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析恨恨地瞪視了他一眼,脆生生地說:“朗哥,你就是妒忌我跟哥哥感情好,每次都掃我們的興。”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乖乖地放開了他哥哥。


    林朗無奈地攤攤手:“對,我很妒忌,我一直暗戀你哥,所以妒忌得都快發瘋了,行了吧?”


    他隨口調侃完,後腦勺忽然感到陰風陣陣,冷颼颼的。


    扭頭一看,正對上羅修淩厲肅殺的眼神,猶如兩根尖銳的冰錐,簡直要硬生生刺進他瞳孔裏。


    林朗悚然一驚,後知後覺地在心裏暗暗叫苦,完了,說錯話了,一不小心打翻了某個醋壇子。脊背不禁涔涔冒冷汗,訕笑著說道:“我,我順口胡說的,你們別介意啊。”


    遊程兩兄弟跟他認識十幾年了,彼此間跟親兄弟也沒什麽差別,平時說話向來隨便慣了,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旁人也都當做玩笑話聽,隻有羅修又頗有意味地瞅了他一眼,才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漠然平靜的表情,仿佛剛才那犀利無比的眼神,隻是林朗的錯覺。


    駱柯單手插在褲袋裏,懶懶洋洋往前走著,目光徐徐掠過芭蕉樹肥厚的濃綠色葉片和明淨如洗的天空,喃喃說道:“有件事,我感到很奇怪。”


    “什麽事?”葉析好奇地問。


    “嗯,我剛才告訴你們啦,第二條龍蝦腦殼裏的活蟲子,其實是我copy出來的。”駱柯丟掉把玩了半天的樹葉,低聲說,“那麽,第一條蟲子是從哪裏來的呢?”


    葉析一怔。


    薑凱瑞認真地想了想,歪著腦袋認真地說:“肯定是他們飯店不注意衛生,那條蟲子自己爬進去的。”


    駱柯聳聳肩,輕輕柔柔地笑了:“你們認識那條蟲子嗎?”


    沒有人迴答,夏宇和薑凱瑞齊刷刷搖頭。其實羅修是知道的,知道得還很清楚,但是他當然不會說。


    隔了一會兒,葉析嘀咕:“那麽惡心巴拉的蟲子,誰會認識。”


    “其實不用覺得惡心啦,”駱柯慢條斯理地說,“那小東西長得不咋地,還是道名菜呢。”


    葉析將信將疑:“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駱柯輕嗤,然後悠悠然說道,“它學名叫方格星蟲,別名沙蟲、沙腸蟲、光裸星蟲、海灘香腸等,反正有一大堆名字。它生長在沿海灘塗,對環境非常敏感,是不能在有汙染的海域存活的。味道鮮美脆嫩,據說比海參、魚翅還好吃。”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葉析還是表示懷疑,“該不會是隨口瞎掰,糊弄我們吧?”


    “你呀,自己沒知識,別人好心教導你,還不肯虛心學習,這樣的態度是不行的。”駱柯嘖嘖,“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有空多看點有用的書,不要跟小學生似的,隻知道看漫畫。”


    葉析哼哼:“漫畫怎麽啦?你在歧視漫畫嗎?”


    “我沒有歧視漫畫,”駱柯彎眉微笑,“我是在歧視你。”


    “駱柯!”葉析立刻大怒,忿忿地瞪著他。


    “駱柯,”俞允沉著臉,插嘴道,“你不要總是欺負葉析。”


    “我不是欺負他,而是在很善意地提醒他,要努力提升自己,做個有文化有知識有內涵的人。而不是披著張大學生的外皮,內裏卻是個不學無術的南郭先生。”駱柯悠悠然地說。


    “駱柯!”葉析憤怒地咆哮,“你才是南郭先生呢,跟你這種懶惰、邋遢、一無是處的花心大蘿卜說話,簡直都降低了我的水準!”


    “花心大蘿卜,也比沒人看上的人好。”駱柯洋洋自得地反唇相譏。


    葉析氣得唿哧唿哧直喘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雙眼因為過於激動,而蒙上了層水霧,簡直是水波瀲灩,臉頰微微泛紅,整個人說不出的生動鮮活。


    遊程眼神溫柔地看著他,忽然感到淡淡的失落。


    葉析在他麵前會撒嬌會裝可愛扮可憐,像個最適合“弟弟”這個標簽的“弟弟”。


    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葉析有這樣豐富多彩的表情,這樣嬉笑怒罵的態度。


    這才是真實的葉析嗎?經過了兩年前那件事,他們果然迴不去了吧?再也迴不到全心全意信賴著哥哥、坦露著自己的時候吧?


    羅修冷眼旁觀,見遊程眼巴巴瞅著弟弟和駱柯打鬧,臉上不自覺地浮起淡淡的落寞,不禁暗暗冷笑了一聲。


    他覺得,心裏那團剛剛要冷卻的怒火又開始熊熊燃燒了。


    最疼愛的弟弟……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疼愛著呢?從這個弟弟出現,目光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


    就算是打小相依為命的兄弟,也太親密了吧?


    羅修越想越生氣,表情也越來越嚴峻,盯著葉析的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兩個透明窟窿來。


    可惜葉析的注意力全部被駱柯吸引了,遊程又全神貫注地留意著他,兄弟倆都沒有留意到羅修的異樣。


    “駱柯,還是說說那個什麽蟲子吧,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你究竟想到什麽了?”晉鵬聽他們越扯越遠,眼瞅著葉析都快被氣炸了,忙不動聲色地把話題拉了迴來。


    “嗯,說正經事兒。”駱柯端正了顏色,慢條斯理地說道,“方格星蟲是不能在肮髒的環境裏存活的,即使廚房裏有方格星蟲,它也不會主動鑽進龍蝦的腦殼裏的,因為它隻喜歡幹淨的環境。


    退一步講,即使它鑽進去了,無論是煮熟的還是生的龍蝦,它都會很快死掉的,絕對不可能在端上桌子那麽長時間以後,還好端端的活著。”


    聽了他的話,一時間,幾個人都陷入沉思中。


    薑凱瑞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按捺不住地小聲問:“駱哥,我聽不懂哎,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遊程沉吟:“駱柯的意思是,那條方格星蟲,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有人在搗鬼。”


    羅修淡淡地笑道:“而且,動手腳的人,不可能是酒店裏的人,十有八九就在我們中間。”


    “羅哥,您這麽說話,有點不妥當吧?”俞允略微不滿地反駁,“您和程哥不必說了,我們幾個朝夕相處的,彼此間跟家人沒什麽差別,都是很信任的,絕對不會輕易懷疑任何一個人。”


    羅修摸了摸青灰色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說:“我絕對沒有挑撥離間的意思,隻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中間’也包括我本人,你大可以懷疑是我做的。”


    他如此直白地說出來,俞允反而不好說什麽了。


    駱柯難得的,附和了羅修的意見:“羅哥說的沒錯,那隻活蟲子,看它的活動狀態,隻能是我們中間的某一個人,放進去的。”


    葉析翻了個白眼,哼道:“不用猜,肯定是你幹的!誰叫你那麽厲害呢?連copy蟲子都會,上次弄個女鬼出來,差點沒把夏宇嚇死,還有什麽是你做不到的?”


    “唔,”駱柯衝他魅惑地眨了眨眼睛,輕慢輕佻的語氣,尾音微微往上挑,“你這是在誇我嗎?”


    葉析瞪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駱柯,你知道嗎?其實有一點我很佩服你。”


    駱柯想也知道從他嘴裏吐不出什麽好話,所以挑挑眉毛,沒搭茬。


    葉析很誠懇地接著說道,“你的臉皮真的很厚哎,就像是食堂的包子,一口咬不到餡,第二口依然咬不到。”


    駱柯望著他,慢慢地,慢慢地笑了,白皙的肌膚,在海南明睞的陽光下,折射出骨瓷般細膩的光澤,湊到葉析耳邊,他低聲說:“食堂的包子你咬過,我的臉皮你也咬過嗎?否則你怎麽知道,它們很像?”


    葉析的臉,騰地就紅了,一步躥出去半米多遠。


    他暗暗咬牙,果然不能跟無恥的人理論,因為他們會用自己的厚顏無恥,輕易擊敗你。


    穿過碎石鋪就的林間小徑,就是條寬闊的大馬路。


    夏宇自告奮勇,站在路邊,攔了兩輛出租車。


    葉析本來想跟哥哥乘坐一輛車子,但是駱柯一把拉住了他,小聲說:“你也懂事點吧,不要做了電燈泡還好不自覺,你看看羅修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


    葉析一愕,已經被他拖上了後麵那輛車子。


    遊程本來想招唿弟弟,結果迴頭正看見他被駱柯塞進車裏,眼睛裏不禁浮起了一層陰霾,心也瞬間沉了下去。


    弟弟和那個男孩子……似乎太親近了些。


    遊程自己喜歡男人,但不表示,他也願意弟弟和他一樣,選擇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來走。


    他走了,知道有多難,所以更不希望弟弟也走。


    “上車呀,你猶豫什麽呢?”羅修假裝沒看到他的黯然,有意無意地笑道,“葉析和那個叫駱柯的男孩子,好像感情很好呢。”


    遊程沒出聲,直接鑽進了車內。


    羅修也跟著上了車,隨手關上車門。


    林朗則一聲不吭地,直接坐在了前麵的副駕駛位置上,然後告訴司機去海港。


    車子沿著寬闊的海岸線疾馳,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熱帶高大茂盛的樹木、潔白的沙灘、蔚藍的海水和海邊嬉戲的人們。


    葉析的父親在海南有兩棟房子,所以幾乎每年冬天,他和哥哥都會來這裏小住幾天。


    路邊的風景,理所當然的,已經勾不起他的興趣,懶洋洋向後靠在椅背上,拿著一瓶椰汁慢慢喝。


    他身旁的駱柯,則望著窗外,打量那綠油油的椰子樹、芭蕉樹和一望無垠的海水。


    駱柯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那海水,看起來有點古怪。


    金燦燦的陽光,映照在無邊無際的海麵上,折射出炫目的粼粼波光。


    海水緩緩地蕩漾出波紋,那波紋細細看,居然勾勒出一顆一顆骷髏!黑藍黑藍的眼洞裏,不停地湧出淡紅色的血水。


    下顎骨一開一合,似乎在說:“終於來了。”


    不是妄想,不是錯覺,駱柯很清楚,那些骷髏說的就是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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