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意思。”金龍垂下雙臂,道,“我隻是想說,這世上偏偏有那樣的人存在,偏偏我們就遇到了那樣的一個人……”


    金虎目中閃出奇異之色,道:“你……你難道已認出他是誰?”


    金龍早已轉過身去,似不敢再多看那男子的背影一眼。


    “你覺得……”他看向後方的入關之處,緩緩道,“除了彭三叔,你還能想到誰?”


    ……


    男子走在荒漠之中,淡淡道:“這師兄弟兩人,雖修煉的是飛龍六式,卻是一個前三式使得好,一個後三式使得好。現在的習武之人都如此不用心,才學會一半便出來了。”


    箏兒道:“那他們還敢到處找人決鬥?”


    “那隻因這世上還有遠比他們更心浮氣躁、更無能之人。”


    男子目視遠方,道:“這個世間就是這麽愚蠢,蜘蛛打敗一群螞蟻,覺得自己很強,老鼠咬死一群蜘蛛,覺得自己厲害極了,貓狗再抓住一群老鼠,便是天下無敵,萬人敬仰……不論你是蜘蛛還是老鼠還是貓狗,身後總有一群更不如你們的稱讚者、追隨者。就因為這樣,有些人永遠成為不了真正的高手。”


    箏兒嘴巴一撅,接口道:“就是,他們見過老虎獅子麽?見過真龍麽?”


    她說著轉目一想,道:“或許有些人本就不想成為真正的高手,隻想靠著些許本事貪圖名利。”


    男子又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道:“若他們肯下功夫好好學,恐怕還有機會和我交手,無奈如今的人爭名逐利,學個幾年功夫便想出人頭地,攬盡名聲……”


    他忽然長歎一聲:“虛有其表,徒有虛名,名不副實……無趣,無趣之極!”


    箏兒眨著眼問道:“那什麽才是有趣呢?”


    男子似答非所問,道:“世間多少人想早出風頭,賺取利益,要麽武功未得大成便步入江湖,要麽隻修那些能夠速成的武功。而那些打算沉心修煉的人,一麵羨慕著他人的名聲,一麵怕自己長久不露頭名聲漸低,更是個個心態不穩,搖擺不定……”


    “其實真正高深的武功,如何是短短幾年便能練成的?史詩般的巨著,如何是經曆數個日月便能寫就的?”


    “急功近利的人越多,就越該十年磨一劍。到那時,一飛衝天,震驚四座,這樣才有趣。”


    箏兒身為一個女孩,都聽得神往起來。抬頭望著天空,仿佛正看著一隻大鳥橫空出世,瞬間飛躍萬裏。


    兩人已走了許久,麵上卻無一絲風塵之色,更無絲毫倦怠。


    男子道:“你娘讓你喚我作義父,你倒整天喊我二叔。”


    “哼,我才不認她這個娘……”箏兒有些生氣的樣子,隨後嘟起嘴,“我聽別人都叫你三叔,我就偏要叫二叔。”


    那兩人猜得不錯,這男子赫然便是以義氣聞名、殺戮無數高手的彭三叔!


    隻因留下了金龍二人的活口,彭三叔入關的消息頭一次傳出。


    彭三叔緩步走著,道:“此次入關,除了找我那些老朋友喝點酒,就是幫你找到你的娘親了。”


    箏兒道:“我娘早就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


    彭三叔不予理會,道:“你性子再倔,再拗,到時也得聽你娘的話。”


    “我不,除了二叔的話,我誰的話都不聽!”


    “你當真聽二叔的話?”


    “嗯嗯,二叔對我最好,最親了。”箏兒撒嬌道。


    “好,聽二叔的話,以後聽你娘的。”


    “我不!!”


    箏兒依舊坐在彭三叔的肩頭,她戴著那副元鏡,忽然向前張望。


    “前麵有個館子,上麵寫著幽幽小什麽……”


    “小肆。”彭三叔道。


    “幽幽小四?那是什麽?”箏兒問道。


    “雜貨鋪。”


    “幽幽雜貨鋪?什麽古怪的名字。”


    忽然前方一個聲音朗聲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蘋。二位難道未聽說過?”


    箏兒吐了吐舌頭,低低“呸”了一聲:“呦呦都寫錯了,還在這裝有學問。”


    那雜貨鋪前說話之人向上一瞧,打了個“哈哈”,摸著頭道:“真是,真是,一不小心就寫錯了,新招牌,還未上漆,待會兒摘下來再寫一遍……”


    他說著迴頭,衝裏麵喊道:“公子,公子出來幫幫忙。”


    裏麵走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早聽到外麵的對話,手裏拿著一條雞毛撣子,忽然向上方一探——


    那招牌猶如黏在了撣子頂端的雞毛上,他隨手一扯,招牌便掉落下來,橫在了雞毛撣子的上方,看起來輕飄飄的。


    於是他就舉著雞毛撣子,雞毛撣子上橫著一個招牌,向鋪內走去。


    箏兒睜大了眼睛,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手段,好似在表演雜技一般。


    但她知道這一定不是雜技,而是某種特殊的武功。


    店鋪門前那人似注意到箏兒的目光,又打著“哈哈”道:“雕蟲小技,雕蟲小技。”


    他穿的普普通通,年齡像是三十出頭,又像是四十。說話隨和,帶著一股親人之意,又衝裏麵道:“公子,字你來寫吧,知道你最擅長寫字。”


    裏麵沒有迴應,似已默認。


    他迴過頭來,衝著箏兒笑笑,又衝彭三叔笑笑,道:“方才我便察覺到有一處內息尤為飄忽,我便猜測若不是一個初修內功的人,便是一個內功極高的人。”


    “哦?”彭三叔道。


    他接著道:“若是初修內功的人,內力不足,自然飄忽不定。但若是內功甚高的人,則有可能是故意擾亂內息,故意讓人以為自己內功低微。”


    “這又是何故?”彭三叔問道。


    他道:“即便是一頭雄獅,也不會招搖過市,深入狼群之中……否則便可能有群狼圍攻的危險。”


    彭三叔沒有說話。


    他看著彭三叔,道:“本來我是這麽想。但等看清了你模樣,我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為什麽?”箏兒搶先問道。


    他還在看著彭三叔,道:“隻因他便是那姓彭的……”


    “嘭”的一聲,一陣氣浪自彭三叔身前爆開,直向男子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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