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以真氣作用於膏藥和繃帶,能夠讓傷口迅速愈合。這便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神愈術”。


    少年又拿出一卷繃帶,他的模樣和舉止像是大廚做一道美味佳肴,繃帶便是麵條。隻見他將“麵條”拉長,隔空甩了幾甩,接著扯平,輕輕拋起。趁“麵條”懸浮在半空,一隻手伸出,“嗤”的一聲,手掌連切,切成了數段。


    他手掌運氣,將“麵條”煮軟,盯著我道:“這叫……”


    我心中叫道:“我知道,這叫雞蛋撈麵!”


    “這叫‘繃帶治愈術’,身上可能會有些難受,忍著點。”他認真地看我,雙手揚起。


    “唰——”


    一段繃帶纏滿了我的手臂。


    “唰——”


    一段繃帶纏滿了我的大腿。


    “唰——”


    一段繃帶纏滿了我的腰腹。


    最後剩下一條最長的繃帶,他兩手交錯,如同幻影,“唰”的一聲,我渾身上下都被纏滿。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好了。”


    我眼睛餘光掃過地麵,月光下,地麵的水波倒映出我的身形。隻見我渾身臃腫,沒有一處肌膚不被白色繃帶纏滿。我忍不住張嘴大叫:“你這是把我五花大綁了啊!”


    可我的嘴巴早被繃帶纏起,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而他看著那些繃帶,像看著自己的孩子,眼中放光。


    少年伸出雙指,運起真氣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劃,道:“隻需休息一會兒,你們就可以恢複了。”


    我睜大雙眼,頭腦卻瞬間昏沉,身子緩緩向後倒去,以為夢境……


    ……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我睜開眼,感到身上已沒有任何束縛,也未有絲毫疼痛,像是傷口已全部愈合。


    我迴頭道:“玲瓏……玲瓏你在哪?!”


    那少年正在我的屋中坐著,他像是早料到我會醒來,道:“你們已睡了三天了……”


    “三、三天?”我吃了一驚,轉頭看窗外掛著月亮,仿佛還是那天夜晚一般。


    “那個女孩還在隔壁屋,應該也快醒了。”少年道。


    我擔心玲瓏,急忙下了床。地麵滿是繃帶,我踩過那些繃帶衝出去,推開了隔壁屋門。


    玲瓏還在床上躺著,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望著上方,似怔怔出神。聽到門聲,迴頭看到是我,坐起身手按額頭道:“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看她身體和意識似乎都恢複正常,我忙將那天夜晚的事講給她聽。


    “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出口問道。那雙瞳猶如紅月的女子和真正的玲瓏截然不同,在她的眼睛裏,像是隻有無盡的殺意。


    玲瓏緩緩道:“沒有人了解過我的過去……一個人的過去,往往和現在的自己形同陌路……”


    “我身上的事,一直想說給別人聽。”她癡癡地望著前方,“沒有人知道這些事……因為我不知道誰會願意聆聽我的過去。”


    “我願意。”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玲瓏怔怔地看著我,眼中忽然亮起微光,伸手一揉眼睛,低頭輕聲道:“先給你講講我娘親的事吧……”


    ……


    玲瓏緩緩講述。


    有一個名叫琳琅的女子,家住桂城。琳琅容貌甚美,非但城中追求者甚多,江湖中愛戀她美貌的更是如雲似海。隻是她雖貌美,但在命運當中,卻一直是個極為普通的女人。她所遇的愛情曲折,甚至和一些平凡女子所遭遇的極其相似。


    一次機緣巧合,琳琅喜歡上了一名俠客。但家裏人卻不願她嫁給那名浪跡天涯的俠客,所有親人都在說動兩人分開。而她的爹娘更是想將她許諾給親戚介紹的一名男子。那男子名為韓浩章,並非什麽皇室貴族,僅僅是在百裏外的城鎮有一座房子,有一份穩定的營生。


    那名俠客注重武學不注重金錢,被家裏許多親人看不慣,在琳琅爹娘的眼裏更像是一無所有。在世俗眼光的壓力下,琳琅一次次流淚,對爹娘道:“你們所謂的對我好,卻是在我餓肚子的時候給我一床棉被。你們讓我放棄愛情,選擇世俗婚姻,越這樣替女兒強行選擇,女兒將來婚姻中出現任何問題,心底都會埋怨父母。父母不是自己,也無法代替自己,更無法真正為自己做出所謂“正確”的選擇……”


    她為此流了不知多少次淚,和家裏說了多少次。可家人總是圍在身旁各種勸說。


    父親道:“嫁給他,你再不用跟著別人去奔波流浪。給你介紹的那名男子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足以令你擁有一片廣闊的世界。他所在的城鎮風景如畫,比桂城可好太多了,你可以住在你最喜歡的風景所在處。你喜歡出門看風景,不忙的時候,他也會帶你看遍大江大海。再不用和那什麽俠客住在洪涯山下溪水旁,不穩定地過日子……”


    琳琅落淚道:“大江大海,不是我的大江大海。小河小溪,卻是我的小河小溪。”


    兩人能否一起幸福的過日子,取決於他們想如何度過。琳琅並不是勢利之人,生活中也未有多少欲望,因此家人看重的某些東西並非自己的真正所需。即便是金山銀山,若自己不喜歡,也是無用。即便是紙山紙船,隻要是心上人親手給的,她也會幸福的攬入懷中。


    父母見琳琅不願轉意,便改口稱,隻要俠客肯一心一意勞作掙錢養家,不讓她跟著在外流浪,便可以考慮兩人的事。


    那些親戚立刻跟著道:“他若真心愛你,就該為你放棄一切,放下自己這些年的堅持,放下自己所熱愛之事。”


    可琳琅知道,讓他放棄這些,他該有多麽痛苦。兩人在一起時,從未要求過對方什麽,那名俠客更從未要求她為自己放棄任何事物,她如何去要求對方……


    更何況,若俠客放棄了武學,那他便隻是一個芸芸眾生裏的凡庸之人。她之所以喜歡他,正因為他不是那樣的人。當初他便是靠那樣的閃光點,那樣的獨一無二吸引的自己……那種每日隻有菜米油鹽的生活,那最普通不過的生活,或許有些女子適合,可她從未想過。琳琅非但愛他,而且理解他、尊重他,甚至願意追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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