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客棧醒過來,摸了摸臉,不知道為什麽臉上會有淚痕。


    我越來越頻繁的夢到皇宮,隻是一旦醒來夢中的事情又全記不起來。


    唐憐雙看我起來,鬆了口氣,道:“這次算你命大,我的解藥還有點用,將你救了迴來。”


    桌上有一碗白粥,她端過來遞給我:“喝了吧。”


    我雙手接過一口口喝著,喝道一半,抬頭看著她。


    唐憐雙被我瞧得有些不自在,啐道:“你個呆子看什麽?”


    “我怎麽覺得……咱們好親近……”我道。


    “呸,你自己跟自己親近吧。”


    唐憐雙罵完開門走了出去。


    我幾下將白粥喝完,摸了摸身上,還有一些銀子。接著穿上鞋跟著出去。


    此時已到正午,我們住在客棧二樓,一樓是喝茶的地方,有幾十個人坐在那聽人說書。


    那說書先生坐在眾人前方的一張桌前,他講的正是江湖中常聽聞的武林軼事。


    我看唐憐雙在一張桌前喝茶,走過去坐下。


    那說書先生講了半天,我們喝了不少茶水,旁邊的人也都聽得津津有味,給這客棧增添了不少生意。


    我忽然想起胡老二交給我的那把鐵劍,伸手入懷,掏了出來。


    我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問唐憐雙:“咱們該如何去找那個人?”


    唐憐雙皺眉道:“這鐵劍明明該是鐵劍山莊裏的東西,但聽他的意思,好似需要找的那人並不在鐵劍山莊。”


    我點點頭,道:“憑你的武功,恐怕無法對付東方雪隱,我們不如去求助這鐵劍山莊……”


    唐憐雙冷冷道:“天下之事,不是全靠武功的,我總有辦法報仇。”


    我想起那陰蟄的少年,道:“不知那顧麒麟此刻去了哪裏?他一定在讓不少人傳自己的名聲。”


    唐憐雙道:“這說書的剛才講的那段故事你沒聽麽?正是說他的。”


    “什麽?”我大吃一驚。


    那說書的繼續講道:“那三大世家名氣雖不同往日,但在江湖中的地位依舊是難以動搖,他們所結交的這個少年武功卓絕,雖是最近才出道,卻已殺了武媚娘、鑽地三龍、泰山五煞都一眾惡人,想那些人為非作歹多日,許多名俠找不到他們的蹤跡,這少年卻在暗中將他們除了。”


    聽眾聽得都拍手稱道起來。


    “那少年公子驚豔才絕,就連慕容鋒慕容大俠都說他是十幾年來少見的奇才……他雖剛成名,卻已能看出將來會有多少人追捧他……古往今來多少這樣的少年,最後成了攪動江湖大勢的大英雄……”說書先生依舊喋喋不休地說著。


    台下的人都是交口稱讚,我搖頭歎息:“連我聽得都要信了……”


    唐憐雙冷冷道:“這種情況下,誰若是說他一句不好,便像是與天下人為敵。這就是名聲的厲害之處。”


    我道:“這才過了一天的時間就有人說這些事了,敢情他是先花銀子買通了各地的說書先生?”


    唐憐雙道:“沒有人為他吹捧,如何能成名?任何人的名聲首先都是用嘴巴和文字傳出去的。”


    台下有人叫起來:“說了這麽久,你說的那少年究竟姓甚名甚?”


    說書先生搖頭晃腦一番,道:“他嘛,因是剛剛成名,名字還無多少人知曉……”


    那說書先生故意賣關子,繼續講著他的英勇故事,唯恐將這個謎底揭曉後喝茶的人就少了。


    “這種俗套的故事他們聽不膩麽?”我忍不住道。


    唐憐雙淡淡道:“俗套的故事自有俗氣的人喜歡,若是世上沒有這些俗人,也顯不出不俗者的珍貴之處。”


    “小姑娘的嘴可真厲害,你這不是將天底下的俗人都罵遍了麽?”


    一個聲音從旁邊位上傳來,我們一迴頭,都是一愣。


    旁邊坐的正是台上的那位說書先生,他怎地瞬間坐在了這裏?


    再一抬頭,發現台上還坐著那個說書先生,和我們身旁這人竟長得一模一樣。


    這人忽然站起身,喝道:“你這不成器的東西,又坐在我的位置胡說八道!”


    他說著跑上了說書台,一拳將那說書先生打暈在地,道:“這人是我的同胞兄弟,他叫王虎,我叫王龍,他隻是一個賣假藥的,常裝作說書先生的樣子出來胡亂說書,各位不要介意,我來繼續講。”


    台下的人正不知道怎麽迴事,王龍已是大聲道:“方才所說的那少年嘛,就是他!”


    他忽然伸手向我一指。


    我睜大眼睛呆住,連唐憐雙都驚奇地看著我。


    立時有人圍過來拱手道:“少俠武功蓋世,卻不愛慕虛榮,可真是我輩的楷模。”


    “我……這……從何說起……”我結結巴巴道。


    幾位江湖人士也是走來拱手致敬,突然一聲大笑從門外傳來:“論胡說八道,可真沒人比得上你。”


    話一說完,廳內忽然一陣風起,桌椅碗筷都震顫起來,響聲不斷。一個花瓶“啪”地墜落在地摔碎,大廳裏的物事紛紛出現動靜,仿佛地震了一般。


    一個江湖人士叫道:“是鐵髯客來了!”


    其他人聞言驚唿四散著跑出客棧,就連掌櫃和店小二也躲去了樓上,這鐵髯客果真是聞風喪膽。


    一個穿著灰色大氅的漢子已坐在我右側一張桌前,桌上多了一壺酒,一碟醋泡花生,大笑道:“老子又不是來殺人的,怕個甚。”


    他也不抬頭,伸手從碟中取出一粒花生,隨手一扔,吃進嘴裏,抬頭衝那說書先生道:“你這窮書生閑著沒事又出來害人麽?”


    他敞著胸膛,滿麵虯髯,說話間的神色卻像是對什麽事都不在意。


    台上的“說書先生”笑道:“我最近可是越扮越不像了,總是被人瞧出來。”


    我聽到這句話,立時明白他是鬼麵書生!


    鐵髯客又喝了口酒,伸手一抹嘴巴,道:“除了同為十大異人的幾人知道你的德性,別人誰能瞧得透你,你此番出來做什麽了?”


    鬼麵書生走下台坐在鐵髯客對麵,瞧了我一眼,才對鐵髯客沉聲道:“聽說東方雪隱幾人已找到刑無令的令牌!”


    刑無令!


    我心頭一顫,想起老僧曾告訴我,十大異人中武功最高的便是刑無令。


    “啪”的一聲,鐵髯客手中的酒壺被捏得粉碎,他冷冷道:“我本無心管東方雪隱的閑事,但他若非把老刑找出來,我可要出手了!”


    我脫口道:“那刑無令的令牌,莫非就是上麵寫有‘刑’字的銅牌?”


    鐵髯客盯著我,道:“正是,但你小子又怎會知道?”


    當下我將昨夜之事講了。


    鬼麵書生歎道:“這種事竟也能被你們碰見,可惜你們不能當場奪下那令牌……”


    唐憐雙問道:“那令牌究竟有什麽用?”


    鬼麵書生道:“刑無令之所以叫無令,正是沒有人能命令自己的意思,但他幾年前欠過一人的恩情,據說那人還是個宮裏的權貴,他便給了那人一個令牌,說今後拿這個令牌找到他,便可命令他做下一件事……”


    我問道:“任何事?”


    鬼麵書生一字字道:“任何事。”


    “可刑無令說的是那個權貴人士,又不是東方雪隱……”我道。


    鐵髯客目光灼灼:“無論是誰,有了這個令牌都可以命令他的。”


    他忽然看著我,道:“你拿到的那把鐵劍給我瞧瞧。”


    我將小鐵劍拿出交給他。


    鐵髯客拿著鐵劍摩挲半晌,又還給我,道:“若我所料不錯,那胡耀先是想讓你們去尋那鐵劍老人。”


    我道:“那……前輩可知他在何處?”


    鐵髯客道:“沒有人知道。鐵劍老人正是胡耀先的父輩,他創立了鐵劍山莊,之後被幾大仇家追殺,據說躲到了陰極峰,二十年來從未迴去一次。”


    唐憐雙心頭卻另有別的想法,立刻問道:“他真的能擊敗東方雪隱?”


    鐵髯客哈哈大笑,道:“東方雪隱和他比起來便如小雞和老鷹,他的鐵劍二十年前便已名動天下,也正因為這柄鐵劍,鐵劍山莊的威名才可二十年不墜。如今江湖中使劍的高手怕是還沒有人能超越他。”


    鬼麵書生道:“但他劍法再高,憑一己之力也對付不了東方雪隱那一幫人,你們隻見到了公孫正和諸葛靖,卻不知道他暗中拉攏了多少勢力,多少高手。”


    我聞言更覺唐憐雙報仇無望,急切道:“難道東方雪隱拉攏的人比他還要厲害?”


    鬼麵書生道:“別人不說,江湖中久負盛名的‘三劍震江湖’中,據說有一人已在他的麾下。”


    “三劍震江湖?是那瘋劍客辰崖子、劍盲陸青和紫衣燕輕虹?”唐憐雙道。


    “正是,傳言他們的武功及劍法均已超越鐵劍老人……”鬼麵書生說著看向鐵髯客。


    鐵髯客道:“如果真是這樣,他們還找老刑出來做什麽?”


    鬼麵書生思忖道:“或許那名劍客還未來到中原,或許……他們的某個對頭隻有刑無令能對付……”


    我疑道:“如此說來,他們的武功比東方雪隱還要高,卻為何願意跟著東方雪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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