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宋玉麵對楚襄王,道:夫聖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


    吟誦方畢,公孫正望著漆黑的長夜,道:“那些凡俗的江湖人士,如何能夠理解我們此番的用意?我們做下這一切,是為了拯救整個江湖。”


    東方雪隱沒有言語,似心事重重。


    而就在此刻,沒有人知曉,他們附近不遠的樹身之上,正有一名男子掩藏在樹葉之中。


    此人名為餘平海,乃是武林九鼎中西門榮英的手下,亦是西北安平寨的寨主,手下也有數百人。


    原來武林九鼎早知道有人在暗中作祟,四處傳揚九人聯合淩淵五鬼的消息,於是暗中派人查探。終有人查到了東方雪隱的身上。


    餘平海聽著幾人談話,心中驚懼:被人理解?此話究竟何意?


    眼前那幾名“大俠”將陷害殺人說得仿佛是在做善事,而在月光下,東方雪隱的表情又的確不似邪佞之輩,而是一臉正氣。


    他們難道在偽裝?可他們既沒有發現自己,如何會偽裝?若他們發現了自己,更不必偽裝!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餘平海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卻說不上個所以然,隻覺這其中或許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但不管怎麽說,他要先把得到的消息帶迴去。


    就在這時,忽然“嗒”的一聲,似有什麽聲音傳了過來。


    餘平海赫然一驚,如此深夜,不時有風聲吹動,也有一些不知名動物的動靜,更有樹葉隨風擺動的聲響。但在武林高手的耳中,這“嗒”的一聲細微輕響,卻比什麽聲音都要來的響亮!


    餘平海不禁向另一邊望去。


    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處被樹蔭掩蓋,連月光都照不亮的黑暗角落,正有一個人也藏身在那裏。


    那人比餘平海年輕些,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他隻聽了一會兒,已是滿頭大汗。


    他和餘平海幾乎是同時抵達這附近,因聽到聲息,便立即將自己的身形掩藏了起來。


    若是有人走近,東方雪隱等人自然會發覺。但他們二人卻是早先便在此處,聽到東方雪隱的聲音後,內息更是壓縮到了極致。


    他已將內息降至最低,一動不動地聽著東方雪隱幾人的談話。聽到最後,他愈發驚異,愈發覺得他們所做之事、所說之事令人不解、疑惑。


    他被那些話所吸引,心頭疑慮重重,卻沒想到,自己額頭的冷汗已在緩緩滲出。


    等到公孫正說完“拯救江湖”四字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就在這刹那間,一滴汗水,自鼻尖迅速流下……


    他這才發覺,剛要想辦法將那冷汗揩去,但這瞬間的精神緊張,汗珠已從下巴滾落,急速向下跌去。


    無論是落在衣襟上,還是落在樹葉、地麵,都會發出聲響。


    這一瞬間,他身子似被麻痹,動彈不得。


    這一瞬間,已可決定他的生死!


    他還有家人,孩子才不過兩歲,他的眼前瞬間湧現出老婆抱著孩子微笑的場麵,他的身子跟著就要發抖!


    他本該用內力將麵上汗水消融,但一經使用內力,內息便會被眼前之人發覺。


    要怪,隻能怪他定力不足,沒有強大的精神力令自己監聽下去!


    他想起幾個時辰前,自己剛同弟兄們喝完酒。想起自己當時口口聲聲說要做一件大事,要揚名江湖。


    如今,他終於發覺了這世間最令人無法理解的秘密,他想將此消息傳遞出去,幫助那武林九鼎。


    隻因他名為木川行,乃是秦淮江水域一名舵主的手下!而他的舵主正受命於武林九鼎中三江五湖的總舵主秦賢。木川行常自舵主口中聽聞武林九鼎的事跡,心中仰慕秦賢為人,卻一直未曾見過其麵。


    他此次路過竊聽,以為自己終將立一件大功,可就在這一瞬間,他已知道自己再無生還的可能……


    他已是心如死灰。


    ……


    前方不遠,東方雪隱似在靜靜思索,公孫正和崔一寒麵對著他,不發一言。


    過了一會兒,東方雪隱的眼睛似向南麵淡淡掃了一眼。


    公孫正忽然笑了笑,道:“此事便交給我吧。”


    誰也不知東方雪隱的眼神及公孫正的笑容是什麽意思。


    但那黑暗角落的人,瞬間便是渾身冷汗。隻因他立即明白自己暴露了蹤跡!


    接著,一個人影自他的眼前消失,出現在南麵的樹頂。


    “轟!”


    一聲大震,樹身炸裂,枝葉崩飛,一個灰衣人影自樹中竄出。


    公孫正落到地麵,手上一揚,已握住空中飄落的一根長約五尺的細長樹枝。


    接著,他腳步一點,淩空高躍,手中樹枝“唰”的一聲,急速抽下!


    “砰!”


    那灰衣身影剛剛施展輕功,突然身形一震,“噗通”向前滾倒在地。


    那灰衣人竟赫然是餘平海!


    此刻他背脊火辣辣地疼痛,方才那根細細的樹枝,竟猶如一條雷鞭抽在自己身上。


    他武功不低,可在這幾人麵前,他的武功竟如同兒戲,已連逃跑都不能!


    餘平海背部衣襟開裂,已是皮開肉綻。


    公孫正步步緊逼,向他的身前走去。


    餘平海緊咬牙關,麵上猶如低吼。他趴在地上,伸手動腳,向前一點點爬去。


    他的傷實在太重,看似隻有挨上一下,渾身血肉卻都在震顫,像是轉眼間有無數隻蟲蟻鑽了進去,不斷啃噬著他的身子。


    那是對方以樹枝傳遞來的內力,內力令他的五髒六腑翻湧不停,疼痛萬分。


    以至於他爬得那般用力,卻隻能移動分毫。


    可他兀自爬著,哪怕公孫正的雙腳已出現在眼前。


    接著,公孫正手指微動,“嗤”的一聲,餘平海身上已多了兩個血洞。


    “還要逃麽?”公孫正冷冷道。


    餘平海雙手五指摳進泥土,強忍疼痛,咬牙嘶吼,竟是還要向前爬去!


    ……


    木川行心頭大動,他看著這一幕,心中驚異無比。


    他根本未曾留意到那邊也藏有一人,更不知道東方雪隱如何發現的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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