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火車站出來,站在路邊等待班車。


    等了大概十來分鍾,一輛老式班車晃晃悠悠地開過來,在他們麵前停下。


    “就是這輛,上車吧。”世交哥哥看了眼班車,幫著林婉婉把行李給放了上去,然後準備迴火車站:“林叔讓我跟你說,有事兒一定要給他發電報,別自己憋著。”


    林婉婉乖巧應下:“嗯呢,我知道的。”說完揮手告別。


    中午班車上的人並不多,後麵還有好幾個空位。


    林婉婉率先上車搶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朝方芸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空位上。


    孫成和高永元坐在後麵,許雯想跟單妙依坐一起,然而單妙依早就拉著程始坐在最後麵去了,離林婉婉遠遠的。


    班車上味道比火車上的還大,聞著讓人犯惡心。


    林婉婉聞不慣這股味兒,用力推開窗戶,拿紅底色白點的絲巾將口鼻圍得嚴嚴實實,懨懨地趴在窗戶邊上。


    車子緩慢啟動,朝著他們要去的縣城行駛,開往縣城的路凹凸不平,車子非常顛簸,顛得人很不舒服。


    天氣炎熱,開著窗,攜著暑氣的風直撲麵門,吹得林婉婉頭腦昏昏沉沉。


    到縣城大概花了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隨後縣城的負責人給他們叫了輛載人的卡車。卡車裝了一車的下鄉知青,開車的時候後尾噴出來的汽油味,以及路上飛揚的塵土,比班車還讓人反胃。


    林婉婉圍著絲巾都被熏得受不了,靠在方芸身上昏昏欲睡。


    “婉婉,婉婉醒醒,咱到地方了。”方芸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唔。”


    林婉婉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站起身取下紗巾往外走,結果雙腿發軟,踉蹌一下又坐了迴去。


    車子顛太厲害了,四肢發軟無力,根本就站不穩。


    “小心點!”方芸哎了一聲,看著臉頰緋紅眼神還有些迷茫的林婉婉,伸手拉了她一把:“我幫你把行李拿下去,再來接你。”


    林婉婉反應很遲鈍,好一會兒才迴了句:“嗯……”


    她伸手拍拍有些發燙的臉,讓自己清醒點,然後重新起身。


    其他人已經下車了,都在等她。


    林婉婉臉頰緋紅,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含著水光,走路時有種弱柳扶風的感覺,仿佛隨時都會摔下去。


    在場所有男生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程始更是直接走過去,一雙眼緊緊地看著她,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平靜:“小心,我扶你。”


    “謝謝,不用。”林婉婉對程始的態度很疏離,抬眸看向方芸,不自覺撒嬌:“方芸,你過來扶我嘛!”


    這群人裏麵她對方芸最有好感了。


    “哎!來了!”方芸立馬走過去,攙扶著她的手,等她穩穩當當落地之後才放開。


    程始站在旁邊表情十分落寞,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裝模作樣!”一旁的單妙依後槽牙都快咬碎了,這賤蹄子怎麽比上輩子更討人厭了?裝什麽裝?難不成走路都不會走了還得要人扶?


    就知道勾引男人,沒男人活不下了是吧?賤不賤啊!


    單妙依說話聲音很小,沒人聽得見。


    時間已經到下午了,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林婉婉重新用手裏的絲巾包住自己的臉,眯著眼,掃了眼麵前的一排排泥巴房,默默歎氣:這裏看著真的好窮啊,大部分都是泥土房,紅磚房非常稀少。


    “我們現在該去哪兒啊?”方芸左右環顧一圈,也沒看到來接他們的人。


    這裏除開他們外還有很多麵生的知青,都是從全國各地分過來的,坐了那麽久的車,大家夥兒狀態都不是很好,頭頂的太陽又毒辣,曬得人心浮氣躁。


    “我們都到了,怎麽沒人接啊?就是這樣對我們的嗎?”


    “這地方看著也太窮了,早知道還不如選別地兒呢!”


    “到底啥時候來人,熱死了!”


    林婉婉坐在行李箱上,尋思再不來人,她就把包裏最後一瓶糖水罐頭拿出來吃掉。


    從上午一直到現在都沒咋吃東西,又顛簸了這麽幾個小時,人都快餓懵了。


    這個想法剛閃過,就聽到前邊兒傳來車軲轆從石板上碾過發出的聲音。


    幾輛牛車慢悠悠地走過來。


    “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路人丁……紅旗大隊的,趕緊過來啊!”


    “路人趙路人錢路人王路人朱……紅根大隊的,這邊這邊啊!”


    “……”


    “林婉婉、許雯、孫成、高永元、方芸、單妙依、程始、呂招娣、何浪濤!來這邊,你們是紅心大隊的!”


    林婉婉站起身,拖著行李往紅心大隊的牛車走去。


    分到紅心大隊的一共九人,四個男知青和五個女知青。


    領頭的隊長是個四十來歲的國字臉漢子,看到排排站在自己麵前的幾個知青,臉色發青。


    幾個男知青看著還不錯,挺精神的,不過這幾個女知青咋迴事啊!


    兩個穿著裙子,一個圍著紅色紗巾,看起來一個比一個嬌滴滴,咋看都不是能幹活兒的樣子!而且憑啥女知青還比男知青多一個??還不如多分幾個男知青過來,起碼男的有兩把子力氣不是?


    國字臉隊長鬱悶的不行,甕聲甕氣地說:“我再報一遍名字,你們對一對啊。”


    “何浪濤。”“呂招娣。”“程始。”“單妙依。”“方芸。”“高永元。”“孫成。”“許雯。”“林婉婉!”


    念到自個兒名字,林婉婉舉了舉手,順便把圍在臉上的絲巾給取了下來,露出曬得有些紅潤的小臉蛋。


    “……”


    國字臉隊長看到直接懵了。


    這細皮嫩肉長得跟個狐狸精一樣,細胳膊細腿的女知青,真的能下地幹活啊?長這樣好看,他們村裏的那些個年輕人怕是魂都得被勾走……這不是給他找事兒嗎?本來女知青多就煩,有個還長那麽好看,更煩了。


    國字臉隊長重重歎了兩聲氣,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朝他們揮揮手說:“都上車,動作快點!”


    “陸野,你去幫他們把行李拿上來。”


    “嗯。”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


    林婉婉耳朵動了動,歪頭朝國字臉隊長身後看去。


    牛車後麵的車廂上跳下個身材高大的身影。


    他背光走來,看不太清長相,穿著一件白色的汗衫,大概是天天在地裏幹活的緣故,皮膚呈淺麥色,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寬肩窄腰身材極其優越。汗水打濕了衣服,白色汗衫緊緊貼在身上,隱約能夠看出腹肌胸肌的輪廓形狀。


    邁著一雙大長腿,兩三步就走到了跟前。


    走近了,林婉婉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男人五官輪廓分明,眉眼狹長,臉頰有些消瘦,高挺的鼻梁下一張薄唇緊抿,黑沉沉的眼眸深邃陰鷙,一股淩厲兇悍不好接近的氣勢撲麵而來。


    他一過來,身邊這幾個男知青瞬間就被比了下去,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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