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扶病走到岐黃子跟前,岐黃子一眼望去,臉上愁雲頻現,說道:“此毒毒性特異,老夫生平未見,要是早到一兩天,倒也不難,如今恐怕……”說道這裏,頓了頓,繼續言道:“不過老夫手下無死人,越是難治,老夫越感興趣,從沒有令人失望過,你放心就是。”


    岐黃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錦盒,隻見盒中收藏著三粒丹藥,取出一粒交到淩霄手中,淩霄接過,吞入口中。


    岐黃子說道:“此乃老夫秘製小還丹一顆,服之可保十日之命,你如今毒入肺腑,若不是你內功精湛,恐早已侵襲心脈,迴天乏術。這十日之中,我會盡力為你醫治。現在隨我到藥廬去罷。”


    說完,便向後堂走去,鄢雲扶著淩霄跟在後麵,片刻間穿過後堂,來到後院。兩旁皆是藥廬,院中十幾個綰著總角髻的童子,手持蒲扇,正在煎藥。院中飄蕩著的盡是濃烈的藥味。


    岐黃子走將過去,揭開門口一個藥罐,將鼻湊近,用手微扇,厲聲喝道:“用藥分君、臣、佐、引,藥性分寒、熱、溫、平,每種藥的藥量增一錢不得,減一錢不得。這治陰寒掌力之傷的傷藥,更有正治反治之別,我平日怎麽教你們的,這服藥下肚,那病人不立刻氣絕才怪,他死不打緊,壞了我的名聲,你就是有是個腦袋也不夠砍的?還不去配藥重煎。”那童子受到斥責,連忙端起藥罐,向藥廬跑去。


    鄢雲心道:“想不到這瘦小老頭兒醫治病人如此謹慎,雖說不是事必躬親,然而對弟子要求嚴格,實在是難能可貴呢。”淩霄見狀,卻想:“原來岐黃子如此看重自己的聲譽,看他的所作所為,所謂醫者仁心,倒是半點也談不上的。”


    鄢、陵二人隨岐黃子走進藥廬,隻見廬室之中陳設古樸,雅潔齊整,纖塵不染,左首書架上滿是醫書藥典,右首木架上擺放的卻是大大小小許多瓶罐,許是不同的丹藥。內堂隔簾可見一排排俱是藥櫃,每個抽屜都貼滿字條,裏頭定然收藏著許多不同的藥材。


    岐黃子見那藥童已經重新選好了藥,重又拿在手裏,打開一看,微笑道:“這迴就對了嘛,以後切記,再不可犯這等錯誤。”那道童高興地跑了出去。


    岐黃子吩咐鄢雲搬來兩個蒲團,說道:“淩霄留下,鄢雲門外守候。不準任何人進來。”鄢雲領命而出,將門從外麵帶上。


    岐黃子讓淩霄坐在前麵一個蒲團之上,問道:“傷在何處?”淩霄道:“背心。”


    說著便解下上身衣袍,岐黃子一看,隻見淩霄背後傷口呈紫紅色,盡是黑色膿血,且已腫脹,周圍墨黑一片,傷口正在督脈“神道”、“靈台”、“至陽”三處要穴之間,雖說甚淺,但來得稍晚,毒素已經開始有由背後督脈,侵向任脈的跡象。


    隻見伸出右手食指搭在淩霄脈搏上,凝思一會兒,道:“若浮若沉,似散似澀,忽長忽短,時洪時弦,奇哉怪也。”淩霄雖不懂這脈象之學,但想來定是格外難治。但也別無它法,普天之下,如果岐黃子都束手無策的話,那麽其他人更加免談了。


    隔了一會兒,岐黃子道:“我現下用獨門指法先點你背後幾處大穴,無論有何痛楚,切不可亂動。”淩霄道:“掉腦袋都不帶眨下眼睛的,些許痛苦難道不能忍受麽?你盡管下手吧。”


    岐黃子沒再說話,將全身功力運到右手食指之上,手指立即紅透,快速在他背後那三個大穴中點了三指,淩霄頓覺錐心般疼痛,微哼了一聲,隨即但覺一股熱流由背部傳到胸口,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岐黃子雖說隻點了他三指,卻也累得大汗淋漓,身子委坐在地上,全身虛脫無力。稍微調息了一會,道:“你中毒太深,適才我使出全身功力的聖焰指也隻能逼出大半毒血,要清楚餘毒,還需八九日以同樣方法運功治療,同時服用我配製的解藥,方可痊愈。”


    淩霄見岐黃子盡全力為自己醫治,也不再想他有自己的目的,心下也頗為感激。遂問道:“你每次為人治病都需要用這種方法麽?”岐黃子道:“那不一定,有的人傷病雖重,但卻完全可以用湯藥治愈,不需要耗費如此大的心力。”接著將手一擺,說道:“治療期間會有人安排你到精舍居住,隨時聽候我的差遣,現在下去吧。”說完便閉上眼睛,在蒲團上打坐調元起來。


    淩霄吐出毒血,胸口的滯壅感也有些減輕,試著運氣,卻還是半點內力也提不上來。當下也不強求,走出藥廬,鄢雲見才一會兒工夫,淩霄便能行走如常,腳步凝重,不需攙扶,隻當是已經治愈,由衷地為他高興。


    連忙問道:“前輩的毒傷可已痊愈了麽?”淩霄道:“岐黃子說還需要些時日,不過吐出毒血,比來時好的多了。”


    門口那藥童早已將那罐藥煎,見病人出來,便走過去,說道:“你們跟我來吧。”淩霄道:“有勞童子了。”不一會兒,從院子出來,來到一間雅致的精舍前,二人便走了進去,那藥童道:“早午晚三時會有仆人送來飯菜茶水,切記不可隨意外出走動,讓人見到你們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可就有你們受的。”那童子雖幼小,言語間卻一臉嚴肅,地獄門門規之嚴可見一斑。


    淩霄心想:“這地獄門處處透露著詭異,可惜我現在內功尚未恢複,要不然非要一探究竟不可。”隨即對鄢雲道:“這幾天我們就待在房中,一切等我傷愈之後再說。”


    淩霄內功深厚,體質極好,因此岐黃子原說要十來天才能治愈他的毒傷,到第七天便已完全康複,這幾天憋在一個房間裏,鄢雲還不怎麽難受,淩霄卻實在悶得發慌,同時聽藥童說起地獄門中有許多不能涉足之地,他又天生好奇,越不讓他知道就越想知道。


    於是每到深夜便偷偷出來,吊籃旁有人看守,他輕功極好,峭壁旁又都是千年古藤,縋藤而下,幾個頓挫便到了崖底,原來下麵宮殿與上麵樓宇相同,通宵達旦都有弟子輪流巡邏,但以淩霄的身法,還是如入無人之境,一來幾天都未被人發覺。


    這些天來他已將整個山穀的宮殿都瞧了個遍,由於沒有仔細到每間房間細看,也沒發現什麽異常,隻是巡邏弟子裝束不同,看來是屬於分別身著紅、黃、青、灰、白五種顏色,淩霄自然不知是分別代表精金、青木、靈水、聖火、厚土五壇。


    到了第九天,淩霄準備到左首峭壁上規模僅次於閻王殿的那座樓宇看看,約摸二更天時分,正是巡邏弟子換班時間,他悄悄溜下山來,來到左首峭壁下,緣藤而上。


    剛上崖頂,便不斷傳來一陣陣哀鳴、唿叫、咒罵之聲,亂作一團。越靠近那樓宇,越是聽得清楚,在靠近些,隻見那樓宇看守的紅衣弟子教閻王殿還多出一倍有餘,淩霄心想:“聽聲音,似乎這裏麵的人極為痛苦,也不知關押著一些什麽人?貿然靠近,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但不上去看個究竟,又心有不甘,心下一橫,暗道:“我就在這裏跟你們耗著,不信你們沒有打盹的時候。你們在明,我則在暗,隻要你們稍微懈怠,我就趁虛而入。”


    約摸過了一兩個時辰,那些弟子見嘈雜聲漸漸弱了,看來所關押之人已經睡著,也就放鬆了戒備,但沒有接到換班指令,也不敢擅離職守,隻好歪歪斜斜地靠在門旁休息。


    淩霄見時機難得,連忙從斜刺裏躍起,如鷂翻燕掠般爬上第二層樓,向裏一看,裏麵燈火明亮,不時有人影來迴閃動,看來裏麵看守更加嚴密。


    無奈隻好悄聲溜到每間囚室的氣孔之中向裏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心想:“怎麽這囚室之中關著的是點蒼派掌門青竹道長,以及他的兩位師弟青木、青葛兩位道長。也不知其他囚室之中是那些人?”


    淩霄再躍上每一樓去查看,隻見赫然是雪山派掌門龍天行,丐幫八代長老三名,萬劍門司馬長空,崆峒、峨眉兩派的不少好手也在其中,此外還有玄陰教、四川唐門等幾大邪教的弟子,另外還有一些不明身份的紫衣女子。由於天將破曉,淩霄也沒有完全查看完,不得已隻好趕緊迴來。


    翌日,岐黃子估摸著淩霄的毒傷已經完全康複,突然來到淩霄的精舍前,想進去查看他的傷勢,順便交代他加入地獄門的事宜。


    他心思縝密,見精舍門口有些青苔與紅泥,而紅泥尤為左邊峭壁獨有,當下心裏已經猜到七八分,進來之後,沒等淩霄開口,便陰惻惻地笑道:“既然你已經什麽都看到了,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加入地獄門,以後聽我差遣,不能生有二心;要麽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對麵樓上那些頑固之徒就是你的榜樣。”說著用手指在他背部傷口上方“神道穴”上輕輕一點。


    淩霄剛想出口拒絕,猛地感覺心口奇痛如絞,緊接著背後傷口開始麻癢,不一會兒全身如同千萬隻螞蟻亂竄亂咬,淩霄痛癢難當,手指往身上亂抓,每一抓便多出幾道血痕,不一會兒便鮮血淋漓,身無完膚。不抓還好些,一抓更加催動血液流動,體內的蠱蟲嗜血,沿著血管遊走得更快,痛癢更加厲害。繼而滿頭滿臉青筋虯突,似乎要爆裂開來。


    鄢雲見淩霄這麽痛苦,這時候方才感到恐懼,繼而由恐懼變為憤怒,忿忿地喝道:“你到底對他施了什麽妖法?”


    岐黃子笑道:“他不是威震江湖麽?如今生死由誰做主?”,鄢雲眼看著淩霄就要痛苦而死,眼淚撲簌簌地淌下,口中連喊道:“你作主,你作主!求生與覓死,先問活閻王。我叫你活閻王還不行麽?求你趕快解除了他的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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