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唿吸急促,麵色發紅,舌頭猶如一緊,說不出話來。


    一名同伴看著他的模樣,焦急地問道:“怎麽了?”


    另一人似意識到了什麽,驚道:“是‘心猿意馬’!快讓他的意識逃出來!”


    “心猿意馬”乃是內息深沉者才能使用出的內功,一旦有內息逼近自己,便能以自己內息擾亂對方的內息,甚至令對方意識混亂,無法自拔。


    這幾人有點身手,卻不敢貿然接近彭三叔,便想以內息察覺其蹤跡,再進行突襲。


    卻沒想到如此一來,反倒著了道。


    那施展內息之人額頭忽然現出顆顆汗珠,轉眼滿頭大汗,順著臉頰、下巴流下,猶如麵上下雨了一般。轉眼連脖頸處都是汗水。


    又過得片刻,他身上衣襟已完全濕透,像是浸泡在了水缸之中。


    他隻感到目眩神迷,好似有股氣力拽著自己不斷向黑暗中前進,不停地跑動。


    他無法停下,也無法歇息,越跑越累,簡直累得要跌倒在地。


    其他幾人都看出他探測內息的過程中,已被對方的內息牢牢抓住。若是這時打斷,他的唿吸和節奏勢必受到影響,體內脈絡很可能錯亂,導致經脈崩裂。


    有人脫口道:“不能再等了,咱們隻能趁此機會去殺了那姓彭的!”


    而那人依舊身處潛意識的黑暗中,他放足奔跑,猶如一股吸力將自己不斷吸向前方。


    前方總有盡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筋疲力盡,已要倒下。


    就在這時,前方黑暗中,一雙龐大的眼睛赫然睜開!


    那是猛虎雄獅才具有的血色雙眸!


    旁人看到他的身子突然一陣戰栗,連牙齒都在咯咯打顫,失聲道:“來不及了……”


    “噗”的一聲,那閉眼之人吐出一口鮮血,向地麵倒去。


    他的心髒已因內息急速流轉,再加極度的恐懼,而破碎。


    其他幾人都是麵上大驚,一人大聲道:“出去!一起對敵!”


    幾人提起手中兵器,便施展輕功,飛身向胡同外躍去。


    誰知他們剛躍出胡同口,“砰”的一聲大震,幾人盡數飛了迴來,都是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彭三叔的身影緩緩走過前方,誰都沒有瞧見他如何出的手!


    ……


    彭三叔繼續向前走去,似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腳步。


    他這一路上沒有聽聞任何有關蜀中七俠的消息,他必須找人問一問。


    等到他得知了仇人的確切消息,那個人,便別想再多活一口氣。


    但他還有機會向前走下去麽?


    ……


    一陣風吹來,雨滴忽然跟著落下。


    細小的雨滴,仿佛在跟行人開著玩笑。沒有行人在意這樣淅瀝的小雨,都在不慌不忙地向家中走去。


    而在前方的一處屋簷下,一個人正撐著一把傘,站在那裏。


    白玉般的傘,白玉般的男子。


    他一隻手背負在身後,長身玉立,仰麵看雨。


    雨絲掠過他的臉頰,顯得他的臉猶如傘麵般潔白。


    他一身白衣長衫,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引得路邊不少看到的女子都為之顛倒。


    彭三叔離他還有些距離,卻已看清他的模樣。


    屋簷旁正栽著一棵樹,白衣男子輕輕伸出手,手按一枝黃花。低聲吟誦道:“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又是一陣風吹過,他的白色長衫忽然揚起,露出一截寒芒。


    ——那分明是一道刀光!


    彭三叔已走到他的身邊,忽然停下腳步,眼睛向下,直盯著他另一隻被衣衫掩蓋的手掌,淡淡道:“離人刀?”


    男子微微一笑,似能令天下女子都為之陶醉,道:“正是離人刀蕭離。”


    彭三叔默然良久,道:“那些人派你來的?”


    “他們還沒那本事,我隻是一直想和你比武。”蕭離轉目瞧著他,道,“你我之差距,恐怕還未有人知道。”


    彭三叔緩緩道:“你和我的差距,不過一刀。”


    蕭離道:“一刀便能決勝負?”


    彭三叔閉上了口。


    蕭離還站在那裏,一隻手捏著黃花,一隻手掩在衣衫下。


    細雨帶風,吹濕街道。


    一滴雨自斜前方落下,隨風吹到兩人的眼前。


    隨著“啪”的一聲輕響,雨滴落地。


    緊接著嘩然大響,猶如玉珠傾盆而落,箏兒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血水。


    蕭離一身白衣已成紅色——他竟已倒在血泊之中!


    他渾身泥濘,身側的一隻手掌按著刀柄,似隻拔出了半截。


    他似想仰麵嘶吼,兀自伸著另一隻手,不停地向前方抓著。


    彭三叔一隻腳抬起,掠過地上的一朵黃花,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又何必身染汙穢……”


    這一幕變化太快,蕭離竟連彭三叔的武器都未逼出!


    就在那滴雨自兩人之間落下時,那顆透明的雨珠已映出他的迴手一刀。


    他的刀並非沒有出鞘,而是瞬間出鞘便立即收迴!


    但那離人刀仿佛未曾劃過彭三叔的身子,而是劃到了一滴彭三叔身前的雨珠。


    顆粒般的雨珠被劈為兩半,刀身立即迴鞘。


    迴鞘的刹那,彭三叔出手!


    蕭離胸骨碎裂,卻能猶自喘息,顯見對方放了自己一條性命。


    可他不甘心,因這一幕實在太快!他敗的實在太快!


    他的手憑空向前抓著,牙關都要被咬碎。他在江湖成名十餘年,卻沒想到一招敗在了對方的手下,他怎能甘心?


    方才在附近偷看的女子,此刻看到他的慘狀,有的驚唿跑掉,有的已嚇暈過去。


    “彭三叔……!”


    蕭離不甘心的狂吼。


    就在這狂吼聲中,“嗤”的一聲,彭三叔胸前衣襟裂了一道縫。


    縫隙之中,一道血水緩緩流下胸膛,滲透衣襟……


    箏兒大驚失色,道:“二叔!”


    她的眼淚跟著便要流下。


    彭三叔搖了搖頭,道:“一點小傷。”


    這的確是小傷,傷口及其細微。但那陣冰冷刀氣,已進了身子。


    雨滴滴落時,他已料到對方要出手,等到刀鋒襲來,他身子便向一麵側去。


    但對方的刀實在不慢,那是蕭離的名刀,那是蕭離的絕學。那手絕學已被蕭離練了十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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