隨同高萬丈來的那人隨手掏出一錠銀子,往鐵鋪石案上重重一放,不耐煩地說道。


    “你不便迴答也別耍橫,老漢我什麽陣仗沒見過,你瞧這些兵器,都是衙門裏那些大官讓我鑄造的。”那虯須老漢悶哼一聲,轉身向鋪子上掛著的各式各樣的刀劍兵器一指,接著對高萬丈說道:“要的急麽?”


    “越快越好!最快要多久才能打造好?”高萬丈急切地問道。


    “少說也要兩三個時辰吧。既然你要的急,也罷,那我就暫緩打造這些兵器,先給你打吧,反正他們明天才要,大不了我晚上再加工了。”說著,便順手將那錠銀子放進了荷包之中,轉身進了內室,不一會兒,搬出一筐鏽跡斑斑的廢舊鐵器。


    “我們給你這許多銀子,你該不會是想用這些破銅爛鐵,給我們打造那些工具吧?”高萬丈驚訝地問道。


    隻見那老漢二話不說,提起適才剛打造成型,還未開鋒的長劍,向厚達半尺的石案隨手一擊,石案便被齊齊整整地削下一塊巴掌大小的三角石塊。


    “看到沒有,這柄劍就是用這些你所謂的破銅爛鐵打造的。本來見你對鑄造鐵器有些見識,看來還是不知道,就算是破銅爛鐵,隻要經過千錘百煉,去蕪存菁,也能提煉出精鐵渾鋼出來。剛入行的鐵匠總是去購置精鐵,為客人打造利器,就算打出來,也未必有我鑄造的鋒利。”說到這裏,撲紅的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射出精光,顯然得意已極。


    “佩服!佩服!”高萬丈豎起巨擘,嘖嘖稱讚,接著道:“既是如此,事不宜遲,趕緊動手吧。”


    “好勒!”那老漢吆喝一聲,連忙將一籮筐廢舊鐵器倒入爐火之中,拉動風箱,隻聽唿唿聲響,火勢越來越旺,那些鐵器瞬間變形,蜷縮成一個炙熱的火球。


    且說殘月、柳絮等人的兵刃在被薛長卿擒到地獄門的時候,便已被收走,而這鐵匠鋪的各式各樣的奇異兵刃,便是她們吩咐這老漢鑄造的。


    殘月自離開地獄門之後,仍舊對鄢雲念念不忘,時而想起鄢雲作詩稱讚她的容顏,也會暗自心喜;時而又想起他說出那些絕情的話,又是咬牙切齒,恨意綿綿。


    她無數次告訴自己忘掉這個無情無義的書呆子,可是每次想起他在地獄門對自己的關心與殷勤照顧,總是難以釋懷,一個人在縣衙簡陋的房間裏默默留著眼淚。


    她到現在仍然不知道,鄢雲當初突然狠心與自己決裂,是因為鄢雲知道她身中岐黃子的情蠱,無藥可醫,唯有斷絕情念,才能讓蠱毒不再發作。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她在睡夢中便會不斷浮現出鄢雲一襲青袍,麵如冠玉,錦繡詩篇隨口而吐的雅致彬彬的模樣,朦朧的夢境中,她與鄢雲彼此表明相互愛慕的心跡,一切如同現實一般。


    然而,總是在他們甜蜜的時候,夢境鬥轉星移,風雲變幻,不在是落英繽紛的唯美景象,而是暴風驟雨,雷電交加,鄢雲也不再俊雅溫和,而是聲嘶力竭地厲聲喝罵:“你是個無惡不作的朝廷殺手,我鄢雲大好男兒,怎能不知自愛,與你在一起,同流合汙……”


    每到這時候,她都會被這樣的夢境驚醒,醒來發現,全身冷汗直冒,恨得雙拳攥緊,根根指甲嵌入手心,五條血痕清晰可見。


    她身上的情蠱也在潛動,不過鄢雲不在她身邊,發作起來也比較輕微,不是非常難受。這種前後截然相反的夢境,每夜折磨著她,夢醒時分,也是心有餘悸。


    離煙恨水,情絲繾綣,令她愁腸百結,思緒萬端,莫名的惆悵。本來心狠手辣,冷若冰霜的殘月,如今完全成了一個因愛生恨,多愁善感的花季少女。


    豆蔻年華,初嚐情滋味,心緒不寧,本就是每一個妙齡少女的共性,即便殘月曾經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依舊逃不脫失戀後為情所傷的宿命。


    殘月自夢中驚醒,突然記起在宮廷時,樂伶所唱的一首歌謠,悠悠的輕聲唱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聲如出穀黃鶯,淒婉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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