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一眼認出莉莉絲的時候,莉莉絲自然也一眼認出了對方。


    那是她兒時的夥伴,來自雪萊鎮的伍迪,莉莉絲連忙調動精神力,將劍收了迴去。


    “你怎麽……”伍迪滿臉震驚,他看著莉莉絲背上背著的,那被剃了頭的白袍少女,幾乎瞬間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他收迴視線,直視莉莉絲的眼睛,她滿頭是汗,額角的碎發都黏在了臉上,小時候他們在夏日的森林中瘋玩的時候,莉莉絲時常也玩成這副狼狽模樣,然後迴到家被瑪麗夫人抱怨一頓。


    “有被魔鬼蠱惑的神妲出逃……”伍迪抿緊了唇,盯著莉莉絲一字一頓道。


    安琪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攀在莉莉絲脖子上的手圈得更緊了。


    “她不是。”


    莉莉絲直接了斷的否定了他,迴手幫安琪拉上了兜帽,“她是人,伍迪,她不過是個普通人,你看看她,她和你我一樣。”


    “莉莉絲。”有人自他們身旁白牆的另一側經過,伍迪進一步壓低了聲音,“瑪麗夫人知道的話會有多傷心……”


    瑪麗夫人她,最是虔誠。小時候他們在教堂之中詠唱聖詩時,她永遠站在第一排,以無比驕傲的眼神微笑望向莉莉絲……


    莉莉絲靜默一瞬,這黑暗狹長的兩牆夾縫中突然沒了聲音,而周遭不斷有聲音路過,每一次有人聲或燈火靠近時,背上的安琪都會再次緊繃,她在莉莉絲的背上蜷縮起來,恨不得隱於她的骨血之下。


    “她身處神殿都能被魔鬼蠱惑的話,說明這裏也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誰知道魔鬼變成了誰的模樣。”有火光自夾縫遠端出現,莉莉絲盯著那光,生怕他們拐進來,但還好火光隻是橫向飄過,那些人繼續朝前走了。


    “……別說這種瀆神的話,莉莉絲。”伍迪眼底閃過惶恐,他有些不明白莉莉絲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可,可莉莉絲一定不會被魔鬼誘惑的吧?她可是自小蒙受神眷的。


    “把她交給我吧,莉莉絲。”


    他向前伸手,卻見莉莉絲托著那女孩登時後退兩步,伍迪本就十分緊張,見狀更是頭大,他在腦中瘋狂想著辦法,怎麽才能讓莉莉絲脫離這紛亂漩渦,於是說道,“你還記得奧爾丁頓大人嗎?”


    莉莉絲望著他的眼睛閃過一瞬迷茫,但還是點了點頭,她當然記得,是那位雪萊鎮的牧師大人,自小她就必須每周見他一次,聽瑪麗說連她的洗禮都是奧爾丁頓牧師來執行的,但自從她考上歌蕾蒂婭後,雪萊鎮的牧師好像也換人了。


    “他如今就在神殿,我們可以去找他,將這神妲交給他,由他來重新評判她是否——”


    “不,伍迪。”莉莉絲卻倔強地再一次搖頭否定了他的建議,“你不明白……她不需要證明這些東西,而且被魔鬼蠱惑的標準這麽主觀的話,到底有什麽意義?如果我能接受她被其他人帶走,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境況。”


    到了這會兒,冷靜下來的莉莉絲心中終於有些後悔的情緒翻了上來,她並非後悔將安琪帶走,隻是覺得自己怕是又給凱瑟琳惹了麻煩,這些由她製造出來的亂子,教會最後一定會算在王女頭上,她很清楚這點,但還是這麽做了。


    碰上她這樣的朋友,王女大人真是倒了黴了,莉莉絲自嘲著扯了扯嘴角,又看向伍迪,“我要去見凱瑟琳,就是那位王儲,要麽你現在轉身就走,就當我們沒見過,要麽你給我指一條通往修習教所的路。”


    伍迪蒼白的嘴唇反複開合,最終徒勞地閉上。


    …………


    修習教所門口的燈已經被點亮,將大門外的石階照得一清二楚,也照亮了坐於石階上的紅發小騎士。


    蕾拉的巨劍被隨意放在了階下,成了方便她踩住抬高膝蓋的腳凳,此刻她正捧著一個木碗,裏麵盛滿了熱氣騰騰的燉菜,蔬菜和肉塊混雜在一起,散發著誘人香氣,她吃得專注,偶爾抬起頭,迴望身後。


    教所的門半開著,裏麵傳來隱約的誦經聲,與她的咀嚼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寧靜。


    還好當年凱瑟琳殿下去了歌蕾蒂婭而不是選擇了光明神殿——蕾拉邊扒拉著食物一邊後怕地想著,若是每天跟著殿下在這裏吃那些冰冷冷的聖餐,她怕是一輩子都長不高了。


    但如今,她有姐姐準備的小灶,總算能在這沉悶的神殿裏找到些盼頭——騎士當然要大口吃肉!沒肉可怎麽活啊!


    隻是要避著些人罷了,省得那些家夥又要指責凱瑟琳殿下奢靡,嗬,又沒吃他們家的飯!光明神殿占據了帝國境內多少條魔法礦脈,每年又拉走多少稅收,那些主教明明那麽在意錢財卻整天裝作清心寡欲的聖人模樣!蕾拉一邊在心中狠狠吐槽著,一邊快速將一大碗燉菜劃拉進肚。


    “嗝——”


    吃完最後一口,蕾拉癱在台階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站在門裏的黑甲騎士都忍不住朝她望來,蕾拉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站起身拍了拍皮甲上的灰塵,端著碗準備往迴走。


    隻是腳步還沒完全踏入門內,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修習教所地處光明神殿腹地,環境清幽,那腳步在這片地方顯得格外清晰,蕾拉望著未被燈照亮的暗處,放下木碗反手拾起了自己的劍。


    很快,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出來,看清來人後,蕾拉當即愣住了。


    “見到莉莉絲了嗎?”是伊恩,他滿頭大汗,身上還有不少的傷。


    蕾拉隻是見他這副模樣,便有了不好的預感,在聽到他的問詢後,心更是重重一沉。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蕾拉的聲音緊繃。


    “萊瑞爾不見了,莉莉絲要來找凱瑟琳,但是……”伊恩咬咬牙,他中途聽從莉莉絲的命令暫時離開,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等他趕來時——


    “盧卡斯和那位負責給我們帶路的黑甲騎士已經被光明騎士團製住,我跑了出來,但我一路都沒見到莉莉絲。”伊恩將自己知曉的情況全部交代清楚。


    蕾拉簡直被一連串消息砸得腦袋嗡嗡作響,萊瑞爾不見了?那她身上的血誓怎麽辦?!她還在神殿內跟光明騎士發生械鬥?!


    她怎麽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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