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曾經埋藏心底的喜歡逐漸消亡。隻因他喜歡的遠不隻對方的容貌,心靈也占有舉足輕重的分量。


    玲瓏講述完這個故事,看著我道:“你喜歡的那個人若是改變了,或是令你傷心絕望、不再感到快樂,那她便已不是你曾經喜歡的那個人……反過來說,想讓別人喜歡自己,首先要讓自己足夠好。即便沒有了那個人,將來還會有更好的人喜歡你。”


    我心靈如受衝擊,仿佛一股湧泉衝來,洗刷我的心靈。又仿佛一道光穿透了我的身心。


    我感到玲瓏和唐憐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女孩。唐憐雙雖也是江湖中人,可終究涉世未深,隻是在師門的培養下長大。而玲瓏卻顯然曆經世事,卻又堅守自己彌足珍貴的秉性,她對任何人或事都保持著高度的包容、理解、客觀和尊重。


    我忍不住問道:“你有喜歡的人麽?”


    話脫口而出,我意識到自己失語,急忙改口道:“不……當、當我沒有問……”


    玲瓏眼前浮現出一個少年的身影,道:“我已讓自己忘了許多人,許多事……隻有遺忘,我才能堅強地活下去……”


    她話忽然停下,似有些黯然神傷,沒有再說下去。


    我看著她的模樣,心中一疼,如同感受到她的痛苦。原來她的心中,曾經也有那樣一個人存在……


    我道:“對、對不起……”


    玲瓏忽然搖了搖頭,笑了笑,道:“我給你講了一個故事你是不是也應該給我講一個?


    她臉上綻開活潑而欣悅的笑容,一如平常的模樣。


    我不禁隨著露出了笑,道:“好,我講給你聽。”


    我向她講述了一個粽子姑娘的故事。


    某處竹林中有一處人家,住著一位老爺爺和一位老奶奶。有一天,他們砍竹子要做竹筒粽子。老爺爺負責砍,老奶奶負責撿。砍了一天後,他們將砍成段的竹筒帶迴家,用泉水衝洗幹淨,塞入黑米和紅棗,放進鍋裏煮。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直煮了一個時辰,那放入竹筒的水竟一直未滾。老爺爺心生奇怪,掀開鍋蓋一看,一位袖珍的公主模樣的人兒正坐在一段竹筒中央。


    老奶奶嚇得當即下跪磕頭,老爺爺也嚇得丟掉了鍋蓋。


    那袖珍的公主忽然抬腳走了出來,她身子一下地,便長成了六七歲女孩的模樣。


    爺爺奶奶知道是仙女降臨,從那天起便開始撫養她長大。忽忽三月,女孩竟長到了十七八歲的模樣,容貌清純可愛,身姿美麗非凡。因身上常帶有竹筒粽子的香氣,竹林裏的其他人家都稱之為“竹香姑娘”。


    而更神奇的是,這三個月裏爺爺奶奶一旦砍竹子,竹子裏就會有做好的粽子,而且每節竹筒內的口味不一,有黑米紅棗,有紫米鹹蛋黃,有豆沙雞肉,有板栗大蝦……兩人將這些獨特的竹筒粽子帶到臨近城鎮,每次能被人們爭搶一空。


    從此爺爺奶奶家裏再不缺銀子,因深知女孩要富著養,竹香姑娘自小就不缺名貴的衣裳、胭脂、荷包、首飾,因此絕不會被一些公子哥送點昂貴禮物騙走。而且爺爺奶奶怕她被男人騙,二十歲前不準其談情說愛。過了兩年,竹香姑娘二十歲時,有五個男子上門提親。這五人,一個是朝廷當官的,一個是家產無數的,一個做大生意的,一個是樣貌堪比潘安的,一個是一貧如洗的窮小子。


    竹香姑娘對這五人隻有一個統一的要求,就是拋棄自己最重要的那個“長處”。


    當官的拋棄官職,家產無數的拋棄家產,做大生意的拋棄生意,樣貌英俊的拋棄樣貌。隻有這樣,才有資格娶到自己。


    那四人萬不會拋棄這些,當場甩手離去。爺爺奶奶問這是何故?竹香姑娘道:“這種人不論現在還是將來,身邊都不會缺女子。給他們說媒,甚至和他們交好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若是嫁過去,此生唯有受辱的份兒。”


    爺爺奶奶深以為然。那窮小子道:“我沒有什麽可拋棄的,我也不花心,請嫁給我吧。”


    竹香姑娘道:“你連你的貧窮都無法拋棄,又如何能和我過日子?而且你不花心,是因為沒有那麽多女孩追求你,若有許多女孩圍著你轉,早不知你變作了什麽樣。”


    爺爺奶奶更是深以為然。窮小子離開。


    忽忽過了幾年,竹香姑娘依舊拒絕各種男子,一直到三十歲……


    三十歲那天,竹香姑娘流淚對爺爺奶奶道:“我本是天上貶下凡間的仙女,想在人間尋找一份誠摯的愛情。但我十八歲那年,你們不準我和任何一名單純善良、未經世事的少年郎談感情,以至於這些年隻能靠他人說媒提親。感情這種事,經曆過便很美好,可我從未經曆,更不願和那些目標明確的提親之人過日子。如今我仙氣將失,無法再繼續留在人間,再會了。”


    說完竹筒粽子姑娘便飛天而去,迴了天界……


    玲瓏聽完道:“看來竹子姑娘是個追求感情的人呐。”


    白日裏,她熱情的眼睛像一顆熾熱的太陽,而此刻,她聽故事的眼神像裝滿了天上的星星。


    我對玲瓏道:“如果有時間,有能力,我想寫一本書,講講我在這個江湖中遭遇的所有事。”


    玲瓏笑道:“我自小喜歡聽故事,隻要你給我講故事,我就一定會聽。”


    我笑了:“好,那我以後多講一些。”


    我說完收拾東西,打算去隔壁房中睡。


    “可以好好休息了。”玲瓏身子後倒,“噗”的躺在棉花般的床上。


    她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備和武力,從那武功高強的江湖六公子,轉眼變成了一個活潑熱情的少女。


    我站在門前,看著她白玉一般的臉龐,自在放鬆的模樣,心中湧起一陣暖意,忍不住道:“玲瓏……”


    “什麽?”


    “沒、沒事……我是想跟你說聲晚安。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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