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兒看他勤勤懇懇的模樣,知道他看似討好自己,實則是討好彭三叔。轉了轉眼珠,故意出難題道:“那我還要吃雪鱔羹,還有芙蓉蟹。”


    彭三叔任由她報著菜名,也沒出言製止。


    樊朝連連答應,接著向外喚人。


    誰知連喚幾聲都沒人答應,他臉色有些尷尬,道:“這下人耳朵聾了不成?”


    樊朝向彭三叔賠笑道:“兩位稍等,那呆子八成又在外麵睡著了。”


    他說完一躬身,迴身推門就要走出去。


    忽然箏兒的聲音道:“喂,我問你。”


    樊朝停下腳步,迴身道:“姑娘還要些什麽?”


    箏兒道:“我想知道,你為何無事獻殷勤?”


    樊朝正色道:“彭三叔乃江湖中首屈一指的豪俠,樊某平生沒佩服過幾個人,其中最為佩服的,就是彭三叔。如今一見……”


    箏兒擺擺手,道:“知道了,快去買吃的吧,我要餓死了。”


    樊朝答應一聲,走出屋門。


    門關上後,這屋子便顯得極為安靜。


    箏兒坐在桌前,一隻手托著腦袋,道:“還是跟著二叔好,有人獻殷勤……要是跟著我娘,一路上不被人喊打喊殺才怪。”


    彭三叔道:“她再被人喊打喊殺,也是你娘。而且跟著我危險更多。”


    箏兒道:“那不一樣,跟著二叔,危險也成了樂趣。跟著我娘,卻隻能沒命地逃……”


    正說著話,突然“嘩”的一聲大響,地麵刺出數把利刃。


    彭三叔伸手將箏兒攬住,腳尖一點,飛身上了桌子。


    整個屋子的地麵已布滿了利刃,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外麵忽然傳來一聲大笑:“姓彭的,這下你若還能逃得性命,在下便當真佩服你!”


    那聲音赫然來自樊朝。他和此前的那些人竟是一夥的!


    而這間屋子顯然經過改裝,表麵簡潔精致,暗中不知藏著多少危險。


    就在箏兒這般想的時候,“唰”的一聲,猶如機簧彈動,數不清的暗器自四麵牆壁中射出!


    這等情形下,彭三叔自己已是極難脫身,更何況身邊還帶著個小女孩。


    他忽然低喝一聲:“箏兒。”


    箏兒伸手按著彭三叔的臂膀,身子飛起,坐上他的肩頭。


    彭三叔在她飛身的刹那,蹲下身子,一隻手抓住了腳下的桌子邊沿。


    他伸手一翻,身子隨著桌子整個翻轉,桌麵向下砸落。


    桌子為木製,砸下後本該被利刃戳穿。他掌心真氣湧入桌身,砰的一聲,桌麵下的利刃破碎,竟變作了一地銀色粉末。


    彭三叔重新將桌子提起,四周暗器已到近前。


    他將桌子脫手甩出,那桌子受他掌內的真氣驅使,如同魔法一般,自行圍繞身周轉了一圈。


    “噗噗”數聲,暗器竟不是釘進桌麵,而像是吸在了上麵——那桌麵仿佛成了一塊巨大的吸鐵石,將暗器牢牢的吸住。


    “二叔給你講過草船借箭的故事沒有?”彭三叔忽然道。


    箏兒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道:“沒有。”


    彭三叔道:“瞧好了。”


    他伸手將桌子向上一甩,桌子在半空傾斜著旋轉,上麵的暗器“咄”地盡數反射出去。


    暗器穿過屋子的四周,外麵慘唿聲不斷。


    待桌子重又落下,樊朝自外麵大喝道:“射刀!”


    突然數聲大響,百十隻刀刃破牆而入,猶如四麵刀山向彭三叔衝來!


    整個屋子的牆壁都已被刀刃貫穿,彭三叔像是站在一片空地上。


    “還沒完……射劍!”樊朝的聲音道。


    頭頂嘩然暴響,無數把長劍自上方屋頂射下。


    “放火!”


    隨著一聲唿喝,外麵拋入數十支火把。火把迅速點燃屋內的木塊、木屑,火勢急速蔓延。


    他們深知自己不是彭三叔對手,於是將手段盡數使出,隻待將他殺死在內,再行收屍!


    箏兒一雙大大的眼睛裏到處是火紅色的刀光劍影,這等危急時刻,這等驚險場麵,彭三叔如何防得了?


    四麵是刀山,上麵是劍林,地下又有無數利刃。眼見熊熊烈火圍來,他們已無路可逃。


    但即便是這般驚險場麵,彭三叔也不會逃的。


    他舉起木桌,淡淡道:“箏兒,坐穩了。”


    箏兒“嗯”了一聲。


    真氣湧動間,彭三叔的身子忽然向一麵衝了過去。


    那一張木桌在他掌內仿佛成了精鋼所製的盾牌,硌嚓聲不絕,南麵的刀山被整個撞碎。但此時身後刀刃已到了背脊之處。


    彭三叔突然將桌麵整個向下一按,轟然一聲,一道真氣震出,四麵及頭頂、腳下的利刃盡數碎裂。


    他隨手將桌子擲出,桌子撞破牆壁,身子隨著衝了過去。


    隻聽得叫喊、嘶吼聲不斷,不一會兒,彭三叔已將外麵的人殺了個七七八八。


    殺到最後,隻剩下樊朝一人。


    彭三叔一掌拍去,樊朝身子“砰”的飛起,落於數丈之外,吐出一大口鮮血。


    待他抬起頭來,彭三叔已站在了他的麵前,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們?”


    樊朝強忍痛苦,道:“你這輩子……也不會知道的……”


    彭三叔淡淡瞧他一眼,道:“告訴你的主子,他若想殺彭某,便多派些高手。”


    “你、你不殺我?”樊朝睜大了眼睛。


    彭三叔道:“你講江湖道義,不告訴我背後之人姓名,我若這時殺了你,反倒像是小人行徑。”


    他轉身便走了出去,隻留樊朝瞪大眼睛呆呆望著。


    箏兒坐在彭三叔的肩頭,卻是一句話未說。


    走了一會兒,彭三叔道:“二叔早就看出來了。隻不過二叔想瞧瞧他究竟想做什麽,有何手段,因此才進了那屋子。”


    箏兒還是不說話。


    彭三叔繼續道:“若初見時便將他殺了,可就什麽都瞧不著了。”


    箏兒嘴巴微張,小臉通紅,像是要哭。


    “都怪我……”她剛說出三個字,眼睛就眨了眨,像是要把淚水憋進肚裏去。


    若不是自己被那人的阿諛奉承搞得頭昏腦漲,興奮不已,也不會入人家的圈套,落此險境。


    彭三叔或許早就看出那人不懷好意,但他為了讓自己高興,去那機關重重的屋子時竟沒有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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